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可不論怎麼罵副人格,如今大錯已經釀成。原本韓未流還可以嚴詞拒絕,並大聲的譴責裴涼這種喪心病狂的羞辱之舉。可讓副人格一摻和,仿佛他成了一聽好事就迫不及待的小白臉一般,下次見到裴涼,反倒是他抬不起頭來了。有心回去解釋一切,可保不準關鍵時刻副人格又跑出來搗亂,讓事態更加混亂。韓未流隻能咽下這番苦果,選擇暫時遠離,把副人格徹底壓製下去再說。至於經裴涼提起,此時顯得越發可疑的老仆,韓未流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去質問。畢竟若真如她猜想那樣,一個能在他韓家隱忍數十年的人,不見得就比曹江兩家的那些凶手好應付。且對方年紀是他數倍,對於韓家,或許比他還要了解得多,單這麼問是問不出所以然的。還是裴涼的說法,唯有由明轉暗,突然消失,那些原本想利用他促成什麼的人才會著急,才會按捺不住,進而露出破綻。韓未流出了斬月山莊後,沒有跟任何人聯係接觸。借著裴涼給他開的方便,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幾次變化,轉變路線,徹底杜絕被跟蹤的可能。最後韓未流來到了一座孤島,這座島不在任何地圖上,周圍海水暗流湧動,如果不借助特殊的渠道和身法,縱使進入這片海域,也無法靠近。韓家的武功心法還有藏寶圖秘密隻是其次,這才是韓家真正的,用於東山再起的資本,以及家族遭遇覆滅危難之際的避難所。整個家族隻有代代繼承人以暗語口口相傳,到需要時才可解析,絕不留任何把柄。隻可惜的是,天災戰亂沒有用到這裡,一家人卻在太平年間,根本來不及撤離便儘數而亡。韓未流準備了一條船,購置了一批簡單的生存物資,還有暗語裡交代可以存活的種子上了島。一夜之間仿佛消失在天地,暗中對他有所關注的人,原本猜測他近幾日躲在斬月山莊。可江曹兩家吊唁回來都好一段時間了,斬月山莊無事發生,也沒有可疑人從那出來。甚至冒著暴露探子的風險,細細查探,仍然找不到對方的蹤跡了。明明一開始多少還能掌握他易容身份的。如今倒好,不但丟了韓未流的行蹤,藏在斬月山莊暗處的人,也讓裴涼借著這機會,給連根拔起了。裴涼看著被押解到她麵前,並不麵生的幾個人。笑了笑:“倒是根深蒂固,能坐到這個位置,還對那原主子忠貞不二的,對方馭人之術怕是一絕。”眼前這幾人的身份,與裴涼的猜測出入不大。在斬月山莊各個地方不是身居要職,便是乾的重要微妙的職能。就比如斬月山莊地牢內,一眾獄卒中,便有兩個人是內鬼。一個是地位不高不低的小牢頭,另一個是把控出入口的監視。職能不多重要,有了這兩個的方便,卻足以保證在地牢之中自由行走。那麼這樣一來,原著中夏雲紗怎麼以弱雞之力,反殺裴掌門就破案了。在韓未流危難之際,這二人借著能在地牢自由行走之便,偷偷將催情迷藥從地牢門縫中注入。裴家父子離門口最近,先後中招。二人本就是色中餓鬼,以往出門在外,也不是沒有路上看到貌美婦人性起便行奸汙之事的,所以對自己的色欲並不多起疑。裴涼趁著韓未流消失之際,設計將這些人逮出來的時候,遭到了強烈的抵抗。以這些人的武功本事,不少待在他們原本的位置根本是屈才了。可這些人,甚至不少是裴家的家生子,從父母那一代便開始在裴家伺候。裴涼看著那視死如歸的幾人,笑道:“你們倒是忠心,不過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的。”區區商業間諜而已,在裴涼看來罪不至死。幾人一驚,就聽裴涼接著道:“能在四門八派之一的裴家安插這麼多人,且數十年來仍舊保證忠誠的,怕是區區錢財利益無法驅動。”說到底這裡麵能人輩出,他們的任務可以說從他們父母那一輩便開始了,再如韓家那位老仆一般,幾乎是要奉獻出自己的一生。這一生如果是身居高位還好,但不少人明明本事不錯,卻得按照計劃待在那些低賤的位置裡。就比如逮到的其中一個倒夜香的,負責處理整個斬月山莊人口還有牲畜的汙穢之物,從偏僻小路運送出去,然後送到佃農那邊。