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按下接聽鍵,說了幾句,就掛斷了,臉色好一陣變幻。“怎麼了?”一直都在認真看監控視頻的王為,第一時間轉過頭去問道。“凱蒂的姐姐和姐夫,從國外過來了,姨媽讓我陪她去機場接人……”米蘭低聲說道,雙眉緊蹙。“那你去吧。”王為卻輕輕舒了口氣。米蘭的姨媽這時候還記得打電話給她,至少說明,老人家並沒有怎麼記恨米蘭,沒有將葉琳失蹤的罪過,都算在米蘭頭上。但米蘭已經在自責不已了。“嗯,那我先過去……”米蘭站起身來,遲疑著不肯走。她是真的有點怕見到自己的姨媽,尤其怕見到從國外急匆匆趕來的表姐和表姐夫。儘管以前沒怎麼打過交道,卻也聽說過,這位表姐,性格和凱蒂完全不一樣,絕不是省油的燈。這當兒,她最想要做的,就是待在王為身邊。隻有待在王為身邊,她才有安全感。見了米蘭遲疑的樣子,王為本想跟她一起去,但這邊,確實又走不開。他現在要做的,並不是時時刻刻陪伴在米蘭身邊,那樣固然能給她一些安慰,卻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得是儘早破案,儘早找到葉琳的下落。除此之外,所有安慰都是虛的,都空洞無力。“你先去,有什麼情況隨時聯係我。”王為終於拿定了主意,對米蘭說道。“好……”米蘭也知道,此時此刻,王為的主要精力必須要放在案子上,當即一咬牙,點了點頭,又向穀帥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往門外走去。對米蘭的招呼,穀帥半點反應都沒有,徑直向身邊的下屬說道:“小楊,馬上去找這個門童。”“是!”年輕的男警察小楊立馬起身,舉手敬禮,他是南門分局刑偵大隊的隊員。很快,那位儘職儘責的門童,就被找到了。他就住在彩虹俱樂部的職工宿舍裡。這麼大的俱樂部,職工人數不少,自然不可能住在俱樂部內。彩虹俱樂部是有很多的客房,但那都是給客人們預備的,職工可沒有這樣的待遇。俱樂部為他們在附近租下了大量的民房,作為職工的宿舍。這也是九十年代大多數私人企業的通病,因為對企業的前途沒有把握,所以多數私人企業都不會在職工待遇這個方麵下大本錢。尤其是職工宿舍這樣的硬件投資,一旦你耗費巨資,為職工們建起了配套的宿舍,結果每兩年,你這個企業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搞不下去了,那這配套的宿舍,是百分之百硬虧的。私企老板,那是一個賽一個的精明,誰願意做這樣的冤大頭?門童姓陳,老實說,當警察在公司主管的陪同下在宿舍找到他的時候,這位陳姓門童是真的嚇住了,不知發生了何種大事。當然,昨晚上一號餐廳有客人失蹤,他是知道的,這樣的大新聞,也不可能保得了密,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儘人皆知了。饒是如此,對陳姓門童來說,這也僅僅隻是一個新聞而已,反正和他沒啥關係。他雖然在一號餐廳上班,不過就是個門童而已,人口失蹤,和他有什麼相關?結果警察就找到了他。陳姓門童很有點驚慌失措。尤其是在小辦公室裡見到穀帥和王為,沒見過什麼大陣仗的陳姓門童,更是嚇得腿都差點軟了。儘管他是在彩虹俱樂部工作,平日裡見到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似乎是見過大世麵的,但這對他眼下的處境,毫無幫助。無論是麵寒如水的穀帥,還是看上去有點“社會”的王為,都給他巨大的壓力。他從來都沒有和警察正麵打過交道,尤其這個架勢,是把他當成犯罪嫌疑人了,剛一進門,就開始微微發抖。陳姓門童不清楚的是,他其實讓王為和穀帥很失望。不管是王為還是穀帥,都是閱人無數的老刑警,打從見到陳姓門童的第一眼,兩人就在心裡暗暗蹙眉,這家夥,和他們想象中的犯罪嫌疑人,差距是有點大。這家夥的緊張和害怕,不像是裝出來的。在他們想象中,敢在彩虹俱樂部這種高端會所犯案,在大庭廣眾之下綁走葉琳,彆的不說,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素質,應該會很過硬,通常也不會是生手,起碼有過類似的犯罪經驗。不然,很難保證成功。但這個陳姓門童,明顯不大像是經驗很豐富的犯罪老手。這一點,穀帥和王為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斷。當然,如果陳姓門童是那種大智若愚的積年老手,能夠在兩位精英刑警麵前,將一個菜鳥表演得惟妙惟肖,那又另當彆論。這種老奸巨猾的高手,他們也不是沒見過。真要是那樣,這就是場硬仗了。先審了再說。再經驗豐富,再閱人無數的老刑警,也不能憑著一眼就判定出犯罪嫌疑人的真偽。