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降臨,整個渝州城正值華燈初上時,這座小城雖位於齊國邊境,但如今天下少有戰事,也算得上昌盛繁榮了。酒樓妓院、吹燈唱戲、華庭聊齋應有儘有,街上小販的叫賣聲,路人的討價還價聲,才子佳人飲酒對詩,舞女藝妓琴瑟交鳴,宛如形成了一個個音符奏響了小城的繁華。當然,今晚整個渝州城的人都知道,要說最熱鬨的地方肯定非張府莫屬了,張老爺要為他的獨子張天辦宴席,以慶祝他完成淬體踏上修道之路。修道二字對於小老百姓們來說意義可是非比尋常,在他們眼裡隻要與這兩個字沾上邊的就是仙人了。那星雲府不是每年都會舉行宗試嗎?就是為了挑選有資質根骨的人進入仙門裡修行,但曆年來,渝州城裡還真是沒有誕生過幾個達到要求的人,而有幸獲得仙門垂簾的孩子,他的長輩家族都會因此水漲船高成為城裡的豪門大戶,這便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如今,張家少爺竟在未進入任何宗門的情況下,便自學成材引星光淬了體,這給習慣了仰望修煉者的平民百姓,其震撼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據說,就連宗裡都有人關注了此事。這不,張家弄出這麼大的陣仗,那條百丈之長的赤紅裘絨地龍從府門口一直鋪展到街尾,街道更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天還沒黑時便張燈結彩,而那張老爺更是早早就領著全家老小正襟危坐地等候在門口相迎,這等陣仗恐怕就算皇帝老子駕臨也不過如此了。當然,張家要迎來的貴客肯定不是那位國君大人。早前據說張天的事跡傳到了星雲宗去,所以人們都在猜測值得張家如此重視的客人一定是宗裡的某位前輩了。猜想歸猜想,此時也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去給張家添亂,就連那些等候了一天想要送禮卻連茶水都沒喝到一杯的人。更是早就自覺退了去,在附近的酒樓中訂好了位置,遙遙觀望著這邊。世人總不缺少愛看熱鬨的人,甚至因為那個傳言的緣故,更是連平日那些清高孤傲的才子都等候在街道外,不停地往這邊打量著。凡夫俗子們沒有太複雜的想法,無非就是想一睹仙人風采,能距離近些便是算沾了仙氣。甚至就因為那個貴客的緣故,距離張家府邸近些的酒樓,連茶水錢都比平時貴了數倍,而且還座無虛席,視野好些的位置,隨便點的幾盞小酒吃食更是都能抵得上一般人家幾年的開銷。不管來的人真的是仙人與否,酒樓裡的掌櫃們都是喜笑顏開地賺了個金盆滿缽。夜幕已經降臨。在眾人翹首以盼了兩三個時辰後,一個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地龍之上。沒有人看見那個黑衣人是怎麼出現的,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可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出現的人肯定是正角了。沒有哪個人會傻到吃了熊心豹子膽在這個時候去搗亂。圍觀的群眾陡然精神一振,借著兩道燈籠的微弱光芒直勾勾地盯著來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就更不要說喧嘩了。但沒過多久,圍觀的人都不免有些失望。這傳說中的仙人沒有白發飄飄,青衣拂塵。他隻是穿著一件很質地很普通甚至做工都算不上精細的黑色布衣,背上背著一柄黑色大劍,微弱的燈光照著他的側臉,並未烘托出多少神秘瀟灑的氣質,那張臉甚至比他身上穿的黑衣還要普通。黑眉如柳,卻並不尖細。眼瞳乾淨清亮,看不見任何雜質,加上略厚的雙唇,除去長相還算俊朗以外,光從氣質上來講。這位仙人都與那些隻知道死讀書的酸腐儒生沒有什麼兩樣。而更令人失望的卻是他的年紀,怎麼看也就隻有十六七歲,這一發現便讓群眾們覺得,這來的人不過就是宗門裡的一個普通弟子,根本就不是得到的高人,這張家的反應未免也太誇張了些。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人敢真的指指點點,就算是普通弟子也是仙道上的人,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胡亂評論的,隻是現實與心理期盼的落差太大,令得那些花了大價錢想要近距離一睹仙人風采的富人們有些不忿罷了。但不管如何,彆人不知道這青年人的來曆,張富貴可早就通過一些關係打聽清楚了的。此子乃是星雲宗裡執法長老的親傳弟子,未來可能執掌一閣的大人物之一,他張富貴就算再怎麼心高氣傲也絕對不敢在這樣的人物麵前擺譜,他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可凡俗與修煉界根本沒什麼可比性,你就算再有錢,人家要滅了你一個宗族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隻要執法閣的人有想法,隻要隨便捏造一些事情出來,齊國隨時都可以改名換姓。他不過是一方鄉紳,知道這樣的人物要來,自然不敢半分怠慢,幾乎是拿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高禮儀規格來迎接這位貴客。為了這事,他早前甚至還將家裡那些嬌生慣養,頭發長見識短的臭娘們一個個地罵了個遍,就連家丁下人他都是親自千叮萬囑,就連遞茶添菜的環節也反複演習了好多遍,每一個細節他都是做到完美。來的人的確不是皇帝,卻是比皇帝身份更加尊貴的人物。雖然這位執法長老親傳弟子的年紀比他想象中的要小了許多,但李富貴那精通商道左右逢源的腦袋,很快便補出了個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想法,這才好隨時清楚地提醒他自己,絕對不能怠慢了這位看上去幾乎與自己兒子同齡的青年人。於是,李富貴便領著全家老小,聲勢浩蕩地走到了黑衣青年身前,當著全渝州父老鄉親的麵向著他鄭重恭敬地鞠了一躬。“恭迎前輩!”“恭迎前輩!”李富貴的妻妾,子女包括唯一的兒子張天在內,一行十幾餘人朝著青年人恭敬地行了一禮。黑衣青年見到此番陣仗明顯是被嚇了一跳,李富貴等人見他沒有說話,自然是不敢隨便起身的,疑惑之餘以為是自己不夠誠心,於是將身子放得更低了一些。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良久,就連那圍觀的百姓們都為張家人暗自捏了一把汗,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才真正使得今日之事被所有渝州城的百姓們銘記,也使得那些花了大價錢才找打個好位置的富商們頓時豁然開朗,覺得果真不虛此行。隻見那青年稍許鎮定過後,清了清清嗓子,這才略帶委屈地慢悠悠地說道:“啥?我不是什麼前輩,隻是路過的,你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