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日就該吃點好的(1 / 1)

車到的時候,空穀畫廊的燈已經暗了一半,黎序璋快步邁進屋中,連聲喚:“芷蘭!”裴芷蘭從裡間出來,提著包,臂上還搭了條絲巾,長發鬆散地紮著,一件寬鬆的襯裙顯得整個人越發纖細勻稱:“我不是說你不必來了嗎?叨擾你我抱歉得很。”畫廊燈光不甚明亮,四周各式畫作在光影交錯間現出更深的色調來,屋中更添幾分靜謐。黎序璋胸口起伏,壓低了嗓音問:“你一定要這樣嗎?”裴芷蘭冷冷看他:“怎樣?”“看我這樣很有趣是不是?”“我道歉,不過是幾個醉酒的人鬨事,我應該直接找警察的。”她頓了一下,“序璋,是我一下子沒有習慣,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道歉。”裴芷蘭直視著他,把臂彎上的絲巾圍在了脖子上,這是無心戀戰的征兆:“你上一回說我沒有給過你明確的解釋,那麼這一回我給你。我認為我和奕楓去非洲,所為公事,沒有必要向你解釋。需要解釋的,恐怕是你和那個杜什麼月,但我現在沒興趣了。”黎序璋有兩分尷尬,不過尚算坦然:“你知道的,我很愛乾淨。”這是很隱晦的解釋。但裴芷蘭笑出了聲來,皺眉上下打量著他:“黎序璋,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無恥嗎?”屋裡有片刻的靜默,黎序璋無言以對。裴芷蘭纖長手指按上開關,終是放緩了一點語氣:“走吧,我們好聚好散。”黎序璋不知如何形容現在的感受,隻覺胸口堵得慌,他喘了兩口大氣:“好!好!如你所願!”黎序璋大踏步出了門,走到門口時腳下一頓,原是譚奕楓正側身立在門口。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皆是一片陰鬱。——好哪!好得很哪!怪不得不要我來,原來護花使者一早就等在此處了!譚奕楓進了門,對著裴芷蘭,他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順路經過,看你沒走想打個招呼,沒想到他也在。”裴芷蘭道:“沒事,隨他去。”她笑得太自然,譚奕楓無法分辨這笑容的真假。城中從無星夜,黎序璋在霓虹燈中一路步行回家。憤懣在夜色中逐漸散了,大腦是空著的,空洞空虛,乃至空白。有人打電話給他,他本不想接,但對方精神可嘉並不罷手,他摸出手機來看,是杭嘉琛:“出來喝酒。”“都幾點了,彆是喝醉了沒帶司機吧?”黎序璋哭笑不得。對方已有了兩分酒意:“在家呢,買了一箱啤酒,等你過來喝完它。”“我的少爺哎。”黎序璋問,“你這是怎麼了?”“喝酒非得怎麼啊?”當然是怎麼了,杭嘉琛不像黎序璋,他是根正苗紅的主旋律青年,做人慣常節製,一夜喝一整箱酒?至少三五八年沒做過這樣的事了。“等著,半小時後替我開門。”黎序璋打車過去。杭先生的大平層燈火通明,目之所及是半城燈火,黎序璋到的時候,他正坐在露天陽台上喝酒,腳邊已經堆了七八個小玻璃瓶。黎序璋坐下來,一本正經道:“答應我。”“嗯?”“不要輕易嘗試放縱的滋味,我不願見你在深夜裡買醉。”杭嘉琛舉起酒瓶,作勢要砸他,黎序璋連連後仰,不住大笑道:“饒命饒命!”杭嘉琛動作一頓,上下打量他:“怎麼,今天你是太高興,還是太不高興?”“何以見得?”杭嘉琛挑了一下眉,不再多說,隻遞了瓶酒給黎序璋。有些事可能當事人自己都未曾發覺,老友卻洞若觀火:黎序璋的笑容若太過燦爛,情緒恐怕亦是極端。兩人在深秋夜色之中飲了三巡,夜風太盛,啤酒輕微的酒勁毫無抵擋寒冷之力,兩人挪了場地,坐到了空曠的客廳裡。終是杭嘉琛先開了口:“紀星竹要走。”杭先生子承父業前,在電視台做訪談節目的製片人,要好的同事孫先生帶了個實習生,但小實習生對他比對自己的師父孫先生還熱情,杭老師長杭老師短的,像隻小雀。他是個內斂的人,又慢熱,但小實習生來了後,孫先生忽然評價他說:“嘉琛,你近來笑容很多啊!”他本是不肯承認的,且發自內心覺得自己對小實習生毫無興趣,他愛那種雷厲風行、乾練精明,把小西服當戰袍的女性。家中女性都是這個樣子,英姿颯爽、英氣逼人,姿態不知道多漂亮。可小實習生紀星竹……就像六個月的熊貓,除了人見人愛,據女同事說,是叫什麼元氣少女。元氣少女的事,黎序璋多少也知道一些。後來嘉琛辭了職,作為實習生的紀星竹進了收視平穩的教育台,所謂平穩,就是沒有什麼上升空間的意思。杭嘉琛從幾個老同事那裡知道她時常去各種學校做采訪、做活動,據說仍然歡歡喜喜,倒也生出一點欣慰之心。電視台嘛,鐵飯碗,若無意外,他便能在老同事的口中聽聞她戀愛、結婚、生子的消息。關心?當然關心,前輩對後輩豈有不關心之理?黎序璋有點不明白:“你跟那個小實習生不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嗎?你這會兒還關心著啊?”杭嘉琛透了底:“平時也不聯係,就是每年陪她過公曆生日而已。”黎序璋算是服了:“就這樣你還說沒興趣?”“是沒興趣,就那年一起出差,正好趕上她公曆生日,便一起過了。後來就……習慣了。”然而真相是,當年的那一天,紀星竹在便利店吃關東煮,抬頭看牆上的電視,新聞正要開始,主播在播報日期,她“哎呀”一聲:“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是我生日!”杭嘉琛排隊結賬,不作聲。“杭老師,你幫我拿一下!”她把紙杯塞進杭嘉琛手裡,一溜煙跑向放泡麵的貨架,抱了兩桶泡麵出來。杭嘉琛已經結過賬了,付款的人不少,她正要排隊,卻被杭嘉琛抓住手腕:“不買了。”“哎哎彆!哎哎……”出了店門,紀星竹想起來了,“我的關東煮呢?”“我吃了。”“你騙我!”“扔了。”紀星竹氣得跺腳:“你怎麼能這樣?!浪費糧食浪費錢!”杭嘉琛忽然笑了:“生日就該吃點好的,走,我帶你去。”“沒事,公曆生日隨便過過,農曆生日才要吃大餐。”“那怎麼行,都是生日,怎麼能厚此薄彼?”“彆彆彆,由奢入儉難,明年再吃泡麵就得不習慣了。”“那就明年再請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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