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爺子這裡得到這麼至關重要的信息之後,三人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向老爺子告辭,出門跳上車就走。臨走之前,王為再次向老爺子強調,等他辦完這個案子,就要回來為老爺子操辦婚姻大事。搞得他倒像個長輩似的。老爺子嘴裡嗔怪,那神色卻分明在問:你小子到底什麼時候辦完案子回來?可彆光說不練啊!不管老爺子如何的英雄了得,豪傑本色,臨到老來,一個人生活都會倍感孤單。一上車,王為就把電話打給了劉浪。“劉支,你給我查個人……嗯,名字叫那振林,對姓那,就是這個人那個人的那……對的對的,這個人大約六十歲左右,以前乾過電工,現在做什麼工作我不清楚……他曾經參加過岩門的大三線建設,對對,目前就是這麼些資料,很可能跟犯罪嫌疑人有關,你查一查吧。”打完電話,桑塔納就開出了邊城,駛上返回岩門的大路。三個人還是不怎麼說話,不過看得出來,精氣神比來的時候要好得多了,一個個神采煥發,鬥誌昂揚。做刑警的,從來不怕辛苦,也不怕艱險,就怕案子陷入死胡同,白白燒死很多腦細胞,就是沒進展,那種鬱悶惱怒簡直無法形容。返回岩門的時間,比早上過來時要長一些,原因是路上出了個車禍,造成擁堵,足足一個多小時才慢慢疏通,等趕到岩門市局的時候,已經快到了晚飯的飯點。不過這當兒誰都顧不得吃飯,從車上跳下來,就直奔重案大隊辦公室而去。因為內部已經宣布“偵查終結”,專案組的活動其實已經停止了,從省廳支援過來的專家們,陸續都返回了原單位,王為穀帥白嬌嬌三個人依舊還在市局出現,就顯得有點紮眼了。對這一切,三人自然是毫不在意。到了重案大隊辦公室,劉浪也還沒走,坐在那裡,悶頭抽煙,見他們進來,也沒啥反應。三個人頓時心裡一沉。怎麼,沒查到相關資料?“沒找到人?”王為往劉浪辦公桌前一站,問道。“人倒是找到了,你們看看這檔案吧……”劉浪說著,就把一個很陳舊的檔案袋丟到了王為麵前。論職務,論資曆,他們三個都是穀帥排在第一位,現在卻處處讓王為挑頭,穀帥和白嬌嬌似乎也沒啥意見。白嬌嬌是王為的女朋友,這個態度倒是能理解,在外人麵前,要給自家男人留點麵子不是?穀帥這麼謙讓,就不知心裡是怎麼想的了。其實穀帥心中還真沒那麼多門戶之見,這個案子,既然目前都是按照王為的思路在走,那麼一切都以王為馬首是瞻,也沒什麼不對啊。王為也不去計較劉浪的態度——這鳥人就是這狗脾氣,你也不能咬他——直接拿起了檔案袋。是很老式很老式的那種檔案袋,原本是黃色的牛皮紙,呈現出一種深棕色,也不知是被什麼油汙了,檔案袋薄薄的,可見裡麵的材料不多。王為打開檔案袋,從裡邊抽出幾張發黃的表格來。姓名:那振林。嗯嗯,果然是這個人。表格右上角,還粘著一張黑白的一寸半身照片,老式中山裝,說不出什麼味道的披頭短發,照片發黃,模糊不清。事實證明,老爺子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他記得當年那振林大約是三十來歲,這上邊果然顯示,那振林是一九四七年生人,當年和老爺子同處一室的時候,是三十二歲,今年則剛好六十歲。其他記錄就乏善可陳。根據檔案記載,那振林是岩門市某軍工企業的電工,當年確實參加過大三線建設,不過那振林並不是個優秀職工,早在七十年代,就因為在單位不服從安排,毆打上級,導致上級受傷住院,而被單位開除。這在當時,對普通企業職工來說,幾乎是滅頂之災。被開除就意味著從此失去了生活來源。好在那振林是電工,有一手過硬的技術,被單位開除之後,又被社區聘為電工,雖然不可能有軍工企業那樣好的待遇,但生活下來還是不成問題的。檔案袋裡的資料,主要是集中在他被開除之前。因為有單位所管,故此資料比較齊全,內容也比較詳細。被開除後,檔案被移交給居住地派出所,基本上就再也沒有什麼新的資料添加進去了。但最後一份證明,還是讓王為三人都大吃了一驚。那是一份死亡證明。就在三年前,那振林因病醫治無效去世,派出所將一紙死亡證明裝進了他的檔案袋,就此束之高閣,等待時間一到,就予以銷毀。幸好還趕得及,沒被燒掉。“什麼原因死的?”白嬌嬌蹙眉問道。在她想來,那振林既然是武術高手,照理身體素質應該非常之好,怎麼可能還沒滿六十歲就去世了呢?