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打就通,裡麵傳來王珺優雅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哪位?”“小姑,是我啊……”“二子?這個時候怎麼想起給小姑打個電話了?”聽到王為的聲音,電話那邊王珺感到很驚訝,說得王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回到邊城這些天,居然就沒主動給小姑聯係一下。一個是忙,二個也是感情上還沒有和小姑特彆親近。但是很明顯,在這個時空,他和小姑之間的關係,肯定會和另一個時空有所不同。一是因為他自己性格的轉變,再說還有個實際需求。這輩子要想活得和上輩子不同,很多時候都需要獲得小姑的幫助。“嘿嘿,這不是忙嘛……小姑啊,求您個事,我這碰到點麻煩了,急用錢,您看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不多,三千塊就好……對的對的,我就在家呢。今兒星期六,交易所不開門,等到了星期一,把我那點期銅拋了吧……”王珺就在那頭輕輕地笑,笑得王為心裡顫悠悠的。“二子,你還是和小姑那麼見外,小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小姑,我不是那意思,這不,錢的事,明白點好……”“嗯,小姑欣賞你這種明白勁……你那點期銅,我看暫時不拋吧,現在走勢很好,已經賺了差不多兩萬了,再等幾天,也許還能再賺點,至少把你這三千塊賺出來。”王珺雲淡風輕地說著,實則嘴角含笑。這侄兒的狗屎運還真不錯,從沒有接觸過期貨,就這麼懵懵懂懂地殺進市場,這麼懵懵懂懂地買了幾手期銅,然後原本波瀾不驚的期銅市場,就一路高漲了。說起來,期銅的價格也隻是上漲了大約五六個點,因為期貨交易的杠杆原理,這五六個點的漲跌,就足夠王為那兩萬塊錢本金翻番了。兩萬塊,對王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王為乃至整個家庭而言,就是一筆巨款,足夠解他的燃眉之急了。“行,我知道了,待會我就讓人把錢給你送過去……”在電話裡問了問基本情況之後,王珺很爽快地說道。王為嘴角微微往上一翹。就知道小姑會有辦法。這些年,王珺雖然一直在雲都經營,但在邊城也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生意場上的人,信奉的就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二子,有時間的話,到雲都來,小姑請你吃好吃的。”臨了,王珺在電話那邊叮囑了一句。說起來,雖然還是“哄小孩”的語氣,但王珺能主動發出這樣的邀請,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在王珺心裡,已經將這個侄兒當成了一盤正經菜式。“好咧,我一定去。”王為笑著掛斷了電話。“哎,還要等多久啊?”那邊廂,燈籠褲已經不耐煩了。王為看他一眼,淡然說道:“哥們,想要錢的話,就得有點耐心。”“哼,我告訴你啊,今天要是拿不到錢,我們幾個就不回去了,就在這住著等!”王為笑了,雙眼微微眯縫起來,說道:“小兄弟,做混混也要講規矩的,還得有點傲氣。像你們這樣,都快混成無賴了,有意思?”“你什麼意思?”燈籠褲脖子一梗,怒道。王為笑了笑,理都不理他,徑直回到了父母身邊。“怎麼樣?”葉玫低聲問道。王為輕輕點頭,說道:“不要緊,待會就有朋友送錢來了。”“啊?什麼朋友啊?”葉玫有點吃驚。三千塊,什麼朋友會一個電話就給送過來?“放心,是有錢人。”王為笑著,神態輕鬆。“來,方叔叔,先請坐吧,我去給您倒杯茶。”打牌的人雖然散了,小桌子沒收走。都記不得這小桌子是誰家的了,一直就這麼放在樹蔭下,難得的是居然還維護得不錯,並沒有完全朽壞。“你們坐,我去倒茶水……”葉玫急忙說道。不一會從家裡拿了茶壺和幾個茶杯過來,還端來一小碟葵瓜子。王為就這麼大馬金刀地坐下來,掏出香煙,敬給方重和自家老爹。王誠抽煙沒癮,有朋友的時候陪著抽幾口,倒是偶爾會喝個小酒。方重不一樣,煙癮比較重,接過王為遞過來的金裝南煙,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二子,這煙可貴啊……”在王家,葉玫一般叫兒子小為,王誠多數時候是叫他“二子”,方重也跟著王誠這麼叫。在方重眼裡,王為就和他兒子方可一樣,還是個小孩,怎麼忽然之間,就變得這樣穩重大氣了?難道一當警察,就有這麼大的變化?