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程雪舉起相機,對著窗外就是一陣瘋狂的“哢嚓”。如果說,他們從天南來北庭的時候,六十個小時的列車旅程是一種折磨的話,那回去的這六十個小時,就肯定不是煎熬了,而是一種享受。原因九六很簡單:回去的時候,他們沒有任務。沒必要時時刻刻提防著阿都,老克,傳天雄這一幫人搗蛋。這一放鬆,程雪骨子裡頭壓抑著的年輕姑娘的天性終於釋放出來,一路上貪婪地欣賞著窗外的美景,膠卷已經消耗了好幾個。好吧,這原本是破案用的相機,是警用裝備。不過,倒也沒有誰來阻止她。反正膠卷錢和衝洗照片的錢歸她自己掏就是了。“是啊,確實好看。”王為在一旁點頭附和。應該說,王大隊其實也是很喜歡旅遊的,隻不過他實在是時間不夠。曹承和三毛則在臥鋪上呼呼大睡。累了這麼多天,趁著這個機會,火車上好好補補覺。大多數老刑警都有這個本事,那就是在車上能睡得十分香甜,不管是火車上還是汽車上,隻要有機會,就能好好睡一覺。這也是被逼無奈,很多刑警其實是有神經衰弱症的,哪怕周邊隻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放大,睡眠質量非常之差,甚至經常失眠。但偏偏這些有神經衰弱症的人,在車上能睡得安穩。在另一個時空,王為的神經衰弱症已經相當嚴重,身體狀況也遠不如年輕時節。不過眼下,王大隊自然是神完氣足,精神抖擻,時不時跑到車廂的連接處去抽支煙。“哎,奇怪了,我餐車裡少了兩份飯……”比如現在,王大又煙癮發作了,口袋裡揣著金裝南煙,優哉遊哉地向車廂儘頭走去。難得放鬆六十個小時,王大隊眼下的心情真的很不錯。快到車廂儘頭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有人在交談。“啊,怎麼會少了兩份飯呢?都是昨天的剩飯,誰會吃啊?”聽上去,是兩位女同誌在交談,而且都不算太年輕了。事實上,光聽聲音王為就已經認出了其中一個,就是先前開口說話的那位女同誌,是列車上餐車的一個工作人員,每天早中晚三次,推著小餐車,在各車廂來回叫賣。王為都已經在她手裡買過兩次飯,對她的聲音自然很熟悉了。而且這趟車的乘務人員,都是雲都鐵路分局的,說的是雲都口音,在這萬裡之外的異地,也算是老鄉了,聽起來格外親切。另一個女同誌的聲音,王為不熟悉,但想來肯定也是列車上的工作人員。“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可是我昨天明明數過的,餐車裡還有七份飯菜,結果今天早上來看,隻有五份了,少了兩份。很奇怪啊……”王為聽著,搖了搖頭,走過去,隻見車廂連接處,果然有兩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同誌在聊天,其中那位,正是王為熟悉的餐車大姐,王為便朝她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餐車大姐咧嘴一笑,見王為拿出了煙,兩位女同誌便都走了。王為點起了煙,欣賞著窗外的美景。正抽著煙,又有兩名男子從另一節車廂走過來,兩人手裡都拿著香煙和火機,毫無疑問,這兩位也是來連接處抽煙的。“哎,老彭,奇怪了,我明明包裡有三條煙的,怎麼隻剩下兩條了?”其中一名三十幾歲,身穿黑色夾克的男子,朝另外一個略胖的紅格子襯衣男子說道,滿臉都是鬱悶和不解的神色。紅格子襯衣男子瞥他一眼,笑著說道:“怎麼了,老廖,你不會懷疑是我偷了你的煙吧?”看得出來,紅格子襯衣男子對老廖說的話有點不以為然。“開什麼玩笑?”老廖有點不悅地說道。“我就是奇怪,難道是我記錯了?我上車的時候,把一條煙忘在賓館裡麵了?但是沒理由啊,我是一次性買的三條煙,準備帶回去送給家裡親戚朋友的,沒理由三條煙放在一起,我卻漏下其中一條,帶著另外兩條煙上車啊……”紅格子襯衣男子老彭終於認真起來,挺直了身子,疑惑地說道:“你這意思是說,車上有賊?”老彭哼了一聲,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火車上賊多了去了!”九八年那會,火車上的小偷扒手確實相當猖獗,一不小心,行李甚至隨身財物就被人偷走了。除了小偷扒手之外,火車上騙子也不少。王為經常在火車上順手抓一兩個扒手小偷。通常坐火車出差的時候,王為是不|穿製服的,小偷扒手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在動手偷東西的時候,旁邊就有一個反扒大隊出身的老刑警在冷笑著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可是,還是不對啊!”