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夏檬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夏堇。“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夏檬滿臉愧疚地縮在椅子上,“是我害涼時哥受傷的,在他康複之前,我有責任照顧他。”夏堇撐著下巴聽完事情經過,然後抬起手,安慰地拍了拍夏檬的肩膀:“沒事的,大家是一家人,你彆太放在心上了。”他說完後,像尋求認同一般看向沈涼時:“涼時,你說是吧?以我們倆的關係,我妹妹就是你妹妹,這麼點小傷,你就彆計較了。”沈涼時冷淡地看了夏堇一眼,低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然而夏堇渾然不覺,他拍了拍夏檬的肩膀,朝沈涼時吩咐道:“那我回去上班了。涼時,我妹妹就交給你照顧了啊!”夏檬來不及說話,夏堇已經乾脆地走了。她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半晌,眼睛時不時往沈涼時的身上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沈涼時終於開了尊口:“你可以回去換衣服了。”“可是……我哥帶衣服過來了。”夏檬怯怯地小聲道。“我不穿彆人的衣服。”“哦。”夏檬低著頭,把到嘴邊的那句“你真難伺候”憋了回去。等夏檬離開,沈涼時才重重地倒回床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黑得幾乎看不清東西,身上的冷汗幾乎把衣服打濕了。他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然後抬起手按下了旁邊的呼叫鈴。回到住的地方後,因為擔心沈涼時,夏檬的動作很快。進沈涼時房間找衣服的時候,她被滿屋子的專業錄音設備驚了一下,隨即想到沈涼時和夏堇的關係,猜測兩人多半是同行也就釋然了。很快,她從衣櫃裡把沈涼時的衣服從裡到外拿了一套,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男士內褲上。糾結了半天,她紅著臉拿了一條內褲,然後急急忙忙趕回了醫院。剛進病房,她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兒。因為沈涼時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哪怕昨天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沈涼時都沒有消沉到這個程度。當看見扔在櫃子上的診斷書時,夏檬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她想起昨天醫生叮囑的檢查,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夏檬抱著一絲希望,輕聲問道:“涼時哥,你去做腦部CT了嗎?”沈涼時沒吭聲,隻是掀起眼皮懨懨地看了她一眼。僅僅一個眼神,夏檬就一陣心驚肉跳,她抖著手拿起櫃子上的病例。腦震蕩……頭疼,失眠,乏力,畏光。越往下看,夏檬的心揪得越緊,當看到最後一條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逆行性遺忘。想起之前信誓旦旦承諾會負責到底的自己,夏檬隻覺得可笑到了極點。麵對這麼糟糕的結果,她有什麼能力對沈涼時負責?“涼時哥……你……有忘記什麼事情嗎?”夏檬深吸了幾口氣,勉強保持著冷靜問道。沈涼時低著頭,額頭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夏檬沒能看見他眼裡一閃而逝的亮光。“沒有。”其實,夏檬問完就後悔了,如果遺忘的人能夠知道自己遺忘了什麼,還能叫遺忘嗎?她紅著眼圈在沈涼時身邊坐下:“沒事的,診斷書上不是說了嗎?後遺症會慢慢消失的……你肯定會沒事的。這段時間,我一定陪著你,還有我哥,他肯定也會……”沈涼時的麵部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然後他低落地開口:“你不要告訴夏堇。”“好。”夏檬瞬間感動不已,到了這個地步他都不願意讓她哥擔心。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都是男人,她一定會以為這是真愛。沈涼時木然地歎了一口氣:“看樣子,我必須麻煩你一段時間了。”夏檬憋著眼淚搖了搖頭:“你彆這麼說,你這樣都是我害的,你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一定幫你達成。”沈涼時眼角一抽,她這話說得怎麼像他分分鐘要死了,需要她來幫他達成遺願?“喀,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夏檬覺得剛才的話說得不太恰當,頓時又羞愧又尷尬,“我是說,我會照顧好你的,當牛做馬供你驅使!”沈涼時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但在夏檬發現之前迅速消弭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略帶遲疑地看向夏檬:“我剛才出了一身冷汗,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換身衣服?”夏檬下意識地看向沈涼時的身體,目光不受控製地在他的重點部位停頓下來,腦子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瞬間臉色爆紅。她的沉默顯然讓沈涼時誤會了,對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擺出一副掙紮著想要坐起身的架勢:“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來。”夏檬驀地回神,一把從包裡把沈涼時的衣服抓了出來,然後衝到他麵前:“我願意,你彆動!我給你換衣服。”她走得急,一條黑色的子彈褲飄飄蕩蕩地從她手裡落到地上。夏檬:“……”沈涼時意識到夏檬打算連內褲都幫他一起換了,便忍不住勾起嘴角:“我真是小看你了。”夏檬的臉紅到了耳根。沈涼時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類型,他沒有隆起的肌肉塊,但是勻稱地覆在體格上的肌肉隻會讓人覺得漂亮和精壯。光是幫忙穿了一件上衣,夏檬的臉已經紅成了水煮蝦。“你現在應該上大學了吧?為什麼不住宿舍,而是搬家?”沈涼時低下頭扣扣子,看似無意地問道。“我被‘人肉’了。”說起這件事,夏檬就覺得糟心,火氣噌噌噌地往上躥。她幫沈涼時整理衣領的手攥緊了,看起來活像掐住人家領口找碴兒似的:“他們簡直是垃圾!”沈涼時:“你先把我的衣服放開。”“對不起!”夏檬對自己“火氣上頭,做事不過腦子”的毛病很無奈。沈涼時難得沒跟她計較:“怎麼回事?”夏檬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沈涼時在問她被“人肉”的原因。她正好憋了一肚子氣,有個人願意聽也是好的。“我老家的鄰居是一對人挺好的夫妻,很照顧我的。”夏檬在病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絮絮叨叨地說著,“去年,他家女兒檢查出白血病,兩口子東拉西湊借了十萬塊錢給女兒治病,結果錢扔進去連點水花都沒有,病情還惡化了。”夏檬說起這事就心塞,鼻子也有點發酸:“醫生建議他們放棄治療,他們也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隻能忍痛放棄了。他家還有一個兒子,是領養來的,一直當親生的養。”“本來家人已經夠難受的了,結果這事兒不知道怎麼被一個腦殘人氣主播知道了,那人連詳細調查都沒做,直接說他們家重男輕女,能治都不給孩子治,眼睜睜地看著女兒等死,就是為了留下錢以後給兒子娶媳婦。”夏檬越說越生氣,要不是在醫院有所顧忌,她絕對已經氣得拍桌子摔板凳了,“網上那些人一股腦地指責鄰居的叔叔、阿姨,說他們缺德。後來,他們站出來解釋也沒人聽。我氣不過,發微博澄清,結果那個主播說我被人收買了,網上就有人說我昧良心,顛倒黑白……總之挺難聽的,後來我被‘人肉’了,他們像瘋子一樣找到學校裡,拉起了橫幅來罵我。還有人給我快遞了血瓶子,神經病!”夏檬說的還是輕的,其實網上說得更多的是她自甘下賤,不給女性爭取權利,直接把事件上升到了女權的問題上。沈涼時沒說話,隻是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關鍵詞。這事兒鬨得挺大的,隨便一搜就出來一大堆,網上罵得更難聽的都有。他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初爆料的主播是一個鮮少有人關注的小透明,然而在吃了一波人血饅頭後,她的社交媒體粉絲突破百萬,直播活躍度高達千萬。看到這裡,沈涼時頓時了然,暗想:這人還真是名利雙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