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騎著單車過來的。已經下班了,老廣從家裡趕過來。不愧是老緝毒警,很容易就在五號樓不遠處找到了王為他們的桑塔納,一閃身鑽了進去。“王大,曹隊,什麼情況?”一鑽進車子,老廣就興奮地問道。電話裡,王為沒有跟他把情況說得十分清楚。反正有任務就是了。“我們跟一個人,一直從新盛跟到這裡,和她接頭的那個小個子,曹承說可能是你的線人……”王為很簡單地解釋了兩句。曹承說道:“那家夥,我上次見過,好像是叫……宏仔……”“對,宏仔那小子,是住在電石廠的,他以前是電石廠的職工,後來自己辭職下海做生意。特麼的說是做生意,其實都是不務正業,膽子還賊大,違禁品都敢沾,往那邊送人他也乾……”老廣連連點頭,說道。“這小子是個蛇頭?”王為來了興趣。老廣搖搖頭,說道:“蛇頭談不上,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就是認識幾個這樣的人,偶爾幫忙送一兩個人過去還是可以的。”代欣欣興奮地說道:“那肯定就是他了。”說著,就看了王為一眼。還是老大厲害,他就斷定展武離不開這個女人。要說,那女人也確實夠“風騷”的,男人可能都喜歡這個調調吧。一念及此,代妹妹又禁不住輕輕撇了撇嘴。老廣說道:“還得先確定一下,到底是不是他。要不,我給他打個傳呼?”王為想了想,說道:“再等等,看看他是不是會出來,不行再打傳呼。”無疑,王為是怕這時候打傳呼引起毛豔君的懷疑。這女人剛剛離開展武,單獨到了邊城,從剛才他們接頭的情況來看,她和小個子男人之間也不是很熟悉,警惕性應該相當之高,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她的緊張不安。也不知道她和展武之間是否還有隨時聯係,萬一有的話,她隻要稍微給展武漏點口風,就足以導致整個行動功敗垂成。展武看上去,不是那種很喜歡冒險的性格,要不然,他也不會早兩天就開始玩失蹤了。還彆說,這家夥的直覺確實也是蠻靈的,他要是再晚一點玩失蹤,說不定就直接被王為抓了。又等了半個小時,連王為都有點沉不住氣的時候,小個子男人再次在五棟一樓樓口出現了。“是他吧,老廣?”曹承馬上說道。老廣眼睛微微一眯,仔細看了看,重重一點頭,說道:“是他,是宏仔……”大家夥都是精神一振。“看他的樣子,是打算去小區外邊?這麼晚了,他出去乾什麼?”代欣欣目不轉睛地盯著宏仔,很詫異地說道。“可能是去外邊買點東西,你看他手裡什麼都沒帶,不大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老廣分析道。對此,王為表示讚同,點了點頭,說道:“可能是吧,他想吃宵夜?不管了,老廣,你跟上去,我和曹承在你後邊,欣欣守在這裡監視毛豔君的動靜。那小子乖乖配合最好,要是不肯配合,我們也不用跟他講什麼客氣!”“那是肯定的,我也跟他有差不多半年多沒聯係了,不知道這小子近段在乾什麼。”老廣雖然心裡還是比較有把握,覺得宏仔在他麵前應該不敢跳,但還是留點後手比較好,不要把話說得太滿。“行動吧。最好是在遠一點的地方截住他,太近了怕驚動毛豔君!”王為吩咐一聲,率先下車。三個人一前兩後,拉開了距離,遠遠跟在小個子宏仔的身後。宏仔毫無察覺。這段時間,他都比較老實,沒有搞什麼事,怎麼能想到會有好幾個警察盯梢自己?至於對新盛縣那邊發生的事,更是一無所知。這是一個相對來說,信息傳遞比較慢的時代,遠不像後世,大網絡時代,大洋彼岸發生一點風吹草動,片刻間國內就知道了。老廣分析得很到位,宏仔就是去買宵夜的。電石廠這一帶,有好幾個工廠的宿舍區,平時也是蠻熱鬨的,到了晚上,各種夜宵攤子一湧而出,到處都是鍋碗瓢盆撞擊的聲音,油煙四起。宏仔打了個炒麵,還有兩樣菜,買了包煙,晃悠晃悠地又回來了,嘴裡還哼著小調,顯然有點小興奮。無疑,毛豔君的到來讓這個家夥開始躁動了,儘管那不是他能碰的女人,但看在眼裡,背地裡吞幾口口水還是可以的吧?“宏仔……”就在宏仔樂顛顛的時候,一個聲音很突兀地在他身邊不遠處響起,一號樓的陰影處,老廣的身形顯現出來,目光炯炯地盯住了他。“廣,廣哥……”宏仔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左右張望,正好看到不遠處的王為和曹承,兩人各據一方,正正將宏仔的所有退路都切斷。雖然他是老廣的線人,但線人和警察之間的關係,遠不如大家想象的那麼親密無間,更不是說線人就非得聽警察的。說白了隻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警察需要線人提供情報來破案,而線人也希望關鍵時刻能有人幫忙。儘管完全脫罪是不大現實,但有人罩著總比沒人罩著要好得多。多多少少總是會有些好處的。這樣相互利用的關係,彼此之間的信任度能有多高,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線人背叛警察,提供假線報的情況不要太多,而警察有時候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為自己的線人著想。畢竟線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多數都是壞分子。線人要不是混在壞人堆裡,又能給警察提供什麼線索?當然了,在沒有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候,警察和線人的關係還是比較固定,彼此間也還能有基本的信任。宏仔馬上就鎮定下來。他自認這段時間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更沒有得罪過老廣,所以也就沒什麼好害怕的。“廣哥,有事?”宏仔也沒跑,反倒向著老廣走過去,隱在一號樓的陰影裡,儘量避開來往行人的目光。雖然這時候小區內已經很少有什麼行人了。“有點事要問你,先給你介紹我的兩位領導。彆緊張,不是針對你的。”老廣低聲說道。也不等他開口,王為和曹承已經飛快收攏了“包圍圈”,四個人都躲進了陰影裡,將宏仔緊緊夾在中間,這時候他就算想跑,那也是一點轍都沒有。王大隊都已經跟你貼身而立了,你居然還能跑掉,你以為你是黃飛鴻嗎?“這位是我們禁毒大隊王大隊長,這位是一中隊曹隊長。”老廣很認真地給宏仔引介。“王大好,曹隊好!”