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二水，周舟回去的路上想起了程鴻漸送的那捧花，她特意跑到花店，選了一個尺寸上剛好、長得也好看的花瓶。回到家後，程鴻漸正在打電話，他倚在窗前，對著電話那頭吩咐著什麼，聽見開門聲，回頭對著周舟微微一笑。周舟的心就顫了顫，她飛快換上拖鞋走向書房 ，避免與程鴻漸共處一室，失去了周二水的調和劑，一切的氛圍都像是曖昧。程鴻漸囑咐好同事需要帶上的東西，關上手機就聽見書房傳來的玻璃破碎聲。他趕忙趕過去，“怎麼了？”隻見書房中周舟抱著那束他送的紅玫瑰，正彎腰在撿那散落了一地的花瓶玻璃碎。“彆動，我來。”程鴻漸大步上前，阻止周舟的手，然後自己蹲下身，開始處理大塊的玻璃碎片。周舟抱著玫瑰，看著那一地玻璃碎歎了口氣，像是解釋又像是感慨，“我特意買的花瓶，本來想把這花從舊花瓶中轉移到新的裡麵，沒想到，還沒用，新的已經粉身碎骨。”程鴻漸並不在意，他隻關心周舟有沒有受傷，對這玻璃花瓶破碎之事，隻是說：“你要是喜歡，我每周都送一束。”周舟愣了愣，這卻沒接話。大學的時候程鴻漸還是一個略顯彆扭的男學生，感情之中大都是周舟在主導關係，她特愛調戲他，有一次，程鴻漸突發奇想問她最喜歡男生怎麼打扮。而她笑眯眯地張口就來，“我喜歡的男生打扮，就是一件籃球服，上麵的數字是7號，下麵穿著的是同色的籃球褲，腳上穿著黑色的籃球鞋。手上還握著一瓶礦泉水，是他女朋友送的。”她笑得狡黠，像是一隻小狐狸，程鴻漸剛開始還在側耳認真聽，越到後麵，臉越是漲紅，打籃球之後流淌而下的汗珠，就像是這鼻梁上滑過的露珠，周舟笑了笑，替他擦了擦，接著說：“你穿什麼我都喜歡。”旋即，又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你什麼都不穿，我也喜歡。”“咳咳咳咳！”程鴻漸那一口礦泉水嗆出了聲，整個耳朵紅的要滴血。周舟抱著花，腦海中莫名就浮現這個場景，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覺得以前的自己怎麼這麼會撩。再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脊背，寬闊而強健，她的眼下就是紅彤彤的玫瑰花，心中卻想著：怎麼倒過來了呢？此時此刻，他們倆的關係就好像發生了倒置。程鴻漸的直球手法，常常讓周舟難以招架。比如收拾好那一地玻璃碎片，程鴻漸卻執意要用抹布跪在地上再細細拖一遍，周舟說不用，他卻輕抓起周舟的腳腕，“我見你不愛穿拖鞋，萬一紮著就不好了。我不想你痛。”我去！周舟的耳朵又忍不住紅了起來，這個男人怎麼能把這樣的話說的那麼自然，不帶一絲彆扭，那麼真誠到讓人覺得周身都暖洋洋的，很久，周舟才想到，這暖洋洋的應該就是被保護和被珍惜的安全感。再比如，那頓晚飯，阿姨燒好飯菜就趕緊閃人，兩個人吃著飯，周舟開口說起了明日的事情。“我明天上午要去見被告人，可能沒辦法送你去車站。”“沒事，打車很方便。”程鴻漸一邊說著，一邊還往她的碗裡夾了一塊肉。周舟其實對橋梁領域沒什麼研究，也沒什麼興趣，隻是想起上輩子程鴻漸那極其成功的事業，忍不住又囑咐：“你可千萬彆衝動著放棄一切，來錦州。”“我知道了，可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程鴻漸的目光緊緊看著她，“我知道你想我前程似錦，可我真得會想你。”周舟實在難以抗拒那樣真摯的目光，特彆那雙眼睛，閃爍著是個女人都難以拒絕的愛意。周舟低下頭，吃了一口飯，迷糊不清地說著，算是回應。“我會把周末時間都空出來的。”程鴻漸便滿足地笑了。吃完飯後，程鴻漸很自覺地收拾碗筷，一邊又說：“我和你一起去趙律師那，把二水接回來吧。”