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鴻漸談戀愛的第一個月,男生克製而冷靜,感情交流十足、陪伴感安全感十足,肢體接觸卻在拖後腿!周舟卻並不著急,她甚至都沒發覺戀愛的時間過得那麼快,她每天都沉浸在要見到程鴻漸了、又可以見到程鴻漸了的期待中,一天又一天,甚至讓她忘記了關於自己身體進行的排卵、黃體等周期規律。在連她也沒發現的角落裡,周舟毫無保留得沉溺在這樣的校園戀愛中,這樣的情感在意識層麵卻不被周舟的自我承認,就像是曾經受過傷的人習慣性得先去拒絕,她都以先培養培養感情為借口來自欺欺人。這樣的自欺欺人,是完全站不住腳的,可裝睡的人是永遠無法被喚醒的。這個期間,尚麥軍找她當人生導師,她就吃了一根冰棍,那天晚上和程鴻漸散步後,回到寢室就發現親戚準時來訪,她把這事都給忘記了,快樂就是這樣,如同毒品極易沉溺到忽略很多東西。而在沒有長卵巢囊腫之前,她是不痛經的。所以隔天早上起來時,她還準備去上課。洗完臉還沒出門,腹痛就綿綿不斷而來,好疼,臉一下就煞白,她扶著陽台的欄杆就有些直不起身子,嚇得剛剛上完早廁的關瑜三步並做兩步走,男友力十足得抱起周舟。“咋地啦?”“姨媽來了……”周舟被關瑜安置好躺上床、弄了杯紅糖水喝下後,還有些恍恍惚惚,可她強撐著精神,讓關瑜放寬心快去上課。聽著關門聲後,周舟才躺在床上直挺挺得躺屍,腹痛還在一波高於一波得席卷而來,她是疼的,可做試管的經曆早就讓她對痛苦麻痹,畢竟在上輩子第一次做手術前,有一次,她還活生生痛暈厥過去,直接直挺挺得摔倒在教學樓走廊上。在暈厥之後的那麼幾分鐘,她是沒有任何的感知的,就像是人陡然跌落一個全部黑暗的空間,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第一次腹腔鏡手術後,醫生從她的兩側卵巢上玻璃出了小學生拳頭大小的囊腫共三顆,還有數不勝數的小囊腫。而她從麻藥中醒來,隱約就聽到醫生在對她爸媽解釋這種叫做子宮內膜異位症的病,醫生的語氣很淡然,他說:“我換個你們可以理解的說法,卵巢本身就不大,這些長在上麵的囊腫都比卵巢大了。“你們可以想象一個拳頭上長了1-2個比拳頭還大的異物,這是非常少見的,這個病叫做子宮內膜異位症,內膜沒呆在子宮裡,跑到卵巢上就長了囊腫,跑到盆腔可能就變成黏連。“這種病灶下的囊腫我們一般是叫它們巧克力囊腫的,極其容易複發,我遇見很多剛剛腹腔鏡剝離完了,手術沒到三個月,又長出來了。“異位的內膜就像個種子,無法根除,除非把卵巢切除,但也存在切除卵巢後長到輸卵管上的。”醫生歎了口氣,“當然,我們肯定不考慮切除,畢竟還這麼年輕,正值生育年齡,最好的就是立刻馬上懷孕,懷孕可以治病。”那時候,醫生還沒有和她爸媽說得更透徹,沒有說明一次腹腔鏡對卵巢功能可能會造成的傷害,也沒說明子宮內膜異位這種病本身就會導致不孕不育。周舟隻記得,那個醫生最後囑咐了一句,“如果沒問題,是不會痛經的,她的囊腫長得這麼大,不是一時一刻長出來的。”他的言下之意,如此複雜,讓她爸媽長久沒有反應過來。醫生走很許久,周舟的媽媽那麼一個反矯情鬥士,理性遠遠大於感性的鬥士,突然就流下眼淚。“是我,是我!她本科的時候就和我說過,她痛經,可我就是讓她多喝紅糖水。”媽媽的哭泣更是讓周舟如墜深淵。生病,哪有誰對誰錯。隻是落到你頭上,你就必須要承當呀。所以,此時此刻,還十九歲如同一顆嫩芽的周舟對疼痛的麻木的另一邊,卻是難以麻木也難以克製的害怕和恐懼!她為什麼又痛經了?難不成囊腫已經在她的卵巢上生根發芽了?!她還來不及做什麼,她還什麼都沒做!重生一次,難不成還是無法改變?還是重蹈覆轍嘛?!無數的聲音在她腦海中詰問著,她想著想著,就淚流滿麵……如果不曾有希望,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可她擁有了希望,卻還要麵臨這種人力不可改變的局麵,就讓她覺得痛苦萬分,不能接受!