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怎麼說?贏了又怎麼說?”老刀把子不徐不疾地問道。王為一笑,說道:“我贏了,老爺子幫我介紹一個人就可以了。”老刀把子也不問要介紹誰,淡淡說道:“你輸了呢?”你有什麼東西可以輸給我?不要提錢!王為哈哈笑道:“我要輸,就躺這了。權當給老爺子逗個樂,怎麼樣?實話說,像我這樣的對手,您就是出錢,也未必能雇得到了。”老刀把子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年輕人,你很自信。但我怎麼信你有這個資格?”讓我逗個樂子,你口氣還真不小,誰都能說這個話的嗎?我一出刀,你就掛了,逗個屁的樂子!殺得這裡血糊糊的。王為笑了笑,說道:“青龍,老爺子聽說過吧?”“青龍”這個名字一出口,連一直在那裡靜靜烹茶的中年男子都倏忽抬起頭來。老刀把子雙眉一揚,淡淡說道:“聽說過,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新月灣到底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青龍這種名震東南亞多年的悍匪,哪怕在新月灣,也是大名鼎鼎,誰都高看他一眼。“他死了。”“我知道。”“我殺的。”“嗯?”老刀把子臉上終於露出了驚訝之色,雖然一閃即逝,王為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了。“怎麼殺的?”你要是叫一堆人,將人家青龍包圍了,再一頓亂槍打死,這可不算是你的本事。“刀。”王為笑道。“麵對麵,一對一,刀對刀,我把他殺了。”語氣相當隨意,仿佛在說著今天天氣真好之類的客套話。本就是事實,沒必要說得多麼誇張。老刀把子輕輕點頭,握著掃把站在原地略略沉思了一下,便慢慢走到假山旁邊,將掃把放好,重新回到王為麵前三四米處站定,淡淡地看著王為。“你的刀呢?”“刀在。”王為說著,反手從腰間皮帶上抽出了刀子。好吧,王大隊成功地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他今天所有的表現加起來,都不如他亮出來的這把刀子那樣讓人驚訝——這是水果刀啊!老刀把子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變得很不好看,望向王為的目光之中,閃過一抹慍怒。你故意的嗎?你想要用這種方法來激怒我?明知我是“刀神”,明知南刀鋒銳絕倫,你還敢用“水果刀”來對付我!而越山青望向王為的眼神,再一次改變,如同看著一個瘋子似的。話說,你不出風頭能死啊!除了穀帥,誰都不肯相信,這其實就是王為的“標準佩刀”。不為彆的,就一點——攜帶方便。南國天氣炎熱,一般都是穿單衣的時候居多,太長的刀子,衣服是遮不住的,很難想象,王大隊每天在腰間插幾把一尺多長的刀子招搖過市。“你可以在我這裡選一把刀!”老刀把子隨即說道。說實在的,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來了點興趣。這家夥看上去吊兒郎當,沒心沒肺,實際上,很可能是一個相當有意思的對手。當然,也僅此而已了。在刀術上,老刀把子極其自信。他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玩刀能玩過自己。當年,他一個刀匠,半路出家,加入馬幫,結果一年不到,就成了老大,三年不到,就成了邊境馬幫“第一悍匪”,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這出神入化的刀術。在茂密的原始叢林之中,熱武器未必見得就是無敵的,有時候,真不如刀子好使。他隻是不願意勝之不武。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陪自己玩玩刀,他也不希望自己一出手對方就跪了。“不必了。”王為笑著擺了擺手。“刀子不見得越長越好,也不見得越鋒利越好。”“用得順手才是重點。”打小,他練的就是這種小刀子,浸淫其中許多年,小刀早就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一刀在手,如臂使指一般方便。如果換了南刀,縱然老刀把子的刀打造得再精巧,再鋒利,他也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和老刀把子這樣的絕頂高手生死搏殺,哪怕一點點的失誤,都有可能是致命的。“那也隨便你!”老刀把子淡淡說道,隨即深吸一口氣,慢慢握住了腰間黑色的刀柄。他的刀,一直在鞘。王為記得很清楚,哪怕是日間前往龍騰大酒店和韓明正會麵,他的刀也是插在腰帶上的,和黑衣女子同樣的位置。和影視作品裡的江湖高手不同,那些江湖高手,每個人的武器都很奢華,裝飾華美,掛在腰間不住晃悠,很灑脫。實際上,也就隻剩下個裝飾作用了。