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大酒店套房七二六,正在六二六的上方。五個人圍桌而坐。王為,穀帥,李聰,老張,還有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神情頗為乾練,應該也是警察。桌麵上,擺著許多資料。“這三個家夥,膽兒還真不小啊。”老張敲打著玻璃圓桌桌麵,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老張乾了二十年刑警,還是第一次接觸國際盜竊團夥,在此之前,有關這些人的印象都來自於各種文藝作品,很明顯,電影電視裡凡是以國際盜竊團夥成員為主角的,都在不同程度上對他們進行過美化。但實際上,賊就是賊,你再怎麼美化,也還是賊。老張隻是沒想到,這些家夥膽子那麼大,簡直沒把雲都警方放在眼裡。華雲德,邱珍珠,普拉多。三個人都住在天南大飯店,都用的真名。最搞的是,他們三個,都在國際刑警組織掛過號,雖然不是通緝犯,卻也是有前科的。國際刑警組織都記錄在案。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其實中間還是比較複雜的。首先,王為和李聰在天南大飯店偵查確定了,一號可疑目標和二號可疑目標都住在天南大飯店,並且知道了他們所住的房間號。知道這個情況下,接下來就是老張出馬了。他是南門分局的刑警,調取兩名住客的資料問題不大。天南大飯店就在南門分局的轄區內,這一點,飯店服務人員都比較配合。除此之外,老張還調取了六二六套房住客的資料。因為李聰說,看到二號可疑目標兩次進出六二六套房,所以斷定,六二六套房的客人,應該和他們都是一夥的。從酒店的入住資料來看,六二六套房的客人華雲德,比邱珍珠和普拉多早兩天入住。對此,酒店方麵沒有任何懷疑。天南大飯店是外事酒店,經常接待外賓,金發碧眼的洋鬼子都見怪不怪,更不用說這些同種同源的黃種人了。尤其華雲德和邱珍珠,一看酒店的入住資料,當然是很簡單的,就是一個姓名,還有護照複印件。不過有這些資料就足夠了,尤其是護照複印件。向國際刑警組織調查華雲德,邱珍珠,普拉多的背景資料,這個任務交到了穀帥手裡。他職務高,關係廣,乾這個正合適。王大隊一個邊城的緝毒警,調查這個資料就需要一個借口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交給穀帥。穀帥效率極高,很快就有了回複,還將刑偵大隊另一名年輕刑警也派了過來,給他們幫忙。可疑目標一共有三個,眼下真正在盯著這個案子的公安人員,就隻有王為和老張,李聰是不能算在裡麵的。請他來幫個忙可以,但他不是警察,沒有執法權,在實行抓捕的時候,他是不方便出手的。再說,李聰自己也未必就肯出手。雖然他是雲都的賊,華雲德等人是國外的賊,但到底都是同行,無冤無仇的,幫著警察把同行抓了,說不過去啊。他沒必要莫名其妙地去得罪人。說到底,王為和老張盯三個可疑目標,人手明顯不夠。至少也要實做到一個人盯一個人。不然的話,很容易出狀況,顧此失彼。其實這點人手還是不夠的。三個人抓三個人,看上去是勢均力敵,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真要確保抓捕的成功率,至少也得做到五比一以上,甚至是十比一。兵法有雲:十則圍之!當然,對於一些特彆厲害的警察來說,有時候不要說一對一,就算是一個對幾個,也能把犯罪嫌疑人全都抓獲。比如王為和穀帥,都是這種特彆厲害的警察。但那隻是特殊情況下無可奈何的處置模式,正常情況下,可不能這麼乾。穀帥已經在籌劃,再給想辦法給王為調兩三個人手過來。隻是,他現在手裡的機動警力實在是相當緊張。儘管這個展覽會的安保工作,是市局在全麵協調的,省廳都有參與,但真正的大工作量,還是落在南門分局頭上。這也就叫沒辦法,誰讓展覽館和天南大飯店都在南門分局的轄區內呢?不過穀帥是那種性格,沒有做的事,一般先不會說,等他能把人手調劑出來再說吧。反正王為也沒向他提出加人的要求。這個家夥,從來都對自己自信滿滿。“這三個家夥不但大搖大擺地來了,而且還大搖大擺地住在天南大飯店,這是把我們雲都公安全都當透明的嗎?”那名二十幾歲的年輕警察,氣憤憤地說道。穀帥介紹過他,叫許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長相倒是有幾分帥氣,個子不太高,但那也是相對而言的,在普遍個頭較矮的天南人中間,許剛一米七一左右的身高,就算是鶴立雞群了。許剛在南門分局刑偵大隊工作了三年,此前在下邊派出所乾了兩年,因為表現出一定的刑偵天賦,被調到分局刑偵大隊上班了。穀帥比較看重他,特意將他從展覽館反扒中隊那裡調了出來,到這邊配合王為辦珠寶大盜案。對此,許剛當然是躍躍欲試,興奮得很。反扒有啥意思?抓那些扒手,許剛真提不起勁頭。抓來抓去,最後判個兩三年都還要費老鼻子勁。實話說,大多數正兒八經的刑警,都不大願意乾反扒的活計,抓扒手其實不難。說起來,這些扒手也是有“地盤”的,一般不會撈過界。比如哪幾路公共汽車是哪幾個扒手的“勢力範圍”,其他扒手就很少在這幾路公車上“工作”。所以,隻要搞清楚了這些扒手的大致“地盤”和規律,一抓一個準。真正讓人頭痛的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扒手行竊,通常來說,每次金額都不會太大。這個也很好理解,誰特麼帶著一大包錢去坐公交啊?