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無奇的一天。1402寢室的周舟被鬨鈴鬨醒,她睜眼第一眼就看到樸實無華的蚊帳上還掛著一個蚊子屍體,四張床中間的電風扇隻送來孱弱的一點風,她睡的滿頭大汗,簡直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姐妹們!快起來!早上是吳霸總的課。”是鬨鐘的主人一邊按掉了鬨鐘,一邊攏著自己油膩的短發爬下床,準備簡單的洗個頭。周舟吃驚得環顧了一下四周,上床下桌的設計,擁擠的寢室,另外兩張床上隆起的身影。剛剛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像是自己大學時候的寢室長張媛的聲音。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嗯,疼……是真的……不是夢。等到周舟穿上樸實無華,擱在一年後的自己也不會穿的裙子時,看著鏡子中年輕、邋遢、粗糙的自己,一陣恍惚,自己年輕時竟然是這副模樣。都說長相會隨著心境和人生發生改變,竟然還真是如此。十多年後的自己,眼袋黑眼圈法令紋一臉苦相,脫發爆痘毛孔粗大內分泌失調,更可怕是臉上沒肉顯得顴骨更高,眼眸中隻有疲態,嘴角忘記了微笑的弧度,顯得老相且疲憊,那一張臉,看著就是命運多舛並不幸福的麵相。“看自己看這麼仔細,小甜甜小心愛上自己。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飛快得滑過周舟,消失在關上門的廁所裡。是關瑜,東北來的大妞,真實身高一米七八,對外統一口徑是一米七,大學時候,周舟和她的關係最好,隻是畢業後,周舟南歸,她往北回,華國大片國土隔離了原有的真切關係,隨著人生境地的改變漸漸消磨了溝通的力氣,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失去了聯係。直到周舟結婚,關瑜千裡迢迢輾轉三個交通工具,前來祝福,就像是為這段大學友誼做最後一個注腳。而現在,這個未來風風火火的大律師還是一個每天早上必須蹲廁十五分鐘的純情少女。聽到她喊著曾經的昵稱小甜甜,周舟才像是真正有了一種真實感,她真的回來了,從三十五歲的周舟變成了十九歲的周舟,中文係大二第一學期學生,還有三個法學室友。“蘇蘇!我們要走了!快起來!快!起!來!”張媛飛快得洗完頭,攏著毛巾一邊擦著一邊收拾好書包,還能抽出時間用手巨力拍打最後一個沒起床的陳蘇芳。“煩~死了!”陳蘇芳帶著嬌嗔,三個字說得千回百轉,能讓男生酥了半個身子紅了全臉,可張媛性取向正常,隻感覺雞皮疙瘩一身。“彆發嗲!正常點!”張媛飛快得爬上陳蘇芳的床,連拉帶拽得把人從床上擼了下來。兩個人打打鬨鬨,一番青春熱鬨。周舟心中生了感觸,掩過臉隱秘得擦掉眼角沁出的一滴淚。年少時是沒什麼真正大愁的,日子過得輕快而輕鬆,最大的煩惱無非便是喜歡上誰、考試掛科、社團活動等,就像是平靜溫和的湖偶有丁點波瀾,很快又會複於安靜。而三十五歲的周舟,試管失敗,婚姻失敗,事業失敗。而又因為試管身體健康失衡,樣貌大變性格冷僻,又因為執意離婚,和爸媽大吵一架被老爺子趕出家門,竟然拚搏十多年,落得孤獨一身的境地。真是夠辛酸。她大學畢業考研成功,讀書這麼多年,以為未來可期,誰想這些年所有的努力竟然可以直接被生殖所否定。似乎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便毫無價值,毫無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等關瑜摟著周舟的肩,一馬當先衝出女寢,在人來人往的年輕男女當中,周舟恍如隔世,她伸出手在半空抓了抓,像是在抓些什麼。“乾啥呢。”關瑜一手握住周舟在半空中的手,“捕風嗎?”周舟抬起頭,一米六五的她和一米七八的關瑜有著正正好的最佳身高差,接觸到關瑜關心的眼神她展開了極為粲然的笑容,這種笑容中帶著太多的情緒,舒展開的眼眉有著不符年紀的沉靜,可眼眸中的鬱色卻漸漸消失,像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站在一杯後悔藥前,在最初的猶豫躑躅之後,飛奔上前一飲而下。“關關,我一定要有一個完全不同的未來!”