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最漫長也是最難熬的。尤其是不確定的等待。果然如同白嬌嬌所預料的那樣,不到十一點,韓英就疲憊得不行,還強撐著在客廳來回踱步,就是不肯坐下來歇一會。南門分局的女警不時安慰她一句,神情卻也越來越漠然了。同樣的話講得太多,任誰都會漠然的。女警又不是專門給人做思想工作的政工乾部。白嬌嬌隻管看自己的電視,偶爾才會往窗外瞥一眼,當然是什麼都沒有。到十二點時,韓英終於忍不住,在沙發上坐下,卻還是很緊張,事實上,她是越來越緊張,儘管疲倦得不得了,就是睡不著。白嬌嬌到底還是開口了,淡淡說了一句:“沒事,你睡吧,王為在外邊,你完全可以放心。”白大隊還真不是謙虛,從她的神情來看,明顯覺得在外的王為,比她這個“貼身保鏢”更加值得倚靠。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白嬌嬌對王為已經這麼信心十足了。說來也正常,在這種大事上,看似不著調的王為,從來沒有失誤過。“是啊,有我們穀局在呢,你怕什麼?你還信不過他?”南門分局那女警顯然有點不爽白嬌嬌這話。這個案子是我們南門分局主辦的好吧?你們隻是借用,什麼時候變成你們為主了?再有啊,難道那個什麼王為能比我們穀局長更厲害?不要說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點不像個警察,就說他那麼年輕,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裡去?說得好像一切都要靠他似的。白嬌嬌臉色淡淡的,沒有再開口。看得出來,白大隊壓根就不屑於和那女孩爭論。王為厲害不厲害,白大隊自己心裡有數就是了,跟彆人說得著麼?“我……我睡不著……白大隊,你說,王為的分析正確嗎?”韓英儘管沒有公開選擇“擁穀”還是“擁王”,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了態度,她直接坐在了白嬌嬌身邊,問道。白嬌嬌淡淡說道:“在最終的結果沒出來之前,任何人的判斷都隻能是分析推理,沒有誰敢打包票說百分之百正確。”白嬌嬌這是最標準的回答,不過看得出來,韓英略微有點失望。白嬌嬌瞥她一下,難得地加了一句:“到目前為止,王為還沒出現過任何失誤。”“真的嗎?他那麼厲害?”韓英頓時精神大振,差點歡呼起來。南門分局那個女警就禁不住撇了撇嘴,露出不那麼友好的神情。吹!你接著吹!我們穀局那麼厲害,公認的神探,也不敢說百分之百準確,從不失誤。這些小地方來的警察,就是沒見過世麵,典型的坐井觀天,夜郎自大。這位女警,並沒有資格全程參與本案的偵破,是臨時抽調來保護韓英安全的,對王為在這個案子中起到的作用不是那麼了解。在她想來,這個案子最終偵破,肯定都是他們穀局的功勞。穀局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女警沒想到的是,她心目中無所不能,不管遇到什麼事都鎮定如泰山的穀局,和韓英一樣,早就進入了全神戒備的狀態。隻不過,穀局的身體比韓英壯健得多,又久經訓練,雙方體能壓根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韓英在客廳裡轉悠了幾個小時,搞得自己筋疲力儘,穀局在窗戶邊監控了幾個小時,還是精神十足。王為一直在看電視,足足看到十二點。臥室那邊一次都沒去過。所有台都被他換了一遍,實在是找不到好看的節目了,這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點懶洋洋的起身,向另一間臥室走去。這還是看在衛博教授和李總隊的麵子上。不然王為鐵定要在沙發上躺到淩晨一點以後才準備行動。早了根本就是浪費精力。他的老師曾經不止一次地告誡過他,身為警察,保持體力是必須要時刻注意的問題。有時候,和犯罪嫌疑人比的就是個耐性。誰能堅持更久一點,誰就贏了。隻是,連李副總都時不時跑到臥室去看看外邊的情況,王為始終這樣穩如磐石地“葛優躺”,也太囂張了些,恐怕領導心中會有想法啊。你再厲害再牛逼,想提拔重用還握在領導手裡吧?王為去的那間臥室,也一樣經過布置,從裡往外看沒問題,從外往裡看,得特彆擊中注意力才行。但這邊屬於屋後,房門和樓梯入口都在另一邊,所以也不會有什麼人貼近到陽台附近來看的,免得被人誤會有什麼圖謀。王為點起一支煙,偶爾才會百無聊賴地瞥一眼窗外。