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吃點苦頭對楊明軒的觸動也不大,他就是緊咬牙關,百事不說。真正取得突破的,還是新生農場那邊。省廳司馬廳長親自出馬,豈能一點收獲都沒有?作為整個天南省最有名的刑偵專家,司馬白可不是浪得虛名的。而且專案組提供給他的消息也足夠多,範圍足夠小,楊明軒也才出獄兩年,他在獄中的情況,知情的人多得是。不少管教乾部對他的情況就很熟悉,知情的同監犯人更多。很快,那些年在獄中和楊明軒交好的一批已經刑滿釋放人員的情報,就傳真到了雲山縣公安局。第一時間送到了洪峰,袁懷英,朱群,王為等專案組核心成員的麵前。第一號嫌疑人,蔡小力。資料顯示,蔡小力今年三十二歲,八年前因為搶劫入獄,被判刑七年。和楊明軒交集最深,兩人在同一個勞改大隊,整整一起待了四年。其中,在同一個老改組一起待了兩年。新生勞改農場一共分為八個勞改大隊,楊明軒和蔡小力都在二大隊服刑。蔡小力比楊明軒早入獄兩年,楊明軒才進去的時候,蔡小力已經是服刑兩年的老鳥。據那些同監的老犯人說,蔡小力和楊明軒一開始關係並不好,甚至還是仇家。楊明軒剛進去時,蔡小力仗著自己是老犯人,就欺負新來的犯人。但楊明軒哪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這家夥強橫慣了,況且家裡還算條件不錯,縱算在新生勞改農場也能找到些關係,對他予以關照。結果楊明軒入獄沒多久,兩人就大乾了一架。那一架打得很厲害,兩人都進了醫院,在農場醫院的病床上躺了足足五天,才算是勉強痊愈出院。不知為什麼,二大隊的管教乾部卻並沒有把他們分開,各自分配到不同的勞改組去,而是繼續把他們關押在同一個勞改組,同一間監室內。新生勞改農場下屬的勞改大隊,一般都采取監組的編製,即每個勞改大隊通常都有三四百人,然後分成二三十個監室,每個監室裡住宿勞改犯人十幾人,為一個勞改組。在犯人中設組長一名,平時負責管理同監的犯人。有時候也會因為需要,好幾個勞改組合在一起,組成一個大組,同樣會設大組長一名進行管理。勞改農場的管教乾部編製隻有那麼多,必須要從犯人中選拔人員協助他們,才能很好地對這數百桀驁不馴的家夥進行有效管理。這也是“以夷製夷”的手段。實際上,勞改農場內部,等級相當森嚴,每個犯人都處於不同的“等級”,一樣需要不斷努力奮鬥才能爬上“高位”,成為人上人,由被欺壓的對象轉變為欺壓人的“老大”。從這一點來說,楊明軒和蔡小力大乾一架,管教乾部繼續把他們關在同一個勞改組內,也是有道理的。要是把他們中的一個調往另一個勞改組,甚至調往另一個勞改大隊,那又是新人,還得再打架。兩人已經打過一架了,彼此都知道對方不好惹,也許接下來就會收斂一些,不再輕易起釁。事實也是如此。這兩個家夥不打不相識,最開始那段時間,自然是像鬥雞一樣,誰都看誰不順眼,時不時會起點小摩擦小糾紛,但後來不知怎麼回事,漸漸關係居然好了起來。兩年時間過去,兩個人甚至成了鐵哥們,幾乎是形影不離。蔡小力老家是雲山縣城的,不過家裡條件很一般,屬於城鎮貧民階層。自從他入獄之後,家裡人幾乎就從來都沒有來看過他。據同監犯人說,蔡小力服刑六七年,家裡人也就來看過他一兩回。相對來說,楊明軒家裡的情況就要好得多了,父母和哥哥姐姐時不時就會去新生農場看他,給他帶去香煙食品之類相當讓其他犯人眼紅的好東西,偶爾還會趁監管人員不注意,偷偷塞給他一兩百塊錢。名義上,服刑的勞改人員用不到錢,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人民幣就算在監獄裡也是很有作用的,一樣可以買到很多東西,讓那些家庭貧困,手頭拮據的同監犯人羨慕到兩眼充血。通常來說,勞改農場的在押犯人,就很少有家庭條件特彆好的。不管你承不承認,事實就是,家庭條件好的人犯罪率較低,家庭條件越差的,犯罪率越高。古語有雲:饑寒起盜心!這句話是沒錯的。當你吃不飽穿不暖,要什麼沒什麼的時候,你的道德底線幾乎就會無限拉低,道德和法律對你的約束力,變得可有可無。生存變成了第一要務,其他都是次要的。楊明軒這種家庭條件不錯的在押犯人,往往就能在勞改農場“脫穎而出”“出人頭地”,成為其他同監犯人羨慕和服從的對象。蔡小力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最終成為楊明軒死黨的。蔡小力和楊明軒完全不一樣。這一點,從雲山縣城關派出所提供的資料就能看得出來。派出所專門為蔡小力建了一個檔案,可見此人的德行!據城關鎮派出所的老同誌介紹,這個蔡小力,簡直就是個人渣,打從十幾歲輟學開始,就在社會上胡混,各種爛事都乾過,是派出所的常客。每年不被派出所處理幾次,他似乎就渾身都不舒服。