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又一次案情碰頭會召開。還是在大會議室,參會的人員少了一部分,最大的不同,是王為正兒八經坐在了第一排,緊挨著白嬌嬌。這個位置,無需人特意安排,大家自動自覺在白嬌嬌身邊空出了一個座位。王為也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了。毫無疑問,大家已經認可了這位“小司機”在專案組中的地位。目前為止,按照王為的推理嘗試之後,事實證明,這個推理很有道理,至少整個案情的脈絡,看上去已經變得清晰起來。當然,是否能就此找出真相,那還需要更多的證據和後續偵破。單單隻是眼前的進展,就讓專案組的同誌們精神大振了。數路會齊。詢問張大姐等營業部職工的是一路,緊急查賬的是一路,前往吳新力家裡詢問情況的又是一路。這幾路人馬得到的線索都不約而同地指向同一個問題——吳新力確實在與人合夥做生意。這一點,張大姐等職工證實了,吳新力的家人也證實了。而緊急查賬的那一路經警,雖然時間很短,暫時隻能查閱營業部的賬目,卻也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可以肯定的是,石頭路營業部的賬有問題。至於是不是和吳新力有關,那還要繼續深入查賬才能搞清楚,但作為營業部主任的吳新力,必然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綜合其他兩路人馬反饋回來的信息,基本可以斷定,吳新力挪用公款的可能性很高。不然的話,僅僅憑他個人的工資收入,他不可能在縣城繁華地段建起一棟五層高的樓房,兩個大門麵出租。這一點,從吳新力家反饋回來的消息也已經證實了。至於吳新力做生意的合夥人,也就是王為推理時所說的“某甲”,也集中指向同一個人——馬世勇!“馬世勇的老婆顧嵐,是吳新力的高中同學。以前在青山鎮金融社工作過一段時間,大約是三年的樣子,當時,吳新力是青山金融社的主任,顧嵐就是吳新力批準招入青山金融社工作的,臨時工。”“後來吳新力調到縣裡,顧嵐就辭職不乾了。”“根據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吳新力開始和馬世勇合夥做生意,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顧嵐應該就是他們之間的紐帶。”耿波將彙總的情況通報給大家知曉。不少人邊聽邊用眼睛的餘光瞥向王為。這小子,行啊!竟然和他的推理如此一致!“顧嵐和吳新力的私人關係到底怎麼樣?”洪峰蹙眉問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倒不是說大夥的內心那麼不堪,而是這個問題相當關鍵,如果顧嵐和吳新力之間,確實存在某種超友誼的關係,那麼馬世勇要殺吳新力的動機,又多了一個。很少有男人能受得了綠顏色的帽子。“關係確實有些密切,據說當年在青山金融社的時候,吳新力的老婆和顧嵐吵過架,好像還動了手。”耿波這麼說。大家便暗暗點頭。都說女人的直覺最準,如果吳新力和顧嵐之間真的清清白白,吳新力的老婆也不會跑到青山去和顧嵐吵架,甚至動起手來。“既然如此,那吳新力怎麼又和馬世勇合夥做生意了呢?”有人提出了疑問。照理,馬世勇也該和吳新力去吵一架,甚至是打一架。“馬世勇這個人,可不簡單。”耿波說道,似乎頗有感觸的樣子。“怎麼個不簡單法?”袁懷英笑著問了一句。耿波說道:“馬世勇不但在青山鎮是個名人,如今在城關也是名人,簡單來說,這家夥就是個混混出身,以前在青山鎮的時候,派出所進進出出是常事,隔斷時間就要惹點事出來,和境外的一些不法之徒,有很密切的往來。後來據說是做生意發了財,到城關買了房子安了家,馬上就和城關那一批臭味相投的家夥打得火熱,沒多久就成了‘大哥級’人物……”“這家夥有錢,舍得花,狐朋狗友一大堆,那些人都奉承他,他也很快就聚集起了一幫跑腿的。”眾人臉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來案情的脈絡,又明晰了些。有人望向王為的目光中,甚至帶上了一點佩服的神情。“把這個馬世勇,還有他老婆顧嵐,都列入重點監控對象吧。”袁懷英隨即說道。他和耿波都是專案組的副組長。對此,大家都沒有意見。“我已經派人去盯著了。馬世勇的住宅,和吳新力家相隔並不太遠,隻隔了兩條街,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耿波說著,輕輕搖了搖頭,加上一句。