扒竊的第二個特點,則是作案的隱蔽性,隻要沒有當場抓住他,再想從他嘴裡掏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來,那就難了。除非他自己腦子抽風,自己亂說話!而盜竊,是按照金額來定罪的。一次扒竊的金額,甚至連定罪的標準都夠不上,差得老遠,有時候就隻能拘留了事。充其量拘留十五天,已經是上限了。因此,公安機關在處理扒手的時候,更喜歡用“勞教”而不是“勞改”。勞教不需要經過檢察院,更不需要經過法院,市級公安局勞教委員會就能做決定。最高勞教三年,勞教所的生活和勞改隊的生活,並沒有本質區彆,都一樣的禁錮自由,一樣必須每天參與勞動。隻不過一個叫勞動教養,另一個叫勞動改造而已。饒是如此,刑警們還是不大願意辦這種案子。縱算是送勞教,也需要紮實的材料證明,不然市局勞教委員會是不會批的。這就意味著,特麼的同一個扒手,你得抓他好幾回現場!至少抓兩回!所以很多警察都覺得這事乾起來特彆不爽,太麻煩了,拖泥帶水的,一點不乾淨利落。當然,除了拘留,勞教,判刑這些措施,警察對那些特彆煩的家夥,也不是沒有其他“教育措施”,隻不過那種措施,不足為外人道也。有時候,這種“教育措施”,比勞教還管用。總而言之,抓國際珠寶大盜被抓扒手過癮得多,將來還可以“炫耀炫耀”呢。尤其這三個國際珠寶大盜,如此囂張,更令許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打死狗有什麼好玩的?打瘋狗也有味道!王為笑了笑,說道:“什麼都是第一次,他們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供借鑒,手法粗糙一點,也是正常的。”這話倒是。珠寶玉器展覽會在天南是第一次,那麼多頂級珠寶公司和奢侈品公司齊刷刷地聚集到內地,也是第一次。珠寶大盜來內地作案,自然也是第一次了。瞧不上內地警察,行事張狂,也在情理之中。王為隨即轉向李聰,說道:“老李,說說你采取的措施吧。”李聰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措施其實很簡單,已經在六零三號房間裡安好了機器,二十四小時監督。隻要一有響動,咱們這邊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六零三號房間,是特洛伊公司安保主管李百城和他的同伴住的那個房間。李聰早已經進去過,並且將整個房間裡裡外外都查了個通透,再安上了竊聽裝置。限於裝備問題,針孔攝像機尚未在市麵上流行,在六零三號房間直接安裝攝像機的可能性不大。也沒那個必要。竊聽器就足夠了。隻要竊聽器的靈敏度夠高,基本上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外邊也能分析個八九不離十。早先,李聰裝扮成電工在幾間房子裡都轉了一圈,六零三號房間自然是重點。但華雲德,邱珍珠和普拉多住的房間,李聰沒有進去。不能太囂張了!萬一這些國外同行有什麼特彆的能耐,自己又不知道,一不小心驚動了他們,就不好了。隻要盯住他們的目標就好。因為如果他們始終不下手的話,他們就隻是很普通的旅行者,天南警方是沒有理由對他們采取什麼措施的。他們萬裡迢迢從國外跑到天南來偷東西,結果自己住的房子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查探過都不知道,那這水平也實在太次了些。這種水平的國際珠寶大盜,不大可能在國際刑警組織掛號。國際刑警組織什麼時候會去關注小毛賊了?老張蹙眉說道:“你確定他們一定會在酒店下手?不會在展覽館那邊下手?”李聰微笑點頭,說道:“我確定!”王為補充道:“要是我,我也不會在展覽館下手。酒店這邊簡直還容易下手了,為什麼要舍易求難?”就現在特洛伊公司這個情況,跟不設防也沒啥區彆。穀帥淡淡說道:“展覽館那邊,他們不會有機會。”既然王為都已經警告過了,有人要偷珠寶,穀帥還不做應對措施,那他對得起精英刑警培訓班班長這個響當當的招牌嗎?要是這樣都被人從展覽館把東西偷走,穀帥乾脆辭職得了。這當兒,許剛皺著眉頭問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肯定是特洛伊公司,不是其他公司?又或者,確定他們的目標隻有特洛伊公司一家?”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王為臉上。實際上,這個問題大家都想問。“不能確定!”王為毫不遲疑地說道。哪怕有著確定無誤的“線索”,王為也還是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他們隻對特洛伊公司的“女神之眼”和“女神之淚”感興趣,也許他們還對其他公司的頂級珠寶感興趣呢?時空不同,一切未必就百分之百會重演。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不管他們對其他多少公司感興趣,也不管他們對其他多少珠寶奢侈品感興趣,‘女神之眼’和‘女神之淚’肯定都是他們的目標。所以,我們隻要盯住六零三號房就可以了。”許剛頓時拍了拍自己額頭,歎息了一聲。不就是那麼回事嗎?如果珠寶大盜隻有這一批人,他們偷多少東西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抓住他們!隻要人抓住了,被盜的珠寶自是安然無恙。盯住六零三,盯住這三個人,不怕他們飛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