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和來問好的人分彆打招呼。對於這樣的場合她遊刃有餘,加之自己又正在募資階段,更需要社交。偶爾會有從前就認識的人,過來叫一聲“季助理”,季玉也會笑著糾正對方的叫法。眼前這位,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個。“林先生看來還不知道,我已經辭職……”“難道辭職就不可以叫了嗎?季助理。”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季玉轉頭,不意外的看到了商州。夏家和商家也有來往,畢竟圈子就這麼大,她沒必要為了刻意避開人推了邀請。季玉抿了下唇,不動聲色客套道:“商總也來了,許久未見。”商州打量著眼前的人,對方倒是狀態好的很。他戲謔的說:“許久未見?前天不是剛打過電話,季小姐不用急著撇清關係。”季玉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商總真是會說笑。”商州我敲你媽哦~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有些懵,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個人關係好像有點過於親密。商州:“你願意和我說笑,也可以。”“您可真幽默,我還有事情,今天就不打擾了。”季玉說完這句,掉頭就離開。留在原地的商州心裡頓時火起,她就和自己這麼沒話嗎?我是老虎會吃人嗎?是是是,她和樂隊的野男人大概能不眠不休的聊一天!可真是去他媽的!旁邊的人依然懵,商總很幽默嗎?就這麼看著……真的不像!嗯,再仔細看看,不但不幽默……還嚇人的很。季玉沒有再和商州說話。晚上六點,天色暗了下來。賓客一同走到了房子前麵的大草坪。草坪布置的很漂亮,懸掛了很多長條水晶燈,長餐桌鋪了漂亮的桌布。還擺了花束和黃銅燭台。地上有很多花瓣。今天除了是那位夏總的生日,據說還是夫妻倆認識三十周年的紀念日,所以氣氛非常浪漫。最前麵用彩燈隔出了舞台,背景是一整麵花牆。這次請來的表演除了樂隊,還有頗具名氣的歌手,行星樂隊首位表演。樂隊現場的伴奏,一下讓場子熱了起來。沈淮麟唱完了兩首歌,季玉拿起話筒,對夫妻倆祝福致敬。夏夫人邊鼓掌,邊笑著問旁邊的女兒,“剛才合聲的姑娘叫什麼名字,我喜歡她,讓她來我們這桌吧。”這桌都是親屬和重要客人,商州也在。夏琳笑著說:“她叫季玉,說起來,還是盤晨高中同學,我這就讓她過來。”落落大方的美人,又有誰不喜歡呢?看著都心情好。坐在餐桌尾端的柯雨彤看著走過來的人,臉色更難堪。她幾乎想掉頭就走。季玉坐下來後和眾人打招呼,儀態優雅,挑不出任何的錯。“這位小姐是做樂隊的,可真看不出來,你的貝斯彈的很好。”夏夫人說。她覺得對方氣質優雅,不太像樂隊那個圈,反而是像哪家的千金小姐。……或者是搞古典音樂的。盤晨笑著說:“伯母你的眼神真好!其實季玉是金融係畢業的,不過她之前學了十多年的大提琴,說起來我、季玉還有柯雨彤三個人是高中校友,讀高中的時候,柯雨彤和季玉一個專業,又是同班同學,她們是很好的朋友。”夏夫人怔了下,一臉意外的說:“是嗎?還有這麼巧的事情,小柯怎麼沒有聽你說過?原來你們是好朋友?”一瞬間,所有人把視線聚集在柯雨彤身上。網絡上關於季玉的新聞,這一桌子的人大部分也都不知道,除了幾個年輕的後輩。而且就算知道,也沒必要無端說起來。現在盤晨這麼一提,幾個年輕後輩不得不往那邊多想。當初的事情,柯雨彤是不是也知道,或者是有參與?柯雨彤心跳漏了一拍,仿佛一瞬間產生了耳鳴。她以為可以平安無事的,沒想到最害怕的那一幕,還是發生了。……季玉果然不肯放過她嗎?