紅格子襯衣老彭蹙眉說道。確實不對。黑夾克老廖點點頭,說道:“是啊,如果說是小偷偷走了,怎麼會隻拿一條煙?應該三條都拿走才對!又不是拿不下!”王為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煙不見的?”無疑,王警官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還真是有點意思啊。“就剛才啊,我發現我的煙抽完了,就去包裡拿,結果發現少了一條煙。”老廖看他一眼,說道。聽口音,老廖也是天南人。“就少了一條煙,沒少其他東西?”“沒有。我包裡也沒其他東西,就是一些換洗的衣服,還有幾盒天山的土特產……對了,好像還少了一包土特產。”老廖像是響起了什麼,叫道。“是什麼土特產?”“吃的,葡萄乾!”嗯,葡萄乾倒確實是天山最有名的土特產,一般去天山的出差或者旅遊的人,回家的時候,都會帶上一點葡萄乾,當作送親戚朋友的禮物。“就少了一包葡萄乾?”王為也覺得奇怪。“應該是吧,我記得我是買了八包葡萄乾的,剛才數一下,好像隻剩下了七包……很奇怪啊,到底是什麼人拿走的?”老彭笑道:“這個賊還真有點意思啊,偷東西都隻偷一點。老實說,我出差這麼多年,坐火車都不知坐過多少次,扒手小偷見過不少,但這樣的賊,還真是沒見過。”“奇怪……”老廖連連搖頭。看得出來,老廖心中的疑惑不解多過了氣憤。說到底,也隻是丟了一條煙和一包葡萄乾,不算多大個事,隻是這個小偷有點古怪罷了。“要不,老廖,你今晚上注意點,看看那個賊是不是還來偷你的東西?”老彭提醒了一句。老廖訕訕一笑,說道:“怕是不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段時間特彆犯困,隻要一睡著了,就是打雷也吵不醒……哎呀,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條煙一包葡萄乾嗎?就當是我送人情了……我待會回去就把包放在枕頭下,我看他還怎麼偷。”老彭笑道:“也不用這麼小心,人家可能就是嘴饞,順手拿你一條煙一包葡萄乾,今晚上哪裡還會再來?要是他今晚上還打算再來的,他何不一次把你的東西全都拿走?省事多了!”“說得也是,這個賊還真是奇怪。”老廖話是這麼說,不過抽完煙回到自己的車廂,還是把包裡剩下的兩條香煙與幾包土特產取出來,擱在自己的臥鋪上。看你還怎麼偷!我就不信,東西就擱我身邊,小偷還有那麼大膽子來偷我的。王為笑了笑,也掐滅煙蒂,打算回自己的車廂去。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到哪了?”電話那頭,傳來米蘭嬌嬌的聲音。好吧,跟王大通電話的時候,米總越來越嬌了。熱戀中的情侶,尤其是剛剛偷吃過禁果,都會有這麼一段甜得發膩的時期,完全可以理解。現在米蘭每天至少都要和王為通一次電話,有時候是兩次或者三次,總之米總心情好的時候會給王大打電話,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會給王大打電話。“勸君更儘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王為笑嘻嘻地掉了一句書包。米蘭輕笑一聲,說道:“那明天就可以到雲都了,我給你接風洗塵啊!”“我們可是有四個人,都是禁毒大隊的。”“一起請啊,你以為我請不起嗎?”王為就笑,說道:“你還在雲都啊?家裡那麼多事,能丟得開嗎?”米蘭嘻嘻一笑,說道:“本來是丟不開的,這不為了等你嗎?再說,我姨媽的生意也到了關鍵時刻,我再在這裡待幾天唄,你到了雲都,也不許馬上就回邊城去,得多陪我幾天。”倒不是顧忌白嬌嬌,似乎這兩位閨蜜之間,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至於到底是何種默契,王大隊可不敢去深究。在這樣的事情上,絕對要裝糊塗。不然,吃不了兜著走!關鍵是,米蘭很清楚,王為隻要一回到邊城,馬上就會有忙不完的案子了。米總以前還真沒看出來,這位嘴邊永遠掛著玩世不恭笑容,似乎對一切都有點滿不在乎的王大隊,居然是一位工作狂。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好。”王為一口應承。忙乎了這麼久,他也確實想要好好休息幾天,放鬆一下。“這還差不多……”王為完全能夠想象得到,此刻電話那頭,米蘭嘴角微微上翹的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