人潮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待街邊小戶開始收攤之時,謝康一行人才慢悠悠往回走。二弟子魂不守舍地盯著並肩而行的謝康和路知遙,僵硬地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其他弟子都不願扛栗子,正互相推諉著。“五師弟,我扛了好久了,你來替我吧。”“師兄,我剛剛崴腳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每到這個時候,老好人齊鳴便會準時上線:“師兄辛苦了,我來吧。”說著,他熟練地從二弟子手中接過栗子,掂了掂,也不算太沉。四弟子笑嘻嘻道:“如此,便有勞八師弟了。”路知遙有些不滿,轉頭道:“你們就會欺負齊鳴,一人扛一段路不行嗎?”身旁的謝康腳步一頓,嘴角垮了下來:她還真是心疼齊鳴。“我又沒說讓他一直扛著,你既不服,何不自己扛著?”四弟子吼到。齊鳴趕緊道:“四師兄,阿遙,你們彆吵了,這點東西又不沉,我扛著就是了。”路知遙和四弟子還待爭辯,就聽謝康黑著臉道:“你倆能不能消停點兒?人家都說了,不沉。”路知遙撇嘴,師叔翻臉可真是比翻書還快。眾弟子麵麵相覷,用眼神交流著:師叔這是怎麼了,來回的路上都跟吃了炸藥似的。隻有二弟子心如明鏡:一群蠢蛋,連師叔吃醋了都看不出來。他又瞥了眼滿臉無辜的路知遙,心歎他是所有蠢蛋中最蠢的那顆。謝康在前麵走得飛快,其他弟子還勉強能跟上,可扛著栗子的齊鳴就有些吃力了。一個不留神,他被腳下的石頭絆倒,狠狠摔了一跤,手中的栗子也撒了一地。眾弟子趕緊去扶。“不好意思啊師叔,我這就撿起來。”齊鳴一臉歉意地看著謝康。“不用撿了,”謝康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聲道,“也沒掉幾顆。”但眾弟子就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紛紛幫助齊鳴撿起了栗子。謝康:“......”我有那麼凶嗎?“啊!”突然,正蹲在小巷口的七弟子尖叫著蹲坐在了地上,連連後退,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巷內:“死......死人!”幽深的小巷中,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子正翻著白眼看他。路知遙和謝康覺得那屍體的服飾有些眼熟,忙跑了過去,發現受害人正是不久前與路知遙看上同一盞燈的女子!一個時辰前,她還倚在愛人懷中,麵若彤雲;而此刻,她被攔腰斬斷,鮮活的生命已然流失殆儘。此等殘忍的手法與刀法,人類是很難做到的,所以,殺害她的凶手,是那位看似十分愛護她的玄衣男子!可她精元尚在,那妖物殺她又是為何呢?空氣中還殘留著妖氣,謝康甩出一張追蹤符,略施法術,它便識得了這妖怪的氣味,搖搖晃晃地追了出去。路知遙脫下外袍,蓋住了女子的屍身,垂眸道:“若是我剛剛能警覺一些......”其實,所有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萬事萬物不能以偏概全。可若是偏地太極端、太恐怖,那麼整個群體便都會貼上十惡不赦的標簽。世間循規守矩的妖不在少數,可總有那麼一部分窮凶極惡的妖將人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印象付之一炬。有時候,星宿閣弟子也會反思,對妖的寬容與憐憫,是否就是對人類的殘忍。“要怪,就隻能怪那妖物偽裝地太好了。”謝康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我會找到它的,然後,我們一起撕了他。”“師叔,那現在怎麼辦?”齊鳴問。“你們先回去,我和路知遙帶著這屍體去報官。”“如果是妖殺的,報官也沒用吧?”“有用的,”路知遙道,“至少可以找到她的家人。”*陳縣令剛要睡著,就聽得府衙外一陣焦急的敲門聲,忙披著外衣親自去開門。“二位扛著的...莫非又是被棲雀枝魔化的怪物?”自從堯光王端了三清鎮所有煙館,又將大量煙客收歸入獄後,這幾日再未出現魔物傷人事件,可保不齊還有吸食棲雀枝的煙客逍遙在外。“不是,”謝康將案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陳縣令。聽完,陳縣令掀開袍子看了一眼,隨即惋惜道:“真是造孽啊,這姑娘還如此年輕。”“請陳縣令替她找到家人,將其安葬吧。”路知遙懇求到。“這是自然,至於懲治殺害這名女子的妖怪,還要請二位仙君多多費心了。”謝康眼中浮過一絲殺意:“陳縣令放心,我等定在進入內結界之前,將那妖怪誅殺。”回閣路上,冷風乍起,謝康脫下外袍,輕輕披在路知遙肩上:“彆多想了,今晚回去養精蓄銳,明天我們一起去殺妖。”“能找到嗎?”“相信我,最多三個時辰,我的追蹤符就能循著氣味找到他。”“嗯。”路知遙氣壓很低,以至於回了屋,才發現自己把謝康的外袍也穿回來了。她將外袍脫下,整整齊齊地疊了起來,又湊近聞了聞。熟悉的雪鬆香氣混雜著自己慣用的薄荷熏香,還怪好聞的。翌日五更,路知遙鯉魚打挺般起了床,飛快洗涮穿戴完畢,敲響了謝康的房門。謝康早料到他會來,特意去膳堂煮了兩碗麵候著,聽見路知遙砰砰砰的敲門聲,心道時間剛好,麵還沒有坨掉。“找到了嗎?你還有心情吃早飯?”路知遙明顯一刻都等不及了。“自然找到了,不過那妖怪妖力甚強,我也隻能算出他的大概方位。”謝康遞給她一雙筷子,“我們是人,不吃飯哪有力氣去殺妖呢?”好像是這個道理,路知遙不再推辭,坐下大口扒起了陽春麵。奇怪,這味道似乎和羅姨煮的不太一樣,該不會是謝康煮的吧?這個想法讓路知遙猛咳了一下,麵湯嗆進喉嚨,難受地不行。謝康手忙腳亂地給她倒茶,一不小心還摔碎了一個茶杯。路知遙喝完兩大杯溫熱的菊花茶,喉中的不適感才慢慢消除。看著腳下的茶杯碎片,她覺得這麵一定不是謝康煮的。山門外,一個滿身是血的小沙彌正艱難地爬著台階,頭上還有燒傷的痕跡。見到路知遙與謝康,小沙彌如釋重負,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喊道:“救.....救命......天寧寺......狐妖屠了天寧寺......”斷斷續續說完一句話,他便昏了過去。在他摔下台階之前,謝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探了探鼻息,道:“還活著。”“趕緊把他弄進去吧。”路知遙急道,也不知三清鎮最近怎麼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寧寺是三清鎮最大的寺廟,香火鼎盛,與星宿閣的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壞。按理來說,狐妖應當是無法進入佛門聖地的,更遑論屠寺呢?安排齊鳴留下照看小沙彌後,星宿閣全體出動,向天寧寺進發。路上,謝康皺著眉對路知遙道:“不知是不是巧合,我的追蹤符顯示昨晚那妖物,也在天寧寺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