宏仔忙不迭地向兩位領導鞠躬問好,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詫異。因為是老廣的線人,西城禁毒大隊的情況,他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禁毒大隊大隊長不是和平那個大光頭嗎?怎麼忽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年輕人?好像比他宏仔都還要年輕好多歲,最多也就二十歲出頭。不過這是老廣親口介紹的,宏仔自然也不敢質疑。“宏仔,家裡來客人了?”看著他手裡拎著的宵夜,王為笑著問道。“啊……沒有沒有……”宏仔連連搖頭。“沒有?”王為反問一句,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譏諷之意。曹承冷冷說道:“宏仔,我們王大願意親自和你來談話,那是給你機會,你可要想清楚了。毛豔君是展武的情人,展武是黑惡勢力團夥頭子,身上背著好幾條人命,你跟他扯在一起,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你覺得政府不敢槍斃你?”曹承這個話,說得直白無比,宏仔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額頭上冷汗澹澹而下。合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人家都清清楚楚,虧自己還想抵賴。“不是不是,警官,警官,你們誤會了,我沒有……不是那個,你們怎麼知道的?展武和那個,他,他那個女的……”宏仔完全被曹承嚇住了,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汗水瞬間就濕透了全身。曹承一開口就是“命案”,就是“槍斃”,是真的將宏仔嚇壞了。因為展武在新盛確實是出了名的大哥,手下幾十號人,打打殺殺是家常便飯,曹承說他身上背著好幾條命案,估計不是故意嚇唬他的。在此之前,宏仔真的沒往這個方麵去想過,他是在兩年前因為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展武,然後展武一直對他很好,並且在宏仔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的大忙。宏仔感激得不得了,認了展武做老大,拍胸脯向展武保證,不管大哥有什麼事,隻要吩咐下來,就一定會給大哥辦好!除此之外,宏仔對展武所知不多,更沒有參與到展武團夥中去,除了展武自己,他的團夥骨乾成員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宏仔的存在。所以展武放心將毛豔君托付給宏仔,讓宏仔想辦法把她送到白水去,交到可靠的人手裡。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警察再厲害,也查不到宏仔頭上。因為對警察來說,宏仔是完全隱形的,展武團夥任何人,包括毛豔君在內,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警察自然也就不可能懷疑到他身上去。但王為會直接跟蹤毛豔君,這卻是展武從來都沒想到過的,或許,這就叫百密一疏吧。同樣,宏仔也完全想不到,自己隻是幫大哥個小忙,幫他送一個女人去白水,居然會引來三位禁毒警察,這都哪跟哪啊?這中間,肯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但曹承威脅他的那個話,他確確實實是聽進去了。如果展武身上真的背著幾條人命,自己莫名其妙地跟他靠得那麼近,要是被這個黑鍋砸到頭上,那就太冤了。宏仔確確實實沒有參與過展武團夥的任何事情嘛……“宏仔,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你給我做線人,得有三年多了吧?廣哥我虧沒虧待過你?”餘文廣及時站出來打感情牌。“沒有沒有,廣哥你對我最好了,對我最好不過了……”宏仔忙不迭地說道。“最好談不上,總之廣哥我起碼沒坑過你,對吧?”“對對,廣哥是好人……”餘文廣擺擺手,止住了他一疊聲的奉承,說道:“宏仔,我不管你怎麼和展武變成朋友的,也不管他給過你多少好處,但就為了這些好處,你為他搭上一條命,值得嗎?”“不值得啊,廣哥!”宏仔立馬哭喪著臉,叫道。“我真不知道展武身上有人命案子啊,我也從來都沒給他乾過什麼事,今天這個事,還是第一回,就是幫他送個女人去白水,我想著這沒多大個事,就答應了……廣哥,兩位領導,我真不知道這裡麵有什麼內幕,要不,我不去送她了,讓她走,行不?”王為就笑,瞥了曹承一眼。曹承順手就給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爆栗,笑罵道:“你傻啊?你以為你說什麼我們都相信?誰知道你和展武到底是什麼關係?萬一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呢?”“不是不是,領導,我發誓,我跟展武真不是一夥的,他乾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啊……”宏仔差點哭出聲來了。情急之下,連王大和曹隊的稱呼都想不起來,隻能口口聲聲叫領導。“先讓我們相信你,那你就得好好按照我們吩咐的去做,你把事情乾得漂亮了,我們才能相信你真的跟展武沒關係。”曹承不徐不疾地說道,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盯得宏仔急忙轉過頭去,不敢和曹承對視。“好的好的,領導,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完全聽話,百分之百聽話……”宏仔一疊連聲地叫道。這當兒,他隻想著怎麼給自己脫罪,彆的都顧不上了。展武對他再好,給過他再多的幫助,也不值得他搭上一條命啊!“這就對了!”曹承很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道。“將功折罪,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