刀不是用來當裝飾品的。刀是殺人的利器。當然要插在最方便握到,最方便拔|出|來的地方。有時候,你快一秒種拔刀還是慢一秒鐘拔刀,就是生與死的區彆!“噌——”刀光耀眼。南刀出鞘。老刀把子依舊還是不徐不疾,慢慢將刀從黑色的刀鞘之中拔|出|來。王為不但是用刀的高手,對各種收藏刀也有認識,收藏品南刀,並非都是這種樸素的黑柄黑鞘,也有裝飾十分華麗的。但真正的殺人利器,往往都是樸實無華的。老刀把子這把刀拔|出|來的時候,王為甚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一把刀,隻有殺人過多,飲血成狂,才會有這種無論如何擦拭都抹不去的血腥氣。南刀並不太長,連柄帶刃,隻有六十厘米左右。這也是南刀的使用環境決定的,叢林中,短刀比長刀好使,很多地方,長刀根本就施展不開,太礙事了。刃短,麵闊,鋒銳,輕重適中,是南刀的特點。南刀是單手刀。饒是如此,老刀把子這把刀,也比王為的“水果刀”要長得多了,至少長了一倍都不止,王為的刀,是折疊刀,打開來,連柄帶刃也就是二十公分長,刃口長度最多十厘米不到。相當袖珍。和老刀把子手裡寒光閃爍的南刀比起來,王為的刀和玩具沒區彆。“年輕人,這把刀是我親手打的,跟了我三十幾年……”老刀把子輕輕輕撫刀鋒,緩緩說道,眼裡忽然露出柔和的光澤,就好像在愛撫自己的情人一般。王為理解這種感情。穀帥,陳珍斌都理解這種感情。槍支是他們的第二生命。越山青當兵時間還不太長,或許對武器暫時還沒有這麼深的情感。這種情感,需要時間的沉澱。尤其是戰場上經曆過無數次生死之後,對貼身武器的感情更是非同一般。“年輕人,你真的懂刀?”看著王為手裡那可笑的“水果刀”,老刀把子嘴角又閃過一抹嘲諷。“刀不是裝飾品,更不是玩具,刀唯一的作用,就是殺人!”老刀把子忽然變得很饒舌,像個鄰家老太太一樣,喋喋不休。偏偏王為還很認真地看著他,很認真地聽著,似乎生怕漏掉了每一個字。越山青看了看場中佇立對峙的兩個人,再看看一點點西沉的落日,忽然明白過來,這老家夥可不是真的轉了性子,他這麼喋喋不休,是在分散王為的注意力。同時,老刀把子也在拖延時間。是的,他就是在拖延時間。他在等太陽轉到他的身後,那個時候,王為將正對著西沉的落日,金色的陽光將直射他的眼睛。無論是誰,無論多麼厲害的高手,在陽光耀眼的一刻,都會有瞬間的分神。那個時候,除了刺眼的陽光,王為是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的。那一刻,也就是最佳出手的時機。一刀就夠了!真正的高手,從來都不需要大戰七天七夜。隻要時機合適,地點合適,高手之間的對戰,也能一招分勝負!一招定生死!“哎,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越山青忍不住喝道。“你在分散他的注意力!”“你這是作弊!”越中尉毫不客氣地斥道。場中兩人毫無動靜,黑衣女子頓時對她怒目而視。越山青絲毫都不理會黑衣女子,繼續叫道:“王為,注意太陽的位置,他在拖延時間……”場中兩人還是毫無動靜,就好像忽然失聰了,完全聽不見她在說什麼。老刀把子依舊在“嘮叨”,王為則依舊在仔細“傾聽”。身邊發生的一切,與他們完全無關。這時候,穀帥有開口了,聲音很輕,語氣很平靜:“不用擔心,他的經驗,隻有比你想象中更豐富。”“啊?”越山青禁不住扭頭望了他一眼,明顯將信將疑。王為那麼年輕,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五歲,能有什麼豐富的經驗?但穀帥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樣子,又讓越山青有些拿不準了。畢竟穀帥和王為才是真正的戰友,她和王為,不過是昨天才第一次見麵。這個看上去除了紈絝什麼都不會的家夥,或許真的和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其實,王為剛才已經顯露崢嶸了,隻不過和黑衣女子的交手太短促,也太貼身,甚至都沒怎麼看清楚,也就不顯得多麼的緊張激烈。不過,對穀帥,越山青還是信得過的。既然穀帥這麼說了,那多多少少是有點道理的吧?就在越山青心中狐疑之時,老刀把子一直都在等待的機會已經降臨了。血紅的殘陽,緩緩沉到了老刀把子的頭頂,站在他的對麵看過去,一片殷紅耀眼奪目,除了萬丈血光,眼前什麼都沒有。就在這時候,老刀把子動了。越山青沒看錯,他就在等這個機會。他嘴裡的念叨戛然而止,身子微微一躬,隨即如同獵豹一般,猛地向前殺去。悄無聲息,而又暴烈無比。水銀色的刀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匹練般灑向王為的脖頸。縱算太陽當頭,血光萬丈,也掩蓋不了這冰寒刺骨的刀芒……一縷殘酷的笑容,浮上了老刀把子的嘴角。一刀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