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客廳內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大家都將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射在王為臉上。教唆法師害人!這種話居然都有人在案情分析會上講出來了?這是在說書嗎?或者寫神話?誌怪?“老師,我建議把他清除出去!”穀帥終於忍無可忍,望向衛博教授,堅決地說道。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參加,是衛博教授點名叫他跟上的,否則,穀帥早就發飆把他趕走了。發生在南門轄區內的事,不管是不是刑事案,都輪不到你一個邊城派出所小小副所長來指手畫腳。這是我的地盤!而且,穀帥是真的不能再忍受王為這種論調了。泥煤的,他真相信這世界上有法師,不是為了討好韓英!穀帥堅決不願和這種人一起辦案。一個口口聲聲宣稱“法師放小鬼害人”的刑警,穀少帥實實在在羞與為伍。“理由呢?”出乎穀帥意料的是,老師居然反問了他一句,而且語氣十分嚴肅,神色也十分嚴肅。理由?這還需要理由嗎?難道你堂堂華夏公安大學的教授也相信“法師”“小鬼”?穀帥緊緊抿著嘴,儘管沒有出口反駁,從他臉上的線條也能看得出來,這回他對老師也很有點不以為然了。穀帥這種性格的人,原本就不可能從內心深處真正的去敬服誰。天大地大我最大!“你有你的思路,王為有王為的思路,我們還是聽他把他的意見說完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衛博教授到底還是要給自己的得意門生留點麵子的,沒有嗬斥他,語氣和臉色也都變得柔和了三分。“王為,你繼續說,你所謂的法師害人,到底怎麼解釋。”王為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教授。其實在我們天南,法師這種人,是一直都存在的,不完全是傳說。不管他是封建迷信也好,還是彆的什麼怪力亂神,但起碼法師確實存在,這一點毋庸置疑。”這個話,倒是沒人反駁。天南這麼一個多民族聚居的省份,一些偏遠山區,確實有“法師”這種人存在,在最偏遠的山區,法師甚至還是很受尊重,很有權威的人。但這裡是雲都,天南省省會,不是大山深處。“傳聞中,法師有各種非自然的力量,會神打,會藥功,懂得巫術,懂得養蠱,最偏門的法師,還懂得養小鬼害人。這些東西,無稽的多,但也並不是完全的捕風捉影,多多少少總是有一點根據的。”“什麼根據?”邢副大隊長很不客氣地問道。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家夥和自家“老大”不對路。從穀帥對王為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既然如此,邢副大隊長肯定要站出來,明白和自家老大站在一條戰線上。“比如說養鬼,這種事真有。隻不過養的不是什麼小鬼,而是某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小動物,經常在夜間出沒,韓英見過的,應該就是這種東西。”不少人臉上神色頓時一動,許多原本對王為這番話不以為然的,都在心裡覺得,這回,王為可能還真沒有胡說八道。“在偏遠山區,法師為了取信於人,必須要展現出非自然力的手段。養小鬼就是普通人最畏懼的一種,法師隻要能驅使小鬼,半夜在彆人家窗外露個麵,就足以嚇壞很多沒知識的人了。這是他們證明自己法師身份的一種有力的手段。嚴格訓練小動物,冒充小鬼,並不是不可能的。”“那你認為,是訓練一種什麼樣的小動物?”這回發問的是衛博教授,雙眼熠熠生輝,很顯然,衛博教授已經來了興趣。果真如此的話,他深入調查研究一番,就足夠寫一篇專著了。巫蠱之力在現代刑事案件之中的體現,至少在全國範圍內,是開了先河的。“這個不大清楚,根據我查閱的資料來看,一般訓練的是猴子,體型很小的那種猴子。當然,也有個彆法師訓練其他小動物的,比如黃鼠狼之類。但主要還是訓練猴子。猴子的外形最像人類,半夜三更的見到,真的很容易被人誤會為什麼小鬼!”“訓練的猴子會殺人?”還是邢副大隊長,語氣依舊頗為不客氣。好吧,訓練猴子冒充小鬼,算你說得通。畢竟馴服一隻小動物,難度也不是多大。許多人家裡養的寵物狗寵物貓啊什麼的,也訓練得非常聰明,會做很多事呢。然而,既然是體型很小的猴子,憑什麼能殺人?“毒藥!”王為簡單明了地回答了邢副大隊長。