“姑姑問你話呢?你在發什麼呆?”夏澤推了一下女朋友。柯雨彤回過神,她卻說不出話,甚至覺得快不能呼吸了。這個時候剛好前麵唱歌的人結束,輪到大提琴獨奏,主持人已經報幕了。“好了,就先不要敘舊,你還是先去拉琴吧。”夏澤笑著又說。他也察覺到女朋友有點不對勁,但是畢竟這次節目,對方準備了很久,還是這件事更重要。柯雨彤麻木的站了起來,拚命在心裡告訴自己不會有事情,不要緊張,她手有些抖,低頭從琴盒裡把大提琴拿了出來,坐在椅子上。她架起弓弦,不去看前麵的觀眾,低頭拉起來。這是一首大提琴名曲,哪怕是不會拉的人,也聽出來中間明顯錯了幾個音。不過對方不是專業的也能理解吧。聽說是夏公子的女朋友,明顯心意更重要,而且這位小姐也挺漂亮的。柯雨彤硬著頭皮拉完了一首,深呼吸了一口氣……自己終於完成了任務。不管怎麼樣都結束了。盤晨笑著說:“季玉你覺得她拉得怎麼樣?說真的,我還想聽你拉琴,畢竟你初中開始,隻要參賽那就能拿金獎。”所有視線一瞬間看了過去,參賽就能拿第一名?這絕對不是泛泛水平。夏小姐和盤晨是大學的同學,就是她出麵拜托,盤晨才把樂隊請來的。她和盤晨關係好,也早就聽說了柯雨彤的所做作為。這樣的女人,她絕對不會同意表哥娶進門。夏琳笑著說:“這樣啊,那不知道能不能請季小姐拉一首。”這位夏小姐出口提議,立刻有人三三兩兩的符合。“是啊,我們也想聽聽。”“原來樂隊的貝斯手,其實大提琴拉得更好嗎?”柯雨彤身體顫了顫,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季玉剛才一直看著拉大提琴的人,或者是說,一直盯著那把琴。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聚集在她身上。季玉聲音平靜的說:“我能看一下那把琴嗎?我覺得不太對。”夏夫人有些疑惑:“琴不對?”夏琳倒是率先反應過來。“這當然沒有問題,我幫你去拿。”她把那把才放到琴盒的大提琴,連著琴盒一起拿了過來。柯雨彤幾次想阻止,不過他不敢得罪對方。這位夏小姐說,看看都不可以嗎?她也沒辦法。所有人都有些迷惑,這是發生了什麼?這位樂隊小姐要在這裡拉大提琴嗎?不去前麵的舞台?季玉打開琴盒,小心的把那把琴拿出來。她聲音很輕的說:“樂器是每個學音樂的人最寶貴的東西,柯小姐放心,我會小心的。”柯雨彤身體怔了怔,咬緊了後牙槽。季玉把大提琴豎了起來,拿起了旁邊的弓弦。“今天我不準備拉琴,但是有點小問題,柯小姐,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說過,如果琴弦的音沒有調準,長期練習就會讓耳音不準,你這把琴的音準有問題。”“我還說過,這把琴的C調比其他音調難調,不過低音頻率本來就不好把握。”季玉邊說,邊拉動了一下琴弦,她放下弓弦後,抬手擰緊琴弦,讓音變高一點。她接著拉動琴弦,然後去擰拉弦板上的黑色旋鈕。這樣反複幾次,這才拉出一段比較流暢的旋律。哪怕隻是十秒鐘,也能聽得出功底紮實。旁邊的人雖然不懂,卻也看明白了。這是調好了音。圍觀群眾懂大提琴的不多,但是或多或少的會其他樂器。再不濟也聽過演奏會,知道什麼是音準。不是說這位樂隊小姐,比柯小姐拉得好,技術純熟。光是能徒手調音這點就很厲害了!原來剛才那位柯小姐連著音準有問題都沒有發現嗎?!反而這位調音……都不用調音器輔助!這位小姐有絕對音準!可以說天才!真是不動聲色的把人秒成了渣!盤晨問:“你怎麼知道這把大提琴的低音難調,以前經常幫她調音?”要是這樣,那個白眼狼真是恩將仇報。“我從前是經常幫柯小姐調音。”話音一頓,季玉低頭看著那把大提琴,指腹撫摸過琴身。她抬眼看向柯雨彤,“這把琴我很熟,是因為我用了十年,這是把好琴,既然在你手裡,你是該好好用的。”不至於到音調都不準的地步。