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小孩上學的事,可以這麼說吧,他跟老裴是有仇。”老張說道。王為笑著說道:“有意思……”李聰家住在和平街裡麵的一條橫巷,從街口走過去,需要一點時間,老張也來了談興,邊走邊解釋:“是這樣的,李聰的女兒去年上高中了,本來按照她的分數,是可以上雲都一中的,但後來政審不過關,說她爸爸是個勞教人員,就把刷下來了……”王為很詫異地說道:“不是吧,上個高中還搞這麼嚴的政審?勞教,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怎麼還能連累他女兒?”老張搖搖頭,說道:“誰說不是呢?其實吧這根本就是個借口,是有人頂了他女兒上一中的這個指標。”雲都一中是整個雲都市乃至全天南省最有名的高中,教學質量好,升學率高,許多家長都千方百計想要把小孩送進一中去讀書。憑本事考上去的,自然無話可說,關鍵還有很多考不上的也想去讀,一中能招收的學生隻有那麼多。各種歪門邪道便都出來了。像李聰的女兒自己考上的,理所當然有一席之地,找個理由把她刷下來,這個指標就能“賣”出去了。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刷下來的理由也千奇百怪,但拿十幾年前,孩子還沒有出生的事情來當借口,還是比較罕見的。“一中這麼搞,有點過了吧?”王為蹙眉說道。最大的腐敗,就是教育腐敗,這是一點都不錯的。教育腐敗了,毀的是整整一代人甚至幾代人!“誰說不是呢?現在這世道,搞歪門邪道的就是多啊……李聰為這事,去找過老裴,不過他那個人,脾氣是有點古怪,去找人家老裴反映問題,語氣硬邦邦的,老裴自然是不理他了,結果李聰的女兒就是沒能上成一中,隻能去四中讀書……這下李聰就氣壞了,後來,老裴的下場就那樣了……”穀帥雙眉一皺,說道:“老張,這些事情,有證據嗎?你怎麼知道是李聰乾的?”如果真有確鑿證據,那李聰入室行竊,哪怕隻投了兩個本子,也是違法。老張嘿嘿一笑,說道:“穀局,證據是沒有的,要是乾點這個事都會留下證據,老李也不會那麼大名聲了。我就是猜的……”穀帥雙眉皺得更緊了,顯然對老張這個答複有些不太滿意。這麼大的事,單憑一個“猜”字,如何做得準?王為卻笑嘻嘻地說道:“張哥,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事特彆有意思,專門去找過李聰?”老張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驚訝萬分地看了王為一眼,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王為笑道:“猜的。要是我也會忍不住去找他。”老張就深深吸了口氣。實話說,他一開始確實對王為有點不以為然,儘管嘴裡說的是“久仰大名”,但王為實在太年輕了,而且吊兒郎當的,不像個領導的樣子,或許他那些功勞,那些鼎鼎大名,一多半都是靠運氣得來的。這下,老張是真的驚到了。彆的不說,這種直覺,這種邏輯推理能力,真不是蓋的。其實王為倒也不是故意要跟老張顯擺,而是確確實實,他的內心就是這麼想的。驚訝過後,老張才說道:“是啊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這個事,太像李聰的作風了……如果不是老裴自家人舉報他,而是外人乾的,那就隻有李聰。換任何一個人,既然去了老裴家裡,肯定會順手拿點東西……老實說,老裴家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這個家夥貪汙受賄,收了不少的禮,家裡肯定有很多好東西。是個賊就忍不住要順手牽羊。如果李聰真像老張說的那樣,是個“特立獨行”的賊,那麼老張這個懷疑就是很有道理的。“你去找了李聰,他承認了?”穀帥問道。老張笑起來,說道:“也談不上承認,不過更沒有否認……他隻是說,不管我怎麼推理,隻要有證據,就可以抓他!”“可是我沒有證據啊……老裴又沒報案,沒說家裡被盜,我們沒理由去現場調查。”等老裴被紀委帶走“喝茶”,家裡再一搜查,那就更加找不到任何證據了。就算原本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這麼一搞,那還有什麼?王為笑道:“這麼說的話,那基本可以肯定是他乾的了。”老張也笑著點頭,隻覺得這位年輕的王大隊,簡直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知己啊!穀帥卻有點鬱悶,說道:“沒有證據,我們也就沒辦法拿這個跟他說事。”