這個職位汙穢低賤,又臟又累,但作為傳遞信息或者特殊時間合理正常進出的便利,卻有著無可替代的價值。而那個倒夜香的,身負武功,居然不弱於門內精英弟子。這本事如果暴露出來,怎麼也能混個吃香喝辣的主事當當。對方卻安於低賤,一乾就是好幾十年。如果韓家也有相當數量的這種人,那麼他們滅門之夜毫無反抗之力真的不冤。按理說即便三家聯手,韓家從家主到家族核心成員,均是武功絕頂之輩,手下門人也是精英輩出。三家偷襲或許能給他們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衝擊,但一夜被滅還神不知鬼不覺,這是真的可疑。這也是江湖中很多門派沒有站出來以行動幫助韓未流的原因,在所有人看來,能輕易滅掉韓家的,該是何等龐然大物。於是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選擇了暫時明哲保身。有個人聽了裴涼的諷刺,悍不畏死的冷笑道:“區區斬月山莊,本是二流庸俗之輩,藏汙納垢之地,卻腆居名門之列,也配?”裴涼就笑了:“看起來你們對自己效力的集團很有優越感?”“讓我猜一猜,如今江湖門派中,以四門八派為首,排名雖有先後,但數十年間都各有起落。”“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少林派,期間也因先帝厭惡佛教而陷入過低穀。倒真不知道江湖哪個門派敢如此大言不慚,藐視一眾名門世家。”幾人臉色一變,頓時驚覺說錯了話。也是,這位可是在靈堂前把江家的陰私醜事扒得連褻褲都不剩的人物。那些陰私可是他們藏在江家的人都不定全知道的,而這位大小姐卻一清二楚。如果不是鬨鬼,那這位大小姐對於情報的探知分析力,怕是他們生平僅見,所以最聰明的是在她麵前一句話都不要說。然而已經晚了,方才的區區一句話已經足夠讓她推測出不少要命信息了。隻聽她接著道:“你等最早的來曆可追溯到幾十年前的父祖輩,這期間整個江湖有哪些足以徹底傲視群雄的存在,範圍也就縮小了。”豈止是縮小,簡直已經確定了。幾人冷汗直流,便聽裴涼慢悠悠的說出了最要命的答案:“數十年前,四門八派在某個門派麵前,確實隻稱得上是二流門派。”“那個門派獨步天下,甚至能與皇權抗衡,武林中毫無疑問的龍頭,無奈勢頭太盛,掌門目下無塵,野心盲目膨脹,竟不顧百姓民生妄圖改朝換代,最後遭到朝廷和各大門派聯合圍剿。”“那個門派叫什麼來著?”裴涼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時間太久有點忘了,焚書派?”“是焚天派!”有個人怒吼道,眼神裡帶著狂熱,看裴涼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異教徒,想將她生吞活剝。裴涼無所謂道:“不重要,王朝顛覆尚且不是每一個都能讓人銘記的,更何況區區一武林門派。”“我焚天派奪天道氣運而生,門下眾人皆受聖火庇佑,焚儘天下不平,不公。豈是那庸碌王朝能比?”裴涼笑了:“果然我就喜歡這種獨裁模式的經營理念,真好懂。”也真好激!要想保證人數十年的忠誠,如裴涼所說,身外錢財是不夠的,畢竟暗地裡給的補貼再多,一生沒法花用,那也等於白給。這樣一來,宗教信仰類似的信念崇拜就是必須的了。這種人雖然狂熱忠誠,有組織有紀律,在一般人看來難以應付,可裴涼應對的經驗可就豐富了。並且有一點好處就是,這種人將自己的信仰視為神明,不許任何人玷汙,隻要戳中對方的痛處,很少有人能維持冷靜,繼續不動聲色——話又說回來,要是能有這份隱忍的,便說明是心性堅韌之人,又不是那麼容易被洗腦了。就比如這幾個,明明理智上明白裴涼的厲害的之處,知道不能在她麵前多說話,卻仍然被輕易激怒。言語中透露了更多的信息。裴涼最後拍了拍手,站起來仿佛收獲頗豐道:“將他們扔進地牢,嚴加看管,不讓他們睡覺,找出焚書門往日線索,用來佐以拷問。”“對話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每日夜晚交與我。”