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麵是毒藥?”黑孩點點頭又搖搖頭,黑黢黢的指頭做出蠕動的樣子。胡霜看了看那不甚透明的瓶子,皺眉猜測:“是……蟲子?”黑孩點頭,兩隻手還在飛舞,一隻手比畫著劃開另一隻手脈搏的樣子……胡霜麵色一白,聲音變低:“蠱蟲?”黑孩“嗯嗯”有聲,牽著胡霜飛快轉過黃銅架子,仿佛多待一會兒蠱蟲就會飛出來似的。架子這邊卻彆有洞天,似入了一間臥房,房中有妝奩、燈具……竟像是女子閨房,房間斜側是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穿著蜜色女裝的人,露出來的手是白的,可是麵部烏青,似中了劇毒。那個虎賁軍士一看到這衣服,就顫抖起來:“大……大人,這是趙……趙小姐?”王贇也記得趙晚晴失蹤時身著蜜色道袍,心裡一顫,眼冒金星,但他到底沉著得多,冷靜去看,眼前這個人身形分明要比趙晚晴大上不少,耳畔還掛著一串趙晚晴不曾有的翡翠水滴耳環。王贇心下一鬆,忍不住斥責一聲:“放肆,休得胡說。”眾人的心也放回了原位,隻有胡霜的麵色依然蒼白,似還沒有完全從剛剛的震驚中醒轉,黑孩使勁拉了拉她,她才回神去看床上那人。雲齊看她這般,不由得奇怪,他記得她分明是個臨危不亂的人。為何見了那什麼蠱蟲,竟然這般反常?胡霜頓了一下,又變作平常鎮定的樣子,走到床前,低頭看著那人,他臉上除中毒外似還受了諸多外傷,深深淺淺的口子看上去十分瘮人,好在都已經被擦過藥了,沒有腫脹的跡象。她望著黑孩道:“你幫他處理過了?”黑孩點頭,專注地看著那人的臉。胡霜打量他露出的手臂和脖子,斑斑駁駁許多舊傷,還有他古怪的膚色,都十分可疑。胡霜躬身掀開那人的眼皮看了看,又號了號他的脈搏,問道:“他從三天前就一直是這樣?”黑孩點頭。雲齊在一旁疑惑道:“三日前?”胡霜點頭:“公子爺記得嗎?當日你我同在塔內,發現有人用琉璃鏡窺視我們,於是我便投了兩枚鐵蛋入那鑲有琉璃鏡的管道。那鐵蛋裡有迷藥夾雜著火藥,直接從管子中滑了下來,在管口爆炸。”雲齊猛地想起煉丹爐旁那四分五裂的管子,說道:“煉丹爐旁,也就是說當時在塔底窺視和要燒死我們的正是此人?”胡霜點頭:“公子爺說得沒錯,隻是依照我那迷藥的藥性,他此時應該醒轉了才是。”言畢,伸手號起那人的脈搏,半晌才道,“難怪。他身上有沉重的丹毒,被我的迷藥引發了毒性,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醒來。”王贇左顧右盼,見胡霜雲齊一臉淡定,忍不住問道:“這人究竟是誰?那、那火麒麟呢?趙……小姐呢?”胡霜看著他道:“王大人,且耐心一些,雖然趙小姐並不在此。但如果此人可以醒過來,且開口說話,對找到趙小姐應該是極有幫助。”王贇先前還盼望能在此找到趙晚晴,現下更是一頭霧水。胡霜卻甚是從容,對著黑孩道:“他雖昏迷,性命卻是無憂,你先把嘴巴張開讓我看看你的喉嚨。”黑孩乖覺地張開嘴。胡霜仔細看了看他的喉部:“果然不是天生的啞巴,你是什麼時候變成啞巴的,嗯……一年前?”黑孩驚訝地點頭,眼神裡似乎在說:“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是誰把你藥啞的?”黑孩眼神閃爍,低頭不語,胡霜不再問,捧著他的腮幫子往喉嚨裡仔細看:“好在隻是喂了一點兒半夏,還救得回來。看來這人並不是存心要讓你做個啞巴!還是留了後路的。”言畢,走到麵前的黃銅架子前,在一堆瓶瓶罐罐裡挑來揀去,嗅了又嗅,這樣重複了好一陣子,終於露出了笑容,又從懷中掏出一丸藥,走到煉丹爐前搗碎,和剛剛找到的幾種粉末和在一起,從小孔中拉出一排凹槽,將自己製成的藥泥置於其上,看了一眼風箱,對著黑孩道,“焙藥的炆火,你能掌握?”黑孩點頭,雙腳張開,駝背躬得更低,認真拉起風箱來。風箱裡竄出熱氣,那幾排凹槽受熱飛快轉動起來。胡霜抽開另外幾個小孔的凹槽,有兩格裡麵有正在煉製的藥,她取了幾丸下來,放在鼻尖輕輕嗅著,臉上若有所思。王贇望著二人的背影,對雲齊道:“殿下,下官總覺得這女子有古怪,她到底是什麼來曆?”雲齊道:“胡姑娘乃世外高人,不可與常人相提並論,她為人處世確實有幾分不拘小節,王大人不必太過在意。”王贇歎氣,不再糾結胡霜的事情,指著床上的黑麵人問道:“殿下,你看這人,不男不女,究竟是誰?和火麒麟又是什麼關係?”雲齊皺眉搖頭。一旁一直默然不語的崔寧卻突然出聲:“公子爺,你說,這個人會不會是那個天樞?”“天樞?”王贇一臉疑惑。崔寧點頭:“在下也是猜測,之前聽公子爺說過,天誠有個在丹道上十分厲害的師弟,名喚天樞,此人不愛同人交往,卻於近些年失蹤。之前聽胡姑娘說過,藏於碧津塔底的必然是個丹藥上的高手……”雲齊回憶之前的蛛絲馬跡,又細看床上那人的五官,隻覺年深日久,早已無法將那個少年天樞和眼前這個人對上號,心中的疑惑更是如泉水般湧現出來。如果這個人真是天樞,他為何願意躲藏在這碧津塔下這麼多年,而且又為何穿著這樣一身女子的裝束?還有這女人,這扮成火麒麟的駝背小孩,這一切都是那麼詭異。眾人正在這邊一籌莫展,卻聽到胡霜那邊傳來歡呼聲。“哈!成了,還好這裡藥材齊全。”她聲音中夾雜著一種真誠的歡愉,讓本來焦慮的崔寧覺得情況似乎沒有那麼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