周舟正在洗葡萄，手上的活停了停，搖搖頭，“讓二水多陪他們一晚吧，明天我會去接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周舟當然知道程鴻漸的核心意思是什麼，可她實在不想讓程鴻漸去承受來自師父和師母的壓力，就算這壓力可能隻有一點點，或者這種難堪也隻會一點點，畢竟師父和師母的教養和素質不容許他們對程鴻漸做出什麼傷害。可周舟仍是不想。她還是搖了搖頭，“再等等吧。”下一秒，程鴻漸從身後抱住她，他的手穿過周舟的手，纖長的手指抓住水流下的葡萄，“我來吧。”然後就真得認真地開始洗葡萄了。可這個男人的存在感那麼強勢，她被他像中型犬一樣圈在懷中，周舟有些無所適從，正準備彎下腰側著離開，程鴻漸的下巴就輕輕搭在了她頭頂上。還好我洗頭了！第一時間，周舟腦海中率先滑過的是這個念頭，旋即，她意識到兩個人的動作，一下就羞紅了臉，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一動不敢動。程鴻漸洗完葡萄，摘下一顆甩了甩水，抵在了周舟的唇邊。“你先嘗嘗。”而說著這話的時候，他低下了頭彎著腰，噴出來的鼻息剛巧落在了周舟裸露在衣裳之外的脖頸上。周舟不自覺就微啟唇，程鴻漸推著那顆葡萄觸碰到了她的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所為，周舟隻覺得他炙熱的指腹在她的下唇上輕輕一按，像是蓋章一樣留下他的氣息，才拿開。周舟微微一咬，感覺葡萄的酸甜在口中爆裂開，可那下唇的灼熱卻也持久未消。程鴻漸已經放開她，彎下腰拿出盤子裝水果。那一截遒勁的腰身，讓周舟有些意亂神迷。好在她及時回過神，快走幾步離開這個燥熱的廚房。時光突然就緩了下來，不需要忙著養孩子，也沒什麼要緊的工作必須完成，周舟在書房坐了一下，還是按捺不住心中那一絲絲的蠢蠢欲動，起身、開門、走向程鴻漸所在的客廳。程鴻漸正在用電腦看初步的設計方案，他手撐著下巴，桌子不夠高、椅子也不夠高，他的大長腿有點無處安放的尷尬，電腦的光照亮他的眼鏡，周舟想了想，又折回書房拿了一副自己常用的防輻射眼鏡出來，遞給程鴻漸，“防輻射還能防藍光。”程鴻漸接過，直接架在了自己的眼鏡之外，還揚起頭對著周舟笑著說：“奇怪嗎？”怎麼會奇怪，這張臉如此英俊，什麼東西放在上麵都很合理。周舟搖搖頭，不敢讓自己太沉迷於皮囊之色。把目光移向電腦，看著上麵很是複雜的文字方案，每個字都懂，組合在一起卻像是天書。程鴻漸多細心的人，他的手在電腦觸摸板一滑，ppt往下拉，露出一張電腦建圖的橋梁預想圖。人類總是更能接收圖表的信息表達，周舟看著這座橋，兩個橋塔中間是橋麵，和一般的看上去並沒什麼不同，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中間沒有橋墩。程鴻漸柔聲說了句：“我準備建一個懸索橋， 主橋就是特大單跨雙鉸鋼桁架加勁梁懸索橋，引橋采用先簡支後剛構T梁，左右半橋分開設計。塔柱形式涉及為門型，之前去考察的時候，路段有坡度，那兩橋塔上塔柱高度相差較大，到時候再設計橋塔具體橫梁布局，初步預設橫梁為薄壁結構，設置水平麵內的預應力束，預應力束采取凹槽式錨固，用封錨混凝土補平……”周舟這輩子上輩子都是文科生，並不是很能理解程鴻漸的話，大致就是說的是中文，每句話拆開每個字她都明白，湊在一起就完全天花亂墜，可她看著程鴻漸說話時的模樣，自信、沉穩、那般英俊，他的唇開合著描繪著他的大橋，他的特大橋，無法抵抗的來自專業的魅力。周舟忍不住把目光再次投向那個橋梁預想圖，似乎因為是程鴻漸，所以連她看不懂的這個預想圖都變得熠熠生輝。這橋，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