有點不好理解。比如老爺子,至少也得是七十好幾了吧,不照樣耳聰目明,腰挺背直,走路虎虎生風,那精神頭,很多年輕人都比不了。“這上邊寫得比較含糊,應該是病死的。”王為拍了拍檔案袋,說道。對於那振林未滿六十就去世,王為倒是不感到多麼的難以理解。武術練習固然可以強身健體,卻並不意味著百病不侵。一不小心,武術高手也可能會染病,可能一病不起。明代的王陽明,公認的練氣大師,曾經在軍營打坐練氣,突發嘯聲,一營皆驚。這樣的大牛,也隻活了五十多歲。“所以說,他不可能是凶手。”這時候,劉浪抽完了煙,插口說道,語氣有點鬱悶。這一點,王為白嬌嬌穀帥都看出來了,因為“連環殺人強|奸殘害女性案”第一個案件發生在兩年十個月前,而那振林三年前就死了。他不可能死後兩個月再從墳墓中爬出來作案。“那也未必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王為笑了笑,說道。劉浪瞥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是啊,他死後兩個月,第一起案子發生,馬淑珍在鹽業公司職工宿舍被殺。照你的推理,這個凶手極有可能是那振林的後輩,甚至就是他的兒子,對不對?那振林活著的時候,對嫌犯管得特彆嚴,要求很高,所以導致嫌犯心理變態。那振林一死,這個人再也沒有人管束,從此就想脫韁野馬一般,開始徹底放縱自己。是這樣的吧?”王為笑道:“推論合情合理。”“是啊,是合情合理。但事實卻是,那振林根本就沒有兒子!他結過一次婚,但沒多久就離了,也沒生孩子,男孩女孩都沒生,從此那振林就是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生活?”白嬌嬌反問了一句,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老爺子。老爺子現在不也是一個人生活嗎?也不知他的家人子女在哪,甚至他有沒有結過婚,生沒生過孩子都是個未知數。難道他們這些武術高手,作風都是這麼特立獨行?不過從老爺子樂觀開朗的性格來看,他應該不是沒子女,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子女沒有和他一起生活。這個等有暇之時,再仔細問王為好了。“那,沒有兒子,有沒有徒弟?”穀帥問道。“有。”劉浪的回答,永遠都是這麼簡單直接。三人的眼神就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臉上。“不過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他的徒弟都是跟他學電工的,不是跟他學武術。”甚至於那振林是不是會武術,檔案袋裡都沒提,劉浪經過調查,以前那振林的街坊鄰居們也都不清楚那振林是不是會武術。王為也不在乎劉浪略帶譏諷的態度,問道:“那最起碼,哪些人跟他學過電工,能找出來吧?”劉浪說道:“正在找著,不過難度相當大,那振林又沒開電工學校,他帶徒弟,都是私人性質的,從來就沒有過登記,多年過去,想要一時半會把他那些電工徒弟都找出來,一點不簡單。”這一點,王為穀帥白嬌嬌都很認同,他們都是辦案辦老了的,知道這種私人性質的授徒,是毫無痕跡可尋的,那振林還活著倒是好辦,可以由他把那些徒弟一個個都找出來。就算其中有些沒有繼續聯係的,也總是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關鍵那振林都死了三年,這又從哪著手?王為隻好說道:“現在也隻能找到一個算一個了,再透過這些找到的,想辦法去找更多的出來。”劉浪有點煩躁地說道:“就算全都找出來了,他們也隻是一群沒照的電工……”咱們現在要找的,不是一個“武林高手”嗎?怎麼忽然間,又變成“電工串串燒”了?王為輕輕一笑,提醒了劉浪一句:“劉支,可彆忘了,嫌犯的可能職業之一,就是電工。隻有這種人,才能理所當然地出入各個單位各個小區,不引起彆人的懷疑。”單憑這一點,把那些“無照電工”全都找出來,也很有必要。劉浪蹙著眉,沒再吭聲。顯然,他也覺得王為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