季玉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摻雜絲毫感情,是真的覺得可惜。這把大提琴的確非常好,那時候季家還沒有敗落,季玉的第一把大提琴是入門級的,價錢比較便宜。後來她決定把大提琴當成專業,父母就花了大價錢,給她入了一把演奏級彆的大提琴。也就是眼前這一把。當初房子被查封,這把琴也沒有帶出來,畢竟價格不便宜要用來抵債。沒想到輾轉到了柯雨彤的手裡,她會在這裡看見。這把琴陪她走過很長一段歲月,參加各種比賽。所以剛才雖然隔得遠,季玉還是認出來了。眾人一片嘩然,這是怎麼回事?這把琴不是柯小姐的嗎?怎麼季玉會用了十年。兩個人從前還是好朋友?他們越聽越覺得混亂。柯雨彤臉色非常難堪,她上大學後就很少再動大提琴,畢竟太枯燥無味。現在又過了這麼多年,自然是更不嫻熟。當初她考上國內的音樂學院,專業合格證也是花錢買的。夏夫人有些懵,開口問旁邊的女兒:“這都是怎麼回事?”夏琳等這一刻很久了,拔高聲音說:“媽媽你不知道,前麵一段時間有新聞說,季玉高中敲詐了彆人五十萬,不過已經澄清了,造謠的人也公開道歉,是今天到了又馬上心虛就走的羅靜呢。”“這是空口白牙的誹謗,會有人相信,還是當初季玉的好朋友,也就是我表哥女朋友柯小姐,她指天說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我懷疑她是在夢裡聽見的,夢裡和現實分不清了。”既然澄清當初是造謠,那這位證人的動機就很耐人尋味。夏琳三言兩語就把事情還原了出來,在場的人臉色各異。這位夏少爺的女朋友……真是讓人驚喜。“你快點解釋啊,這不是你做的!”柯雨彤的男朋友急了,見她沒反應,他回頭又和自己表妹說:“夏琳你胡說八道什麼!這絕對不可能!”夏琳冷笑一聲,不留情麵道:“我胡說?你沒看到柯小姐連反駁的話都沒有嗎?”這個蠢貨被柯雨彤迷昏了頭,以前她就聽說那位小姐並非表麵的純潔無辜,私下破事無數。隻是她有意提醒,夏澤也不信,現在總算可以夢醒了吧。夏夫人皺了皺眉:“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以後不許羅家姑娘來我家,還有柯小姐你太讓我失望了。”話音一頓,夏夫人又問季玉:“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季玉把那把大提琴放回去,笑了下說:“今天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大家的情緒很抱歉。”夏夫人搖頭:“這件事和你無關,你不用放在心上。”說到底,這是她女兒提出來的,自然不能把事算在季玉身上。追究原因她也不願意侄子娶一個兩麵三刀,背信棄義,滿口謊言的女人。那樣反而損失更大。“謝謝您能諒解。”季玉道了謝,轉頭看向柯雨彤。柯雨彤表情慌張,季玉想了想,自己應該和這個人說什麼好呢?大約很少有不透風的秘密,做的事情,總會有天被人知道。眼前這位應該在很多年前,就有這樣的覺悟。那又何必今天驚慌失措。季玉沒有特意去找當初那些人,山水有相逢,總有一天會遇見,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浪費精神。如果碰不到,說明那群人已經落魄到泥濘,她不屑去踩人一腳。季玉永遠也不會原諒,隻是那些人,已經不值得她浪費一點功夫。季玉:“其實我就想問問,說了謊話後,你過得順心嗎?達到你的目的了嗎?”柯雨彤看著人,胸口劇烈的起伏了起來。當初季家落魄的時候,她還是願意幫季玉,把對方帶到自己家睡覺吃飯,去施舍她。那個時候,她覺得季玉終於不是高高在上了,兩個人親近平等了很多。但是季玉落淚都沒聲音,她也沒有歇斯底裡,仿佛還是那個大小姐!