“這家夥,房子和吳新力家的房子一樣,五層樓,占地至少兩百多平,裝修很豪華。”會議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少數人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洪局,丁書記,袁支隊,耿局,我建議,立即傳喚馬世勇!”王為主動開口,打破了這沉默。大夥略略一驚。“現在嗎?”洪峰反問道。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某種支持。實在王為的資曆太淺,在這間會議室裡,應該還找不出比他資曆更淺的來。職務也很低,幾乎算不上有正經的職務。這樣的資曆和職務,在專案組幾乎就是個跑龍套的命。洪峰必須要不住給他一些支持,王為的意見才能被重視起來。當然,如果王為能夠在“雙十一搶劫殺人案”中再立新功,那他在邊城公安局刑偵係統這一塊,就真的算是小有名氣了。王為在公安係統的地位越高,名氣越大,就越能完成韓明正和洪峰交給他的重要任務。“是的,就是現在。”王為篤定地說道。“假如,馬世勇真的和這個案子有關,那他很有可能就是主謀,搶劫嫌犯和他有著密切的聯係。我們越早控製他,就越有希望抓到那幾個持槍的嫌犯。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沒有人反駁王為的意見。事實上,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既然這個馬世勇的嫌疑很大,那麼就要儘早控製他。因為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嫌犯已經逃離城關鎮,甚至已經逃出了國境線。這樣的話,追捕的難度自然很大。另外一種可能,則是嫌犯並沒有跑遠,而是就近潛伏起來,甚至就躲在城關鎮。反正作案的時候他們都蒙著臉,現場錄像設備又壞了。這一點很關鍵。一開始,大家覺得這是個巧合,現在看來,還真未必。假如王為的推理成立,這批嫌犯就是馬世勇請來的,吳新力參與其中,或者至少知情,那麼,現場錄像設備壞了,就不是巧合,而是人為,故意的。這幫劫匪清楚地知道,沒人看到他們的真麵目,連蒙麵的錄像都沒有,那麼他們留在縣城潛伏下來,就是安全的。通遠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常住人口加上流動人口,小十萬人都有。當然,一般的案犯沒這麼大的膽子,慣犯就不一定了。大家在刑偵戰線都不算是新手,各種各樣膽大妄為的犯罪分子見得多了。有些家夥就是膽子天大,心理素質也不是一般的好。你覺得完全不可能的,他們偏偏就乾得出來。現在,假設持槍嫌犯都還留在縣城,那麼儘早控製馬世勇,就是揪出這些嫌犯的關鍵。一想到縣城裡還有可能隱藏著持槍嫌犯,所有人的臉色都情不自禁地變得嚴肅起來。這可是相當嚴重的問題。“我看可以,應該馬上對這個馬世勇采取行動!”丁興國表了態。作為通遠縣政法係統的一哥,丁興國身上的擔子比在座每個人都重,甚至比洪峰肩頭的擔子都要重得多。他不但關心眼前這個案子的偵破,更擔心後續的公共安全問題。幾名持槍嫌犯潛伏在縣城,那就是幾顆巨大的定時炸彈,安全隱患太大了。真要是再發生持槍搶劫或者持槍傷人的案件,他這個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局長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說不定連烏紗帽都保不住。他表這樣的態,大家都能理解。他是專案組組長,他明確地表明這樣的態度,就等於是直接下達了命令。大家的臉色益發嚴峻。袁懷英開始切入技術層麵,向耿波問道:“老耿,這個馬世勇,現在還在城關嗎?”袁懷英和耿波關係不錯,他們曾經是警校高級培訓班的同學。耿波搖搖頭,蹙眉說道:“不清楚,剛剛派人去盯他,暫時還沒有回報。”畢竟這大晚上的,除了盯住一棟黑黢黢的房子,暫時也找不到其他了解情況的手段。鄰居們都睡了,找誰調查了解情況去?馬世勇這樣的人,進出號子是常態,可以說擁有相當豐富的反偵察經驗,十分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真要是他牽頭做下了這種大案,確實不大可能傻乎乎地坐在家裡等死。大家的眉頭都蹙了起來。怎麼找到這個馬世勇,不動聲色地把他控製起來,倒是個難題。關鍵還不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