應該說,這位老邢實在是個很合格的副手,知道自家老大眼下要講究身份地位,不便公開發難,便及時跳出來,幫老大出馬。有前途!“並不是所有養小鬼的法師都會給小鬼弄毒藥,多數養的小鬼是用來嚇唬人的,證明自己有養鬼的能耐就可以了。隻有那些特彆狠辣的法師,才會給小鬼淬毒。大山深處,各種蛇啊蜈蚣啊什麼的不在少數,他們要弄點神經毒藥還是很容易的。其實大多數法師,同時也懂點古老的醫術和藥理學,這是他們代代傳承下來的知識。包括馴養小動物,都是代代相傳的技術活。”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好像還真能自圓其說。“我們現在可以去陽台上看看,去韓英宿舍的窗台上看看,就有小動物留下來的腳印,韓英窗戶上還有小動物留下來的抓痕……”“走,去看看!”王為話音未落,衛博教授已經站起身來,徑直向主臥室走去。其實他剛才一直都在很認真地看著王為勘察現場,隻是沒有乾涉罷了。對邢副大隊長等人進行過的現場勘查,老實說,衛博教授沒有太大的興趣。這種按照最標準流程進行的現場勘查,衛博教授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回了,沒必要萬裡迢迢從首都跑到天南來再觀摩一次。他主要是想來了解一下巫蠱案例的。在陽台上和窗台上,以及水管上,王為把那三個很不顯眼,很容易被人忽視的痕跡一一指給大家看,還有木製窗欞上兩道明顯的抓痕,衛博教授,李副總隊長和滕局長,都探頭窗外看了。“所有這些痕跡加在一起,讓我高度懷疑,確確實實是有法師在放小鬼害人。”王為的神色變得極其凝重起來,臉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吊兒郎當的神情了。現在已經沒人挑他的語病。有了科學的邏輯推理,所謂“法師”“小鬼”的說法,隻是為了方便表述而已。“如果這個推理成立的話,朱海潮的嫌疑就會非常大!”白嬌嬌插口說道。她早就已經順著王為的思維在考慮整個案情了。任何一個案情推理,隻要在邏輯上能形成一個“閉環”,那就是合理的,哪怕聽上去再荒謬,都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一些特彆的案例,往往最荒謬最不可思議的推理,最接近真相。衛博教授略一沉吟,就斷然對穀帥說道:“穀帥,馬上安排人調查朱海潮的情況。”本來他和李作勇,滕文盛都達成了默契,這個案子交給穀帥和他的刑偵大隊去主辦,他們隻旁觀,最多關鍵時刻給予指點,並不親自參與。但現在,衛博教授斷然接過了指揮權。假如一切都和王為推理的一樣,這就是個全新的案例,利用民間迷信,利用所謂的巫蠱之力進行嚴重刑事犯罪的新案例。這樣全國都罕見的新案例,那就值得衛博教授親自出馬,全程跟進了。“是!”穀帥不愧是衛博教授的得意門生,對老師非常了解,知道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那就不能違拗他了。當下挺胸答應了,馬上向邢副大隊長下達了指令。“請等一下!”王為急急叫道。所有人的目光又掃了過來。怎麼,你又有話說?你要跟衛博教授爭這個指揮權?王為也不去理會眾人古怪的眼神,自顧自說道:“教授,班長,對朱海潮的調查,必須要秘密進行,千萬不能驚動了他。一旦他察覺情況不對,我們就很難找到過硬的證據了。”現在韓小山已經進了醫院,死多活少,朱海潮那邊一聽到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安排法師離開雲都,返回大山中去,那還找個屁的證據。總不能直接把朱海潮抓起來,大刑伺候吧?沒這麼辦案的。朱海潮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大,絕不是省油的燈,還不知道他背後杵著什麼大人物呢。沒有過硬的證據,想要拿下這種牛人,基本上是做夢。衛博教授點點頭,又看了邢副大隊長一樣,表示自己已經認可了王為的建議。“另外,要馬上安排人去醫院,嚴密封鎖消息。不管韓小山是不是搶救回來了,這幾天我們都需要他還活著!”王為的語氣很篤定。這話在普通人聽來實在有點不明白。人要是沒搶救回來,已經死了,你怎麼讓他活著?你又不是神醫!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明白了。衛博教授又點點頭,再次確認王為的意見。表麵上看,是他在主持偵破工作,實際上,王為還真的接過了案件偵破的指揮權。這小子,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