偷雞摸狗,打架鬥毆,走私販私,尋釁滋事,聚眾賭博,收保護費等等,沒有哪種街頭混混的“職業”他沒有經曆過的。他的青春期,差不多有一多半時間是在派出所,看守所,勞改隊渡過的。根據王為的經驗,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壞人,從頭壞到腳,基本上就沒有改好的可能。在另一個時空,他剛剛參加工作,在紅玉所當小片警的時候,還曾懷著滿腔熱血,打算好好關心,改造這些混混,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錯誤,從今往後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但現實給了王警官當頭一棒。幾乎就沒有什麼浪子回頭過!這些混蛋一個比一個壞,一個比一個老油條,對王警官的好意,從來都是報以不屑的恥笑。讓老子以後不跟朋友們玩,好好去上什麼班?你傻逼吧!個小屁孩,什麼都不懂,以為穿了身“狗皮”就了不起了?狠狠碰過幾次釘子之後,王為也終於意識到,這幫混蛋就是一群人渣,根本不要對他們寄什麼指望,還“浪子回頭金不換”呢!狗屁!所以漸漸的,王警官的心就變得很堅硬,神經更是變得十分堅韌,對這些壞事做儘,進了派出所還梗著脖子耍橫的小流氓小混混,王警官出手一點不留情。老子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是吧?那咱們換一種方法試試!用擒拿格鬥冠軍的手段跟你溝通溝通,或許你會清醒一點。事實上,凡是被王警官用擒拿格鬥手段溝通過之後,大多數小流氓小混混都變得相當老實,至少在王警官麵前,乖得像見了貓的老鼠一樣。除了發抖,就不會乾點彆的了。這個蔡小力,最終發展到搶劫傷人,被判八年有期徒刑,在王為看來,就是缺少了這種“強有力”的溝通。在勞改大隊,蔡小力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逐漸和楊明軒“化敵為友”,並最終成為所謂鐵哥們的。但王為可以肯定的是,假如蔡小力確實是搶劫殺人團夥中的一員,而他又被抓的話,他是絕不會跟楊明軒講義氣的,百分之百會第一時間把楊明軒供出來,以求立功,減輕自己的罪責。這種渣渣,王大隊見得太多了。多到王大隊根本就鄙視不過來!從某個角度來說,楊明軒才是奇葩,一直在堅守一種毫無意義的東西。至少以他的情況來說,他堅守的這個東西是毫無意義的。“蔡小力不會玩槍啊……”有人提出了異議。根據王為當初的分析,這個犯罪團夥,每個人都應該對槍械的使用相當熟練,極有可能從事過相關的職業,比如轉業軍人什麼的。楊明軒不是轉業軍人,但他曾經是基乾民兵中的骨乾。九十年代初期,國家對民間槍械的管製日趨嚴格,以前允許民間持有的獵槍氣槍等槍械,管理越來越嚴格,但邊境地區,對基乾民兵隊伍的建設和日常訓練,還是比較重視的。楊明軒在射擊方麵似乎頗有天賦,是民兵連中少有的“神槍手”,每次實彈訓練,教官都允許他多打幾發子彈,有時候他也會私下裡搞些子彈練習槍法。對槍支的管理很嚴格,但對子彈的管理,相對就要鬆懈一些。所以楊明軒具備了一切“條件”。但蔡小力分明就是個小流氓小混混出身,和人好勇鬥狠果然是好的,也玩過持刀搶劫,但玩槍,他應該不會吧?昨晚上那四個,可都是槍法精熟的悍匪。雖然他們是突然襲擊,但經警隊和保衛乾事都是配槍的,一場激戰下來,礦部死了十個人,四名匪徒卻全身而退,本身就很說明問題。這可不僅僅是運氣好就能解釋過去的。單單隻是運氣好,遠遠不夠,還得憑硬實力。“不不,蔡小力懂槍。”雲山縣城關鎮派出所所長馬上說道。“大約是十年前,蔡小力跑到國境那邊去過,在那邊的一家地下黑工廠待了好幾個月,那家地下黑工廠就是造槍的,自己造黑槍,同時也收集散落在民間的製式槍支……蔡小力後來還搞了幾把地下黑工廠製作的黑槍回來,被派出所處理過!”蔡小力是不是在這段時間苦練過槍法暫時不得而知,但有這麼一段經曆,確實說明他對槍械並不陌生。“蔡小力差不多和楊明軒是同時間出獄的,隻比楊明軒晚出獄幾個月……”楊明軒因為表現良好,由新生勞改農場報請邊城中院裁定,減刑一年,提前釋放。蔡小力雖然比他入獄早,出獄卻晚一些,而且蔡小力的刑期,也比楊明軒要長。所以他先入獄,反倒後出獄。“出獄以後,蔡小力依舊是在街麵上混,我們去找他談過幾次話,也給他介紹過街道廠的工作,他都不願意去,一天到晚和社會上那幫小流氓鬼混!”城關派出所所長對蔡小力的情況似乎相當熟悉,這麼給大家介紹。“這個蔡小力嫌疑很大,馬上落實,看他現在什麼地方,同時製定抓捕計劃!”洪峰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