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曉天老媽終於還是被一堆聯防隊員上前強行拉開了。有聯防隊員在,這種事正式民警是不會出手的,萬一出什麼岔子,不好騰挪。聯防隊員就好辦多了,“退回原單位”這個大殺器一祭出來,一般的問題瞬間解決。王為默默地走了。李民主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實話說,王為這回還真是躺槍,他可不是專一來看李民主笑話的,這不趕上了?眼看著那幾近癲狂的女人被拉到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王為一時也有些惻然,不過卻沒有上前去阻止,他還不至於這樣衝動。畢竟單曉天並不是完全無辜,從後來披露的案情上,單曉天雖然不是殺人凶手,細論起來,也可以算是真凶的“同謀”,至少他為真凶創造了“難得”的機會。而且,這家夥是個人見人厭,鬼見鬼憎的慣偷,王為對這種人沒有半點好感。那女人自己不教育好兒子,受此折磨也算是“罪有應得”。這當兒,王為真要是上去做“好人”,那得罪的就不止李民主了,簡直和整個三警區乃至和整個派出所為敵。這樣腦殘的事,不做也罷。王為徑直去了所長劉強的辦公室。劉強很乾淨利落地在他的報告上簽了字,基本都沒怎麼看報告的內容。這是老警察才有的待遇,足見劉強對他的工作能力已經完全認可。當然,也帶著某種籠絡之意。你看,我對你夠信任吧?為什麼?就因為我把你當親信啊。王為沒有就走,而是靠在椅子上,掏出香煙,敬給劉強一支。不是金裝南煙,而是普通版南煙,五塊錢一包的,這種水準,其實還是超出了普通派出所基層小民警應有的檔次。就算一天隻抽一包,一個月也要抽掉半個月工資。但這已經是派出所最基本的消費水準了,隻要是煙民,連聯防隊員都是抽這種南煙,王為也不好把自己搞得太掉分。況且,本質上王警官是個很喜歡享受的人。隻不過,王為的享受比較量力而行,從不追求那些完全超出他消費能力的東西,對那些自己並不當真喜歡的東西,更是看都不看一眼,隻是對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儘力做到最好。比如在另一個時空,王為的工資已經是現在的一二十倍,金裝南煙的價格卻沒有變化,他就時不時會搞幾包來抽抽,也並不介意朋友偶爾送他個條吧兩條的。前些日子去省城,王珺送給他的那兩條金裝南煙,回家之後,王為全都孝敬給老爸了。倒也不是王警官忽然之間就那麼有孝心了,兩條煙全部給老爸,自己一包不留。關鍵王誠正在搞他那個加工廠的手續。對現階段行政單位的辦事效率,王為實在不敢高估,一圈下來,兩條金裝南煙能搞定,就算燒高香了。如果是在後世,王為好歹在行政機關有幾個朋友,但眼下,他卻是真真切切的小鮮肉一枚,他那幾個在行政單位上班的朋友,這會還不知在哪個學校很苦逼地讀書呢。“所長,單曉天那個案子……”王為很狗腿地為劉強點上煙,笑著問道。劉強很詫異地瞥他一眼,說道:“你問這個乾什麼?”“三二九殺人案”是個引發了轟動的案子,對這種殺人案,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絕不肯沾身。連劉強了解得也不多,直接由分局重案中隊辦的。“好奇唄……這個案子,現在走到哪一步了?”王為的語氣儘量隨意。他知道劉強想籠絡他,他也很願意配合。能夠和一把手搞好關係,有什麼不好?劉強想了想,說道:“一審已經判了,死刑。”王為點了點頭。從案發到現在,四個月,一審已經宣判,速度還算可以。畢竟這不是普通案子,殺人大案,從案發到最終判決,拖上一兩年是常有的事。案情複雜嘛,需要落實的證據和細節很多,每落實一樣,都需要時間。而不管是派出所還是分局市局,都永遠會麵臨著警力嚴重不足的問題,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這個問題也解決不了,隻會越來越嚴重。對三二九殺人案的後續進展,王為腦海裡沒有一點印象,因為他壓根就沒參與過這個案子,對案情的了解,全部來源於後來的“反麵教材宣講”。“可是,我怎麼聽到當事人家屬一直在喊冤?這個案子,不會真的有什麼隱情吧?”王為試探著說道。實話說,王警官現在內心是很糾結的,非常非常糾結。他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錯案,也很清楚此案的真凶是誰,偏偏就不能直接說出來。作為一個旁觀者,他忽然爆出所謂的“真相”,結果隻會有一個——所有人都將他當成瘋子!