“陳文星,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陳姓門童剛一坐下,穀帥就冷冷問道。“不,不知道……”陳姓門童頓時就嚇得渾身一抖,顫聲說道。在陳姓門童被帶到這裡來之前,他的基本資料,俱樂部的人事部門,就已經交到了警察手裡。詢問開始之前,對被詢問對象的情況了解得越詳細,詢問過程中占據的心理優勢就會越明顯。這算是入門級的經驗了。原本陳文星是由王為來主審還是由穀帥來主審,兩人之間並沒有經過商量討論,道理上,這個案子是發生在南門分局轄區內,穀帥才有辦案權,王為隻能“旁聽”,甚至於,他連這個“旁聽”的資格都是沒有的,除非是穀帥主動邀請他參與辦案,並且按照標準流程走完手續,他才有本案的偵辦權。否則,王為參與這個案子就是“非法”的,同時也違反了公安機關的內部規定。不過他倆似乎誰都沒有把這個程序當回事。對於他們來說,破案才是重點,程序方麵的問題,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不就是補辦一下手續嗎?當然,這個案子,如果發生在彆人身上,失蹤者不是米蘭的表妹,那麼王為是肯定不會摻和進來的,穀帥也肯定不會邀請他一起破案。但既然這個失蹤的女孩,是米蘭嫡親的表妹,你想要王為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王大是有點任性的。不管是誰,有錢到了王二哥這個程度,都會有點任性。現在,工作對王為而言,更多的是樂趣。如果不是因為本身對這份工作熱愛無比,對破案情有獨鐘,王為早就辭職,享受優哉遊哉的有錢人生活去了。說得誰還不懂得享受似的。隻不過有錢人的享受,在王為看來,還不如破案帶來的快|感。至於由誰來主審,也不是按照程序來的,而是因人而異。既然陳文星是這樣的表現,那就由酷到像冰的穀局來主審好了,如果他不是裝出來的緊張害怕,不是那種老奸巨猾到王為和穀帥都一眼看不出來的“資深”老麻雀,那麼在麵對穀帥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酷男”之時,他是毫無心理防線可言的。事實也是如此。還沒輪到上什麼手段,陳文星就徹底崩潰了,穀帥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沒有半點抗拒。“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盤問米蘭和葉琳那麼久?是不是心懷不軌?”“我,我沒有……”經過了最初的慌亂期,陳文星原本已經略略恢複了鎮定,可以有條不紊地回答提問了,結果穀帥這句話一出口,陳文星頓時又臉色大變,犯起了結巴。“沒有?那你為什麼要糾纏那麼久?”“我,我,這是我的工作……上級要求我搞清楚每個客人的身份……”陳文星還在竭力抵擋,不過目光閃爍,始終都不敢和穀帥王為對視。“胡說八道!”穀帥一聲斷喝,聲色俱厲。“你應該知道,昨天晚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監控錄像的,我們都看過了,你對彆的客人,幾乎沒怎麼盤問,直接就放行了,唯獨對米蘭和葉琳是個例外,這一點,你怎麼解釋?”“我,我……”陳文星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額頭上汗水如同瀑布般往下流淌。全是冷汗。“陳文星,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抗拒到底是沒有出路的!”“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老實交代了,隻要態度好,我們可以對你從輕處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可不要有什麼僥幸心理!”平時惜字如金,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穀局,審問犯人的時候,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王為饒有興趣地斜乜了穀局一眼,身子微微往後一靠,點起了一支金裝南煙,有滋有味地抽了一口。看樣子,是不必他費力了,這個陳文星如果真有問題,馬上就會招供。不過老天爺好像故意要跟王大開玩笑,王大一支煙還沒抽兩口,手機忽然就急促地震響起來,王為連忙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隻聽了兩句,臉色就變得相當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