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祈恩在心中吐了句美式國罵:這衣服是程韻芝借給她的,被這樣一潑,她該如何交代?但她又發作不得,隻能認栽,並第一時間趕去洗手間處理禮服裙擺。宴會廳裡,火冒三丈的女人還在河東獅吼:“沈一非!你到底在外麵乾了些什麼?!”不知又是什麼離奇八卦了。廖祈恩洗淨了紅酒漬,提著裙擺從洗手間裡出來。她一邊走一邊發信息給程韻芝,說自己有事先走了。但她尚未按下發送鍵,眼前燈光就驟然暗下來,鼻子嗅到一點清淡的煙草味—她意識到麵前有人,但已收不住腳,“咚”的一聲撞在對方身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退後一步,迅速道歉。但待到抬頭看清對方是誰時,廖祈恩覺得十分訝異:麵前這人穿著質地上乘的襯衣,領口挺括,西褲妥帖,道不儘的斯文舒爽。這眼熟的打扮,不是黎序璋還能是誰?黎序璋也始料未及,眼裡有一閃而過的驚訝。他上下打量了廖祈恩一番,最後視線落在她幾乎濕透的裙擺上。其實不過是一兩秒鐘的事情,但廖祈恩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待對方開口就解釋道:“那……那個,紅酒灑在了裙擺上,所以我過來洗一下。”一時之間她竟連招呼都忘了打。黎序璋看著她的裙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你應該第一時間送去乾洗,而不是跑到衛生間來。”廖祈恩有點蒙:“那現在怎麼辦?”“那是你的事。”廖祈恩“哦”了一聲,往宴會廳的方向走去。黎序璋歎了口氣,叫住她:“你都這樣了,還打算過去?”廖祈恩有些為難:“我……我打算打個電話給我朋友,然後我就回去了。”黎序璋手裡夾著一支煙,聞言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個乳白色的煙圈:“朋友?”他語氣有些輕飄,但氣場極強,這一問,竟令廖祈恩生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嗯。”“回去?”黎序璋輕笑了一下,“你打算怎麼回去?”廖祈恩覺得他未免管得太寬了,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他:“打車啊。”“穿成這樣?”見廖祈恩不答,黎序璋反倒笑了出來,走了兩步,在垃圾箱邊將煙頭摁滅了,轉過身來道:“走吧,我送你。”廖祈恩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黎序璋看向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隻重複了一遍:“走吧。”說著,他將手插進了西褲口袋裡,“正好我也待得膩味了。”言罷,他也不等她,轉身就拐進了樓梯間。廖祈恩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絲毫沒想到要拒絕對方,跟了上去。黎序璋往上走了一層,躲過眾人的視線才踱到電梯門口去按電梯。縱然是坐電梯,從五十幾層下去也並非眨眼之間的事情。此刻,酒店裡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很長一段時間,電梯裡都隻有他們兩個人。廖祈恩謹慎地立在按鈕邊,心裡覺得自己的精明、自信到底還是不夠,她那點故作精明的氣場似乎隻能在那些模特麵前擺擺,到了此處,依舊半點場也壓不住。黎序璋像是有些疲憊,半眯著眼,手依舊插在西褲口袋裡,交叉著腳,脊背倚著電梯的牆,嘴上慢悠悠地問:“你叫什麼?”廖祈恩正繃著神經,聽他這樣一問,便迅速條件反射般地答道:“啊,廖祈恩。”說完才驀然想起這是對方第一次問自己名字。他重複了一遍:“廖祈恩,祈願的祈?”“是。”黎序璋半眯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然後笑了一聲:“嗯,適合你。”沉默了片刻,又問,“你剛說跟你朋友一起來的,你朋友是哪位?”“程韻芝。”廖祈恩還是有些緊張,但身體已經放鬆了些,本想補充一句薛家明,但想起黎序璋是薛家明的上司,便噤了聲。不料黎序璋主動提起:“程韻芝?她是跟薛家明一起來的吧。怎麼,兩個人如今好成這樣了?”廖祈恩沒來由地有些尷尬,正想說些什麼,黎序璋倒是先開口了:“算了,不說了吧。改天等家明自己講。”電梯這時候已經到二樓了,黎序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站直身子。他的動作分外慵懶,那一口氣呼出來,站穩腳跟的時候電梯已經穩妥地停在一樓了。電梯門打開,黎序璋將插在西褲口袋中的手抽了出來,握著車鑰匙,轉過頭瞧了廖祈恩一眼:“你是跟我去停車場,還是在這兒等著?”廖祈恩下意識地覺得在大廳等著未免太擺嬌小姐架子了,但跟過去又似乎顯得太親密了。她思量了一下,道:“我去出口處等你吧。”黎序璋顯然毫不憐香惜玉,想也沒想就答:“也好。”於是,廖祈恩識相地出了電梯。她沒好意思回頭看,但酒店偌大的落地窗在黑夜裡透亮得仿若鏡子一般,清晰地映出大堂裡的一切。廖祈恩在窗戶上看到電梯門緩緩合上,麵無表情的黎序璋低著頭。他身材十分挺拔,氣質又出眾,是個十足的美男子,就算不談相貌,身影也已足夠迷人。廖祈恩看著看著,竟忘了要將視線收回來,就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刹那,黎序璋忽然抬起頭往那鏡子般的落地窗上望了一眼。廖祈恩急匆匆地收回目光,但已經晚了,電梯裡的那個人已經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慌亂而窘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