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內心都潛藏著某個陰暗或者軟弱不能觸碰的部分,那或許是隱藏在道義之下的嗜殺,也有可能是對於某件事情的執著。而這東西便是另外一個不願承認的自己,便為心魔。渝州城是位於大陸南端,星雲宗管轄齊國境內的小城市,因為地靠內陸且偏遠的關係,平日裡大概是很難出現個什麼大人物的。老百姓們的生活雖談不上富足,但也頗為滋潤。當然,賦予他們幸福生活的,除了老天爺的眷顧不降災害以外,也要多虧了張家老爺子的本事,州城裡的綢布產業就是因為他的緣故在得以發展到了國都之內,從桑蠶養殖戶再到各個布莊,跟著他乾的人都是賺了個金銀滿缽。因而說那張富貴是渝州的大地主也不為過,就連縣令大人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張富貴除了經商是一把好手外,彆處就沒有什麼優點了,大腹便便,兩耳招風,模樣也算不得好看。但誰能想到,這樣的人卻生了個好兒子出來。那小少爺名為張天,三歲識千字,五歲讀經義,九歲便能題詩寫詞。說是他出生那天,渝州城降了祥瑞這才有了這麼個天才。張府那道足以令三十人並走的大門外,今天可謂是人山人海,無論是走商小販還是各個布行的大老板們,甚至連那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縣令都親自提著禮物等候在這裡,人群從門外一直擁擠到街尾,就算是州城外農莊裡的不少貧農也籠著袖管,眼睛直勾勾地朝著那並未關閉的大門裡望。州城裡愛八卦的人不少,但能引起幾乎整個小城裡的人們注意的事情還真沒出現過,才子佳人們自然是早就尋到了好位置,或是路邊的茶攤。或是街旁的亭台閣樓上,他們談笑著,偶爾發出幾聲感慨,但話語眼神中卻是對那即將出場的人充滿無儘羨慕或是愛慕?不多時,一名身穿刺金白袍,頭束玉冠的少年人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在十二個高大家丁的護送下緩步走出了大門。於是,整個人潮沸騰了起來,包括平日州城裡與張家不合的幾個家族代表人員,都是漲紅了臉,哭天喊地提著價值不菲的禮物要往裡麵衝。可早早等候在此的官兵們一個個抽出了雪亮的長刀,這才將他們攔了下來。少年生得很是清朗,圓潤的側臉已經出現了些棱角,加上一對波瀾不驚的明亮眸子,自然是吸引了許多少女。未曾出閣的黃花閨女們不敢有什麼太招搖的舉動,隻是羞紅著小臉,芳心暗許。少年名為張天,自然是這起事件的主角,生得哪兒都好看,隻是那與年齡不符的刻薄嘴唇偶爾揚起的抹弧度,實在是令得灑在他身上的陽光冷了一些。麵對著騷動的人群,他自始至終都沒露出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伸出手掌,然後在掌心處凝聚了一團淡淡的光芒後便轉身離去。緊接著府門緊閉,而那被長刀暫時壓製的躁動也在此時徹底爆發了開來,官兵們固然不敢胡亂出手,值得受刀落荒而逃,任憑這些人如何擠在門外哭天搶地,總之也沒有人敢真的擠破張家大門。以前或許有,但從今天開始,整個渝州城哪怕是縣令都沒有這個膽子了。隻因為這個張家的少爺,竟是在未參加宗試進入星雲宗之前,便引了星輝淬了體。成為了整個渝州城百年未出的第一天才。“張老爺,我是陸家家主陸平,求您一定收下這株千年靈芝,以往布莊上的事就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海涵海涵了。”“我攜黃金千兩,望老爺子一定收下,您若是嫌少了,我這還有幾處產業的地契……”喧鬨的人群外圍,大概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那坐在街邊一方青石上的黑發少年。他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一身麻布長衫,因為太過瘦弱的關係,那件本就寬鬆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顯得更大了。在張天出來之時,少年也試著用那雙穿著大拇指處破了個洞步履小腳踮在青石上,望斷了脖子,黝黑的小臉上一雙靈動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大半天,也沒有穿過那人山人海的阻礙,看見這起事件的主人公。少年自然就是楚歌了,他此時正坐在青石上撐著臉蛋鬱悶,自己怎麼就回到了渝州城?一身修為徹底消失不說,就連身體也恢複到了年少時的模樣?不對,這應該是幻境! 天宇前輩說過,凝結星丹成功後,所有修煉者都會麵對這一關,入境看清心魔,隻有跨過這個坎的人才能真正擺脫魔障,獲得感悟空間的能力,如若不然,便將永世沉淪在幻境之中不可自拔。想到這,楚歌這才稍稍穩定了心神,陡然辛苦修來的強大力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快接受的,楚歌道心堅定,可那種失落感卻也做不得假。他咬了咬牙,旋即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媽蛋!真疼!一道略帶疑惑的嬌笑聲將他從激烈的思想鬥爭中拉了出來。“楚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呢?”楚歌聞言微微一愣,全身微顫,旋即緩緩抬起腦袋,看見的是一張乾淨膩白的臉蛋。那是個模樣與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束著一頭漆黑烏亮的長發,圓滾滾的腦袋,挺翹細膩的小鼻子微微皺著,一雙比幽水乾淨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見到對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小姑娘的笑聲也漸漸斂去,眼睛俏皮地眨了眨,最後臉蛋微紅悄悄地埋下了腦袋,不敢說話。楚歌全身微微顫抖,他的身板瘦小,寬鬆麻袍抖動的幅度看起來便更明顯了些。他意識到自己是進入了結丹後的心靈幻境後,便想到了自己在這裡可能會遇到的一些人,比如說曾經離他而去成為聖女後的那個名叫青瑤的女子,比如說憨厚老實大字不識一個的李大柱,再比如差點奪去了自己寶貴身子的葉依。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必須要戰勝的心魔根本不是這些人,也不是師兄師姐。而是本來就不可能出現在渝州城裡的一個小姑娘,她便是他的魔障。楚歌喉嚨顫動著,他想要伸手去抱眼前的這個丫頭,卻害怕自己抱住的隻是一片虛影。“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