因為他沒有證據!這個案子的內情非常的特彆,除了真凶的口供,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證據!尤其是案發現場已經被完全破壞的情況下,更是所有證據都湮滅了,不管是直接證據還是間接證據。隻因為真凶的供述,和單曉天的供述完全吻合,他又供述了殺人動機,構成了完整的鏈條,這才最終洗清了單曉天的冤情。你知道案情不是這樣的,知道另有真凶,也知道真凶是誰,卻偏偏不能說,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就算有人信你也拿不出證據,上不了法庭!換了誰,特麼不糾結?按照原來的軌跡,這一切都發生在六年之後。關鍵是,王為偏偏回來了。除了單曉天和真凶,王為是當今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這是個錯案的人。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單曉天再坐六年冤獄?他雖然是個慣偷,也必須嚴懲,但不應該是這樣的罪名。王為決定要做點什麼。明知有問題,一聲不吭,絕不是王為的性格。在另一個時空,刑事警察王為同誌,是邊城市公安局出了名的“王二愣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另有隱情?我跟你說,再沒有比這個案子更簡單明了,更鐵證如山的了!”劉強瞥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要早來幾個月,我也推薦你進專案組,見識見識。那單曉天也真牛逼,膽兒賊肥,什麼地兒都敢偷,什麼人都敢殺……”“可他為什麼一直喊冤?”王為很努力地想要引起劉強的懷疑。畢竟他這樣一個新丁,人微言輕,如果能將劉強拉下水,那就有說服力得多了。“喊冤?他當然喊冤了,誰特麼想死啊?這人也是腦子進水了,他當時隻要直接把被害人打暈就可以逃走了,偏偏還下死手,把人掐死。這也太凶殘了,活該!”劉強有點憤憤不已。“這人真的很凶殘啊?怎麼聽他媽媽說,他膽子很小,連隻雞都不敢殺……”劉強覺出有點不對了,瞥他一眼,警惕地說道:“小王,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真懷疑我們辦錯了案?”劉強雖然沒有正式列名專案組,但他身為紅玉所所長,一把手,發生在紅玉所轄區內的殺人案,原則上是不會瞞著他的,畢竟專案組也要得到所裡的大力協助才行。而且這案子明明白白,沒有什麼隱秘內情,也就沒有特彆的保密要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強也要算是辦案民警的一份子,故而才有這樣一說。王為笑著說道:“所長,我就在想啊,萬一,那個女人不是被單曉天掐死的呢?萬一真凶另有其人,我們不就冤枉人了嗎?”“那女人不是被單曉天掐死的,難道是被你掐死的?你是真凶?”一言未畢,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李民主大步走了進來,嘻嘻哈哈地說道,臉上帶著明顯的嘲諷之色。本來這段時間,李民主也沒有打算再次起釁,一連在新嫩菜鳥麵前吃了兩回虧,暫時他得先穩住自己的陣腳再說。誰知在門外就聽到王為在胡說八道,李民主立即氣不打一處來。剛剛被單曉天的母親抱著小腿鬨了好一陣,李所差點鬱悶得吐血,眼下算是找到發泄的機會了。當然,表麵上看像是在開玩笑。在這件事情上,李民主是真的有著百分之百的心理優勢藐視王為。因為在他看來,“三二九殺人案”實在是鐵證如山。不但他這樣認為,整個專案組都是這樣認為的。“嘿嘿,李所,咱不是想要探討一下案情,多學點經驗嗎?”知道自己處於劣勢,王為也不和李民主硬頂,同樣笑嘻嘻地說道,對李民主滿臉的嘲諷視而不見。“想學經驗,行啊,以後再發生什麼大案要案,我推薦你進專案組。不過我提醒你啊,小王,專案組的工作很嚴謹的,凡事都講究證據,決不能胡說八道,信口開河!”劉強微微蹙了一下眉。他倒不在乎李民主夾槍帶棒諷刺王為幾句,他在乎的是李民主那種語氣——我推薦你進專案組!這好像是他劉強這個一把手才有的權力吧?看來李民主吃了一個癟,卻並沒有記住教訓。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思,依舊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