她就這樣躺著床上,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而眼淚像是泄了洪,一滴又一滴,蜿蜒著濕了她的鬢發,滴落在枕頭上。沒什麼渴求,沒什麼希望,沒什麼願望,便也沒了什麼動力,她本就是一個被無情的命運傷得千瘡百孔的女人,隻學會了在眾人麵前假笑遮掩心中的絕望,卻不知道如何要治愈,如何從這生活中的泥潭中站起來。她本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快樂,這不過都是她信手拈來的偽裝色。那麼走過的路都會體現在臉上的風塵仆仆,那麼受過的傷也會裸露在眼眸中的疲於奔命,那些難以言說的秘密總會壓垮少年的脊柱、改變了稚氣、留下落寞。突然,周舟自嘲的笑了笑,即使是重生,即使是重新開始一次,她又怎麼還會是從前那個少女,她早就不是了......或許是她上上輩子做了什麼大惡大錯之事,讓她這輩子就算能重新來一次,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力可以解決的事情,似乎在“命運”兩字麵前那麼羸弱!她喜歡小朋友,上輩子堂妹生了雙胞胎,堂妹卻並沒那麼沉浸在母親和妻子這兩個身份之中,她習慣於把孩子交給周舟,然後自己出去旅遊,世界各地享受新的經曆,而周舟也很高興,所有的不開心似乎在孩子麵前就煙消雲散了。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和那個丈夫離婚,她的丈夫對那雙胞胎沒有一個好眼色,更有甚者,他還會拿孩子來諷刺周舟。他說什麼來著?對了,說的是:“明天就送回去,幫彆人養孩子養得這麼開心,你自己的肚子能不能爭爭氣?”最後還輕聲嘟囔了一句,“不下蛋的母雞…..”就是這句話吧,徹底點炸了周舟,她的心中甚至沒什麼傷心,當天她收拾好東西,帶著那對雙胞胎住回了她媽家。再隔天,她寫好離婚協議,直接拍到她丈夫麵前。她是不會生,她是想要孩子,可她先是一個人,有了人的尊嚴前提下,才會有對自己生活的期許,那個時候她還慶幸,幸好是自己不會生,要是有了孩子再離婚,對孩子的傷害太大了!她是喜歡孩子啊…..周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仍有疼痛和回憶一點點把她掩埋,像是搭建成了一個棺材,送她直入地獄。算了吧……掙紮什麼呢?不論如何掙紮,結局已經寫定了!周舟的淚水一點點滑落,她閉上眼睛,算了,不掙紮了!……“哢。”寢室的門開了,一個人歪了歪頭走了進來,他長得高,早就習慣在進門出門時歪一歪頭。下一秒,程鴻漸的手伸了過來,他摸著周舟的頭,然後踮了踮腳,就看見了周舟的淚。“彆哭。”程鴻漸的聲音那麼溫柔,“我來了。”從關瑜那得到鑰匙,他就一路狂奔而來,風從他耳邊呼嘯而過,他的速度快到驚人,可他看著周舟的淚,仍是懊悔自己來的太慢。周舟睜開淚眼,朦朧中看著他爬了上來,掀開關瑜的床鋪的一角,跪在那一角,很是勉強自己的弓著背探來身,小心翼翼得擦乾周舟的眼淚。他的動作那麼小心翼翼,像是在嗬護舉世珍寶,周舟的眼淚又忍不住“簌簌”而下。她哽咽著,帶著哭腔和脆弱,“程鴻漸,我好難受。”程鴻漸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她疼成了好幾塊,從他認識周舟以來,這個女孩在他麵前隻愛露出開心微笑的那一麵,她的笑是那麼明媚又燦爛,笑彎的月牙一樣的眼睛,像是藏著萬裡星河,可程鴻漸在那麼一些瞬間,卻感覺到她那笑顏之後流露的悲傷。他原本想要探究。可這時,這個愛笑的女孩淚流滿麵,浸濕了鬢發和枕頭,眼睛都哭紅了,還沙啞著哭訴著,他卻再沒有一點想法去探究,他隻覺得她每留一滴淚,他便也痛幾分。“我知道,我知道。”他隻能無力得重複這句話,然後輕輕得將自己的吻落在她的額間、眼下、唇上。他錯了,他見不得周舟的悲傷,他隻想這個女孩能一生平安快樂,能笑著能開心,世界上所有的痛苦不沾其身,他願意為她遮風擋雨,這輩子都不想見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