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月黑風高夜月黑風高之夜,遠處闌珊的燈火漸漸熄滅,一幢七層樓的教學樓的窗子裡還閃著藍光,淒離迷朦的月光下,徐徐夜風吹進唯一閃著藍光的窗子裡,燈光忽閃忽滅,如同鬼火般奪人心魂。在一間狹小的教室裡,一個女生正戴著白色橡膠手套擺弄著一具人體標本,她的眉頭緊蹙,眼縫微眯,正思索著白天老師上的人體解剖學的內容。背後隱隱約約傳來幽遠陰沉的女歌聲,她轉過頭尋聲望去,沒有看到唱歌的人,歌聲依舊在。她躡足屏息走出教室,隔壁解剖室的陰氣透過細小的門縫悄無聲息地滲透出來,讓她的手臂肌膚上激起一大片雞皮疙瘩。時間差不多了,她也想離開了,當她走出教室向樓梯口方向走去時,又聽到了低沉的女歌聲,她四處張望還是不見唱歌之人。驀地從身旁房間裡射來一道耀眼的藍光,霎時間,寒意襲向心頭,她加快步子向前走,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地板,地板上驚現一攤鮮紅的液體!此時,女歌聲已飄到她的耳邊,齊整的劉海下一雙驚恐的眼睛突然靈動一閃,她快速轉過頭對著唱歌的人嫣然一笑:“餘凝露,三更半夜的你不要嚇人好不好?”唱歌的人正咧嘴做著鬼臉,聽到她這麼說,餘凝露恢複正常表情,無趣地說:“葉夢呀葉夢,就你膽大,怎麼也嚇不到你。”葉夢懶懶地說:“明天我還要留著精力找實習醫院呢,不和你鬨了,我要回宿舍睡覺了。”餘凝露親昵地搭著她的肩膀問:“你還沒有找到實習醫院呢?”葉夢噘著小嘴看著她:“我不像你有富足的家庭做後盾,可以選擇休息,實習不實習無所謂,我上的隻是一所三流大學都不及的職業大專,學校不包實習分配,我又不是本地人,在這座城市除了和你要好外,什麼人際關係都沒有,想找一個實習醫院實習比登天還難。”她們緊挨著一起下了樓。到了一樓的樓道口,餘凝露略有所思後才緩緩開口:“我倒是有實習單位的門路,不過不是醫院,說出來也不知道你敢不敢去。”葉夢聞言停住腳步,拍著胸脯問她:“還有地方是我不敢去的嗎?”餘凝露湊近她的耳旁,輕聲說了三個字。葉夢聽罷神色微變,咬著唇思索片刻,她說的地方確實恐怖了一些,一般人是不會去的。餘凝露見她略有猶豫,也不強求,嬉笑說:“沒事,你考慮清楚再答複我吧。”說著,餘凝露挽起她的手臂同她一起向宿舍樓走去。宿舍樓足有五層,沒有電梯,她們住在最高層,隻得徒步上樓。葉夢邊走邊思考,在到達頂樓時,她毫不猶豫地給了餘凝露答複:“我去!”五天後。天下著蒙蒙細雨,天空陰沉沉的,滿天儘是厚厚的、灰黃色的濁雲。延州市的三月雖是初春,可是倒春寒讓這座城市的風如同銳利的刀劍,刺穿厚重的大衣,讓臉頰上的皮膚疼痛難熬。葉夢從公交車上下來,滿臉通紅,車外的風更大,她縮著脖子,撐起黑傘,走了一小段路後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大門處寬敞宏偉,兩排大理石柱高聳入天,石柱中間橫著一塊深褐色的長石板,石板上雕刻著金黃鮮明的大字:延州市殯儀館。葉夢遠遠望著這幾個鮮明的大字,神色凝重。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到這裡來實習。葉夢從小在農村長大,常聽村子裡的嬸婆們講鬼故事,小時候行走在荒山裡,即便她的膽子比正常人大些,但一想到每天要對著死人工作,她不禁打起了寒戰。走進去,迎接她的將是幾個月的實習生活,她不知道這將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人生軌跡,但是她很清楚,如果退縮,憑自己的學曆隨便找一個私人小診所實習後是不可能進大醫院當護士的,改行做其他工作收入也不高,想要在這座城市生存下來,她的路會很艱難。進退之間,她寧願選擇迷惘的未知數,也不會選擇確定的軌跡。黑傘下,是一張清秀的臉龐,晶瑩明澈的眸子漸漸流露出堅定的神采,眸子的主人凝望著不遠處的招牌大字,用一隻手的手背擦拭下巴後,她勇敢地走了進去。殯儀館的行政大樓就在葉夢眼前的數十層石階上,銀灰色的樓房,茶色玻璃門窗,四周乾淨整潔的綠化,空曠的場地,新鮮的空氣,令人寧靜和舒暢。聽餘凝露說,前幾年市民政局撥了款蓋了全新的殯儀館,因此她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煥然一新的。無意中掃到了殯儀館大門左邊,立著一排嶄新的公告欄,葉夢走到公告欄前,一眼看到頂上醒目的“延州市殯儀館無人認領屍體公告欄”幾個白色大字。白色大字下麵,貼著無人認領屍體的資料,按規定,這些遺體資料將在公告欄和網上同步公告兩個月。她很好奇為什麼會有無人認領的屍體,便仔細看起了資料。編號2017A1207是四十五歲外地男子,在寧化派出所轄區內突然猝死,男子在附近的家具商場做搬運工,一直獨自居住在簡陋的出租屋裡,猝死後無人發現,直到屍體傳出惡臭後才被鄰居發現,派出所聯係其家人,卻不知為何其家人遲遲不來認領遺體;編號2017A2350是十九歲少女,不知何故在一小區內從高樓墜下,當場死亡。死時她的臉朝下,因此死亡照片的臉十分恐怖,後來房東表示她是剛租在這裡的外地人,隻知道她的姓名和年齡,不知道她家人的聯係電話,後經派出所核查,還是聯係不上其家人;編號2017A3361是二十二歲男孩,沒有從火災中逃出來,這場發生在馬康區象鼻模村民房內的大火燒了近五個小時,房子燒得麵目全非,而房內死亡的男孩姓什麼名什麼,哪裡人,派出所一無所知。而他死亡時的照片更加慘不忍睹,全身焦黑,臉部已無法辨認;編號2017A4562是一位七十歲老奶奶,溺於延江,後經確認,這個老奶奶以收廢品垃圾為生,家人都在外地,無法聯係。她去世後,社會義工們通過報紙、微博、微信公眾號,還有公安係統查詢線索,希望能幫她找到家人,可惜的是她的親人始終沒有露麵,最終被送到了這裡;編號2017A4587是一個八個月大的嬰兒,因為罕見的家族遺傳疾命死在了醫院。孩子死的那天,他的父母拿到死亡證明後轉頭離開了。父母的無情拋棄,讓孩子成為無人認領的遺體;編號2017A5001是一名二十一歲的男子,被家附近的一個大水坑吞噬了年輕的生命。男子是外來務工人員,警方通知其家屬,卻未見家人前來認領遺體。編號2017A5123是一名五十歲左右流浪漢,死於天橋下。流浪漢衣衫襤褸,不知名不知姓,更聯係不上其家人,成為無人認領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