對自己的推理判斷,王為從來都很有信心。不要說他有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記憶,就算在另一個時空,乾了二十年刑警的王二哥,對自己那也是非常的自信。現在十二點過,整個小區確實非常安靜了,但還有好幾個單元房沒有熄燈,窗戶裡透出燈光。還不是行動的最佳時機。按照推理,朱海潮從那羅村請來的那位法師,絕對是老手,乾這種事不是頭一回,知道在什麼時候下手才是最合適,成功幾率最高的。如果王為是法師,他也不會選擇在這時候行動,還得再等等,等每個人都足夠疲憊,每個人都進入夢鄉之後再動手。眼下,王所還有時間優哉遊哉地抽幾支煙。等小鬼一出現,王所就要進入戰鬥模式了。好在他在此番行動中,處於候補位置,主攻手是穀帥。王為從來沒有小覷穀帥的意思,對他的槍法也很信得過,如果在待會可能發生的交手之中,他始終隻需要旁觀不需要出手,那就太好了。王為不想搶穀帥的功勞。一點都不想。畢竟他是邊城的警察,這個案子是南門分局在辦的。哪怕他在這個案子中起到的作用再大,再至關重要,最終的功勞,還是要算在南門分局和穀帥的頭上。他能得到的好處,充其量就是在衛博教授和李作勇副總隊長眼裡留下一個精明能乾的印象。而現在,這個印象已經留下了。再搶穀帥的功勞,不但毫無意義,還會讓人覺得自己咄咄逼人,太喜歡自我表現,不懂得進退之道。在場麵上,你是否識大體,是否明進退,是相當重要的一個參考指標。一個總是想出風頭,想獨攬一切榮耀的家夥,是最不受歡迎的,領導也不會待見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搶領導的風頭?等你羽翼豐|滿之後,誰知道你會不會把領導也踩在腳下?對這樣的不安定因素,危險分子,最好的預防辦法,就是先一步把他踩下去,深深踩進泥潭,永遠都不要讓他有機會翻身,有機會更上一層樓。他手裡還是在無意識地把玩著那隻麻醉鏢,希望用不上。時間慢慢流逝。終於,到了淩晨兩點多。連穀帥都有點困了,不得不靠一支接一支抽煙來提神。穀帥平時並沒有太大的煙癮,隻有在朋友應酬或者特彆疲倦特彆緊張的時候才抽上那麼一兩支煙。王為抽的煙比他多得多。奇怪的是,這家夥的牙齒還是那麼白,那麼整齊,簡直不合常理。小區所有房間的燈光都熄滅了,家家戶戶都進入夢鄉,王為他們所在的這個套間也熄了燈,韓家也是,屋外,隻有蟲子偶爾鳴叫。可以行動了!王為一改先前懶洋洋的姿態,臉色變得嚴峻起來,透過窗戶盯著外邊,渾身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神經都進入了戒備狀態,隨時都準備爆發出最強的力量。連站在他身邊的衛博教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透出來的那股逼人的氣息,情不自禁地略略讓開了些,床頭燈微弱昏暗的燈光下,衛博教授望向王為的眼神中,飛快閃過一抹驚詫之意。這小子,仿佛瞬間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充滿了鬥誌,隨時都能以最強的狀態投入戰鬥。衛博教授可以肯定,這是百戰之士特有的殺氣。比王為更強的厲害角色,衛博教授也不是沒見過,他主要是驚詫於王為的年輕和他的老到。這麼矛盾的兩者居然如此和諧地統一到了同一個人身上。外邊還是靜悄悄,隻有涼風輕輕吹過,花木微微搖曳,沒有見到任何異常。衛博教授忍不住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淩晨兩點一刻。已經是深夜,還不見動靜,或許,今晚上小鬼不會出現了?雖然說,從市長親自出馬之後,王為斷定,朱海潮一定會再次出手,但也難以確定具體的日期,今天不來,或許明天會來吧?一定會等到的。市裡馬上就要決定羅家灣街道工廠的歸屬,朱海潮也沒多少時間了。隻是,第一晚總是士氣最高的,再拖一個晚上,士氣和精力都不可避免的會下降,任務完成的難度又增加了幾分。就在這時候,王為卻忽然貼近了窗戶,雙眼瞪得滾圓。來了?衛博教授也立即湊了上去。隻見對麵七棟的頂樓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隔得太遠,天又黑,看不真切,隻能模模糊糊地覺得,那是一隻小動物。到底是猴子還是家貓,一時間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