這讓自己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可真是讓人討厭,明明她什麼都沒有了。本來,她也不會站在羅靜那邊。就是因為那天……季玉當初走投無路,她父親知道對方需要五十萬,然後主動提出來,可以給這筆錢。中年男人把季玉約到了二樓書房,借機提出要季玉當自己情人……季玉推開人跑了。剛好想勸父親不要隨便借錢的柯雨彤,看到了這一幕。她當時就愣住了,然後不甘心一點點蔓延上來。哪怕是季家破落,季玉看起來也沒有多難堪,她也沒有哄著求著自己。季玉父母卷款跑路很過分,但是相比起來,他父親要做的事情,似乎更加可恥。說到底,她還是不如季玉。柯雨彤知道,季玉第二天和陳懷川的母親見了麵。她偷偷跟去了,甚至還知道更多的隱情。柯雨彤隔天就去找了羅靜,告訴對方,季玉敲詐錢的事情和自己說過……她可以證明。她當然要先下手,不然季玉把她父親的事說出來,同學知道她有個想對女兒朋友下手的父親。她要如何自處?柯雨彤從來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隻是季玉已經從她世界消失了,為什麼又要出來毀了她的生活?如果這個時候,季玉以勝利者的姿態囂張跋扈,她還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的憤怒。但眼前的人卻淡然平和,沒有大仇得報的刻薄。她經曆了那麼多,仿佛和以前一點沒有變,不折風骨。而自己卻依然戰戰兢兢,想要的,到底沒有抓住。這樣對比之下,又怎麼能不恨。隱忍了一晚上,或者是更久的情緒,再這一刻徹底爆發了出來。“你去死吧!”柯雨彤拿起旁邊酒杯,她還沒有潑過去,就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商州:“真是個瘋子。”他絲毫沒有憐香惜玉,把人往前一拽。柯雨彤連著那一杯酒齊齊倒在地上,汁水淋了她一身。商州掏出手帕,擦完手指後,把帕子嫌惡的扔在地上。他動了手,反而非常不滿的問:“你們家的人就這個素質嗎?居然還要客人幫忙解決問題?”現場來賓:“…………”季玉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真不愧是你,商總。夏家的夫妻倆交換了眼神,夏夫人開口道歉說:“不好意思,讓商總看笑話了,不過我必須要澄清下,這可不是我們家的人,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他們可不敢得罪商州,再說了,那位柯小姐可這是……一言難儘。夏琳上前,叫人按住還想撒潑的柯雨彤。倒也不是為了季玉,今天是她父母的宴會,有點小插曲也就算了。這個人撒潑是想毀了宴會嗎?真是毫無廉恥!沈淮麟開口問:“你沒事吧?”何燦陽和梁展也一臉意外,他們三個人,剛才在另外一桌。季玉搖了下頭,表示自己很好。她表情平靜的看著柯雨彤被人請了出去,這才回頭和商州說了聲“謝謝”。雖然她早有預防,能夠躲過去。商州冷哼一聲沒有答話。他這麼在乎這個滿嘴謊話的女人乾什麼?今天她還對自己冷言冷語,上次還在電話裡罵他!自己剛才察覺那個瘋子想動手,居然沒來得及多想就衝過去了。很快商州就想通了,季玉是唯一敢打他的人,如果這個女人今天得手了,豈不是證明比季玉更厲害,這也間接的打了他的臉。就是這樣沒錯。――季玉晚上要離開的時候,被夏家的傭人叫住了。“季小姐這是你的東西。夫人說對於今天的事情很抱歉,讓您見到了不想見到的人,歡迎你以後有空來做客。”季玉怔了怔,那是大提琴盒子,裡麵是什麼顯而易見。她猶豫了下開口問:“這……是你們夫人送我的嗎?”“不是的,不過也請您務必收下,這是另外一個客人送的,他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