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亂了(1 / 1)

“知道什麼?”“我以為你聽過我不少八卦。”廖祈恩有些窘:“一點……一點而已。”她想起影城開幕式那日,有模特調侃他與合夥人江執衡有分桃之情,才遠走非洲當無國界醫生……原來他當醫生是眾所周知的經曆,她竟然一無所知。“哪一點?”廖祈恩笑出來:“你應該不會想知道。”“總不會是什麼好話了。”他又將視線移到窗外,陷入回憶,“我讀了八年醫科,二十七歲畢業進醫院。因為我父親不支持我當醫生,我便越發想做出點成績來。工作一年後,醫院恰巧有援非名額,我瞞著我父親報了名,後來他知道了,便打電話給我,大發雷霆。我倒覺得還算值得,畢竟那是很寶貴的經曆,還想著我父親將來看見我的成績多少會理解我,甚至以我為傲。”他嗤笑了一聲,“誰知道,剛去半個月,當地就發生了武裝衝突……”廖祈恩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那背影有些落寞,話便脫口而出:“然後呢?”黎序璋轉過身來,手指著腹部,臉上居然笑著:“一顆子彈穿進去,我是坐著輪椅回國的。”“你沒有再做醫生?”“家裡雞飛狗跳,我母親以淚洗麵,父親認為這是對我任性的懲戒。”他握著罐咖啡隨手指著屋子,“你看這裡,都算新的,裝修完之後,我隻住了三個月,就去了非洲,回來之後,我接受了我父親提供的崗位,商場嘛,來這裡太遠,我就搬了地方。”廖祈恩忽然說:“那當時的女友呢?”她用揶揄掩蓋住切實的好奇。黎序璋愣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回憶年少歲月時居然忘了彼時重要的人:“芷蘭啊……”他歎了一口氣,“當時她的畫廊還沒有步入正軌,一直在很辛苦地工作。”說到此處,他忽然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想起那段與戀人都認真工作的時光,說起來他都沒能給芷蘭什麼幫助,芷蘭也甚少過問他的工作,看起來是彼此都在努力奮鬥,其實分手的跡象在那一刻就顯現出來了—兩人都太獨立,獨立到不需要另一個人。廖祈恩看他有片刻出神,自己竟然也跟著晃了一會兒神。黎序璋回過神來,臉上又露出了那種輕鬆、篤定的笑容了:“現在這裡給你住啦,看看喜不喜歡。”又說,“不喜歡也沒用,我不會重新裝修的。”“啊?”“啊什麼?我剛才不是就說過了。”他說到這裡就戛然而止,挪了兩步站到廖祈恩身旁,兩人的雙臂擠著靠在一起,他望著窗外,很輕地笑了一聲,“不然呢?你到底為什麼跟我上來?”廖祈恩被問得措手不及,她甚至覺得黎序璋靠著自己的那隻手臂動了動,一切細小的動作都被完美無缺地接收或者被意味深長地放大:“不……不是你叫我上來的嗎?”“是啊。”他忽然抬手喝了口咖啡,拉開彼此的距離,“所以現在這裡歸你住了。”廖祈恩於心有愧,自覺無顏接受對方好意,但眼下手頭拮據,巷子一時回不去,另租或者住酒店都得開銷,便說:“那就謝謝黎……你了,我找到合適的房子就馬上搬出去。”“不必,你愛住多久住多久,就……把這裡當成港灣吧。”他走到門口,招呼她,“過來錄指紋。”錄完指紋算是個交接。黎序璋退出門外,走到電梯口又回過頭說:“對了,屋裡的東西你都可以用,你原來那裡的東西我會找人去收拾。”廖祈恩還站在門口目送他,聽他這樣說不知如何是好,迭聲說感謝。黎序璋朝她揮手,語調溫柔:“進去吧,晚安。”朝陽下,一個剪影不知疲倦地旋轉著……車馬零落的高架上,風聲呼嘯,霓虹閃耀,紅色保時捷馳騁,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的長發揚在風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外麵燈火闌珊,南湖閃耀著點點星光,還是那個剪影不知疲倦地旋轉著……黎序璋直直地站在那裡,等著她停下,快停下,好讓他看清楚這個人是誰。對方果然停下了,廖祈恩,是廖祈恩!女人穿著一襲紅色長裙,特彆濃鬱的紅,款款而來,含笑叫他“黎總”,他聽見自己說“叫我名字就好”。廖祈恩對著他笑,一隻手扶在他肩上:“黎序璋。”他“嗯”了一聲。她一直撫著他的肩,後退、後退,腳步忽然亂了,旖旎得宛如跳慢四,Don Henley的聲音冒出來: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退、退、退,相擁著退到門口,麵前的人忽然變了臉色,笑意頓時決絕冷酷,一把拍上大門。震耳欲聾的一聲“砰”……一點光亮從窗簾底鑽進來,細細的一條,印在地板上。床上的人坐著,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他按亮台燈,拿起杯子,飲下那早已涼了的茶。心緒慢慢平靜下來。但黎序璋知道,情勢恐怕不太好了。怎麼說呢,人一旦過了情竇初開的時光,上了點年紀後,辨析自己的情感就不算是件困難的事。從幾個小時前,離開鹿鳴公館的時候,他就察覺出了什麼,比如說:回憶從前的時候居然忘了芷蘭,居然講起了自己甚少願意提及的從前,居然把自己甚為珍惜的公寓借給廖祈恩……就算是出於愧疚,他也不該慷慨到這等程度。然而,此刻辨析得一清二楚的黎序璋並不想正視這樣的事實。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