還有這煙……這應該不是警察的“福利”吧?王為笑道:“方叔叔,放心吧,這是朋友送的,我可還沒有那個能耐去收人家的好處。”方重也不由失笑,心中卻是一鬆。原本這個事搞得他心情很不好,又是緊張又是擔心,還特彆憋屈,眼見王為這麼輕鬆,自然而然也就跟著放鬆下來。眼見他們喝著茶水,吃著瓜子,抽著煙,還是金裝南煙,燈籠褲三人心裡就非常不爽了。討債,他們不是頭一回,也算是很有經驗了,被討債的一般都戰戰兢兢,嚇得要死,少數壯起膽子大喊大叫的,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但像這樣好整以暇,優哉遊哉的,還真是第一次碰到。太囂張了!竟然將他們視若無物。人的心態就是這樣的,隻許自己囂張,不許彆人跋扈。“黑麵,去給老子買包煙來,要金裝南煙,還買點好吃的來……”燈籠褲朝著身邊的另一個混混吆喝道。這個混混個頭較矮,黑不溜秋的,這個綽號倒是很貼切。黑麵頓時嚇了一跳,麵露難色,低聲提醒道:“浩哥,金裝南煙可貴啊……咱沒錢……”你開個口容易,可我上哪弄錢?不要說金裝南煙,黑麵兜裡,這會連五塊錢都沒有,褲兜比他的臉還乾淨。“你蠢啊!”燈籠褲不輕不重地摔了黑麵一個巴掌,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你不會去商店要啊,賬記在他們頭上!”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根本就是刻意要讓王為聽見。方重臉上又浮現出怒色。簡直欺人太甚。王為卻伸出手,拉住了準備拍案而起的方重,微笑著搖搖頭。方重這才滿臉鬱悶,很不甘地重新坐了下來。燈籠褲不由得冷笑一聲,高高昂起了頭。特麼的什麼狗屁警察,還不是外強中乾,碰到哥幾個就慫了。瞬間燈籠褲隻覺得信心爆棚,剛才被王為藐視的鬱悶一掃而空。看來還是李所說得對,在這老街,就沒有他“浩哥”吃不開的地方。黑麵腦子雖然不靈光,辦事倒利索,屁顛屁顛地跑去小賣部,很快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懷裡抱著一堆吃食,最上邊金光燦燦的,果然是一盒金裝南煙。王為略感意外。怎麼胡胖子的小賣部,竟然還有金裝南煙賣了?在王為的記憶中,這種奢侈品高檔煙要泛濫成災,應該還要幾年吧?眼下,天南卷煙廠應該尚未敞開供應。或許,這個時空和自己曾經經曆過的那個時空有所不同,也可能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畢竟二十年了,這樣的小細節不可能記得那麼清楚。至於胡胖子會毫不猶豫地給黑麵賒賬,王為倒不覺得多奇怪。胡胖子彆看長得五大三粗,其實膽子特彆小,這種街麵上的“大哥”,不管誰嚇唬他,那都是一嚇一個準!至於這將近一百塊錢掛在王為賬上,王為會不會認賬,到時候再說吧。大家都是鄰居,總比這些“大哥”好說話。胡胖子隻怕混混,倒不怎麼怕警察,在他心目中,警察總歸是為人民服務的,再說王為是他看著長大的,還是有一定的心理優勢。見了這一堆吃食和煙酒,燈籠褲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當即撕開香煙包裝,一人一支叼了起來,深深吸一口,麼的,這好煙就是抽著舒服……三人就在樹蔭下擺開了架勢,抽著煙,吃喝起來。這邊的異常自然引起了左鄰右舍的注意,不少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偶爾有人過來問問情況,但多數人都躲在自己家裡,不敢出頭。這年月,都有點怕地痞混混,這些家夥,太壞了,好人家鬥不過他們。能夠過來低聲問上幾句,“站個台”,都是和王誠關係比較好的。太陽漸漸西斜,大樹的影子越拖越長了。久久不見動靜,燈籠褲又不耐煩起來,在那邊叫道:“哎,姓方的,到底什麼時候有錢啊?再等下去,天都黑了,你招呼我們過夜啊?”口口聲聲叫著“姓方的”,眼神卻隻落在王為臉上。“我告訴你啊,我最多等到七點,要是過了七點我還沒拿到錢,那利息咱們又要再算一算了。”燈籠褲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叫道。九十年代,這種簡單便宜電子表在邊城很流行,算是一種時尚。“哪有利息是一天天算的?”方重怒道。“嘿嘿,不要說一天天算利息,就算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算利息的都有。”“浩哥我高興,就要這麼算,怎麼啦?”“不服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