以穀帥的性格,他是不大可能將李聰這種人當成朋友來“談”的。現在手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到李聰,估計很難請動他。王為卻比較樂觀,嘿嘿一笑,說道:“不管他那麼多,先見了麵再說。”王為的性格跟穀帥迥然有異。老李你不讓我找到你也就算了,隻要見到你了,你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嘿嘿……終於,三人轉過一個彎,進入了一條小小的橫巷,老張帶著穀帥和王為,來到了一棟很古老的兩層青磚小樓之前。第一層的老式木門是虛掩的,老張敲了兩下,大聲問道:“有人嗎?老李,在不在家?”樓上有人“嗯”了一聲,要不是王為和穀帥耳朵特彆靈,還真不一定能聽到這個聲音。“在家。我們上去吧。”老張咧嘴一笑,推開虛掩的房門,率先進屋。一樓和大多數老街的住房一樣,布置得很“古老”,一張四方桌擺在屋子正中,幾張竹椅圍著桌子擺放,幸好沒有一股陳腐的氣味撲鼻而來。老張笑道:“一樓是客廳,他平時住在二樓……”一樓客廳的右側,有一道水泥樓梯通往二樓。這邊剛一踏上樓梯,二樓就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略帶不悅地說道:“張隊,我可沒有同意,你隨便帶人到我家裡來!”你老張一個人來是可以的,帶上一堆人過來,是幾個意思?老張笑道:“這兩位是我的領導,他們想要找你聊聊。”二樓那人輕哼一聲,冷冷說道:“是你的領導,不是我的領導。”不等老張再說什麼,王為就笑著說道:“我們來都來了,你還能把我們趕出去啊?先見了再說唄,難道你還怕我們把你吃了。”樓上頓時就沉寂下來。老張略顯尷尬地看了王為和穀帥一眼,穀帥微微頷首。正如王為所言,來都來了,難道還能就此退走?老張點了點頭,抬腿上樓。等上到二樓,大家夥頓時眼前一亮。這畫風和一樓完全不一樣啊,迎麵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藝術品,其中以根雕,木雕最多,入眼就是一隻大大的根雕雄鷹,昂首向天,振翅高飛,活靈活現,神態儼然。雄鷹之側,則是一個木雕的怒目金剛,高舉降魔杵,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整個二樓,到處地擺放著這些藝術品,除了根雕,木雕,還有竹製品,編織品,各式各樣,琳琅滿目。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旅遊一條街的藝術品店。但是這些藝術品,一看就不是那種工業流水線製作出來的大路貨,雖然談不上件件都是精品,至少都是手工製作,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絕沒有流水線那種“匠氣”。一名看上去四十歲出頭的男子,坐在一張藤椅裡,身子微微往後靠,有點不悅地望著他們。這名中年男子,穿著普通的黑色中山裝,腰間圍著圍裙,戴一副老式黑框眼鏡,麵容清臒,怎麼看都像是個讀書人,跟老張嘴裡的“積年老賊”完全搭不上界。說他是位中學老師,倒是誰都相信。“張哥,這就是老李?搞錯了吧?就這樣的,還雲都第一賊?”王為一見中年男子,立即就嚷嚷起來,完全沒有半點矜持,更沒有半點禮貌。老張嚇了一跳。不是吧,王大,咱們今兒是來請人幫忙的,雖然你是警察他是賊,但請人幫忙就要有請人幫忙的覺悟,首先態度就要好,哪有像你這樣的,一上來就直接叫人家“雲都第一賊”?不過看上去,李聰倒是沒有很生氣,隻是詫異地看了王為一眼,說道:“雲都第一賊?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名氣了?”“差不多吧,連邊城幾個扒手都聽說過你的鼎鼎大名,要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跑到這裡來找你聊天打屁?哥忙得很!”王為大咧咧地說道。李聰不由得笑了,嘴角浮起一絲說不出的譏諷,淡淡說道:“你要真忙,現在就可以走了,也沒人留你。再說,你多大點年紀,口口聲聲說‘哥’,好意思嗎?”王為就笑,說道:“我年紀是小點,但你經曆過的事情,未必就有我經曆的那麼多。認識一下,我是王為,邊城市公安局西城分局禁毒大隊大隊長。今天到這來,是想請你幫我個忙,幫我去抓幾個賊,怎麼樣?成交嗎?”說著,王為就掏出自己的警察證,打開來,舉到了李聰麵前。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似乎覺得李聰非得答應他的邀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