和之前那個越走越孤單,越走越痛苦的人生不同,我不僅要有個孩子,還有一個全都不辜負、誰都不能欺負的生活。四個人在南苑食堂飛快得解決了早餐,法學專業的三位便飛速向法學樓跑去,而周舟依舊坐在食堂,看著周圍那些青春逼人的臉龐,不自覺雙手就摸向了她的肚子。按照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在研一左右她會因為痛經暈厥被送到醫院,內科的醫生在初診按壓後,會得出婦科病的結論,並把她送到婦科,在婦科被安排了b超,一檢查就會發現她的左右卵巢都長著巨大的囊腫。通過腹腔鏡剝離後,第二年又複發,等到她嫁人準備備孕的時候,兩側的卵巢功能已經極低,自然懷孕的幾率也是極低,再接著她會去做試管,打上千上萬的針,用長長的針頭插進卵巢取卵五次,難以減輕的腹水讓她的肚子腫脹地像是十月懷胎,最後卻還是經曆一次又一次失敗,直到全劇終,沒有任何一個促排方案可以喚醒她的卵巢……真tm可悲。周舟把豆漿咬在口中,一口吸乾剩餘的。她毫無心理負擔地翹了上午的課,坐著公交車跑到市中心的醫院,做了檢查。拿著結果,她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大二上半學期的她還沒有這個病,生病這種東西真是毫無預告也毫無線索,她那巨大的囊腫到底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呢?等中午,1402寢室一聚麵在食堂吃飯,就發現一向心無旁騖醉心學業的周舟竟然目光熱烈得盯著過往男生看。關瑜偷笑著戳了戳陳蘇芳,“都是你帶的。”“怎麼是我帶的,這是長大了,開竅了~”陳蘇芳本就和周舟坐在一邊,她柔柔得把頭輕輕靠在周舟肩上,“周舟,咱們要把眼光放高,吃完飯我帶你去看極品。”張媛丟了個白眼,“看不看得到極品兩說,我看你是要被張誠看殺。”“古有看殺衛玠,今有看殺蘇蘇,這也算對我貌美的認證。”兩個人針鋒相對得掐架起來,周舟卻忍不住看了一眼陳蘇芳,她留著長長的頭發,燙成了最近流行的小波浪,重回大學的周舟覺得有些土氣,可仍是難掩蘇芳的美貌。現在陳蘇芳還和張誠在一起,張誠高高大大看著和普通大學生沒什麼不同,讓周圍一度認為美女該配帥哥或富豪的眾人大跌眼鏡,可周舟知道,在大四畢業後,張誠收到了來自他爸的資金資助,他的富豪老爸可以花近幾千萬給他練手,陳蘇芳第一次司考失敗,在家複習備戰下一年研究生。一個進入社會風生水起,一個奮力備考簡單枯燥,漸漸的隔閡便出現了,每一件小事都在彼此之間隱忍堆積,最後張家的開誠布公毫不留情地勸退,終於成為這段愛情的哀樂。多年以後,張誠成為了有名的企業家,周舟憑著大學時的關係聯絡了他的專訪,那個時候,陪在張誠身邊的女人都是網紅模樣,而那個男人也早已不見當年的模樣。重生,並不算一件全部愉快的事情,至少知道得太多,就讓人覺得在莫測的時光之間,什麼的感情都禁不起波折。所以,還是趁著還沒生病之前懷個孩子,體驗一下上輩子不能體會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愛情,什麼男人,不過都是過眼雲煙。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恒古的愛情,都是世人自欺欺人罷了。吃完飯後,張媛要回去午睡,關瑜要去參加社團活動。陳蘇芳還真的執意要帶她去看極品男神,周舟半推半就得表裡不一地被拽走了。大學時期周舟是一個有些自卑的人,她長得不那麼好看也不那麼開朗似乎就成了原罪,既不像關瑜大大方方大大咧咧得各種參加活動認識朋友,也不像張媛一樣主見極強無所畏懼按照自己的意願活成了學霸,更不像陳蘇芳長相出眾性格開朗一走出去就是人群中的新星。自卑讓周舟極力要變成彆人眼中的模樣,最後丟失了自我流於貧乏和軟弱,似乎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好在,十多年滿是痛苦的經曆,已經足夠讓她擦清眼前的霧霾,一個女生要成為什麼樣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要什麼。沒有人可以束縛住風,沒有任何人。“小甜甜,快看。”陳蘇芳帶著周舟到了圖書館,躡手躡腳地走到四樓的自習室,然後興奮地戳了戳走神發呆的周舟。“大四學長,好像學的是道路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