“是焚天門!”有人仍然怒吼道。“是是是,焚書門。”裴涼點頭:“給四門八派送去消息,嚴查六十年前府中買的家生子或突然拜入的門內弟子及其後代,尤其無購買意向,卻因種種原因混進去的。”“還有幾十年內這些人的直係親屬,通過相關關係進入各大門派的人,尤其這幾個職位必得嚴密排查。”說著回頭看了那幾個狂教徒一眼:“哎呀,這點信息是不是有點少?乾脆我還是將排查技巧寫下來,各家發去一份吧。”幾人目眥欲裂,眼裡幾乎要流下鮮血。便是四門八派其他人沒那本事跟裴涼一樣,幾乎把斬月山莊的所有內線連根拔起,但經此一遭,他們焚天門數十年的安排布置,也幾乎會毀於一旦。這女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斷人活路啊。嘴上說著不殺他們,一副偽善的嘴臉,可還有什麼比自己倒出了門派秘密,害得無數門眾受牽連更生不如死?有兩個人當場就想咬舌自儘,可裴涼早有交代,押送他們的人眼疾手快的一把卸下他們的下巴。將人給帶了下去。各方忙碌開來,以裴涼交代的方法,用無數幌子避開真正要命的信息,確保第一時間這些信息準確並安全的傳到各大門派。此時裴大伯從內室中出來,手裡拿著一副畫。他以往不擅此道,現在卻願意靜下心來細心打磨基礎,每日裡除了練功畫畫,倒是萬事不管。不過裴涼辦事情並不瞞著他,且很多在他麵前,這也讓裴大伯被動的對如今的裴家了如指掌。他打量著畫上裴涼給他布置的任務,今天還是畫雞蛋,對於最後一幅頗為滿意。這才收起畫道:“你這般斷然出手,那幕後勢力數十年布局毀於一旦,定不會饒了你。”“那時候便是我,怕也不一定能保你周全。”“我倒覺得恰恰相反。”裴涼笑了笑。“哦?”裴大伯來了興致。“四門八派的爪牙被拔除大半,相當於斷了他們在江湖中的耳目爪牙。但這些門派豈能容忍數十年來被一深淵巨物窺探。”“若一家吃虧,或許會優先選擇自保,先按兵不動。可全員如此的話,那所有人在此事麵前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四門八派會聯合起來,掘地三尺也要將那藏於暗處,竟能隱忍數十年的,讓人坐立不安的存在給揪出來。”“所以接下來暗地那些人,麵臨的是整個江湖的挖掘,這仇已經結下了,如果不想被連根拔起,他們就得拚命隱忍逃竄。”“一開始他們或許有殺我之心,畢竟父兄死後,整個事件節奏徹底被打亂。他們得排除我這個不確定因素。”“但現在嘛!他們反倒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我既能把這條線揪出來,卻又不說消息來源何處,四門八派隻會認為我知道更多。”“隻是將秘密待價而沽,他們迫切想從我這裡知道更多,我處於最顯眼的風口浪尖,反而是最安全的。我一死,事情反而會失控。”“再說幕後黑手,從我透露的信息,他們便知道我所知隻是靠誤打誤撞,還有刻意釣魚得到的消息,便可以明白,這個時候不動才是最佳選擇。”如裴涼所料,當四門八派收到消息,震怒之餘之隻覺得脊背發涼,這裡麵也不乏聰明人。韓家那般龐然大物一夜被滅,如果結合這條線索,其中的操作難度便迎刃而解。這是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脅?於是各大門派一時間動作頻頻,每一家幾乎都要把自己門派掘土一樣翻上好幾翻,梳理那耐心好得讓人恐懼的內線。果然攻其不備之下,再以裴涼傳授的一些技巧,各門各派還真揪出來不少人,於是整個江湖仿佛一夜間都有了共同的敵人。形勢陡然風聲鶴唳,原本還在鬨著醜聞日夜不寧的江家,也暫時按下了無關緊要的事。惡心的是,裴涼將江家搞得名聲掃地,此時他們還得承對方的情。江曹兩家也是心驚膽戰,即便他們就是滅門夜的凶手,可負責聯係內應的是裴家父子。當初他們隻以為裴家父子出價高昂,所以事半功倍,如今細細思索,怕裴家父子所謂的收買,也在某個勢力設計之內吧?如若真是那樣,滅門之事便不再是三家內部嚴密死守的秘密,至少還有外麵一股勢力知道。這讓江曹江家如坐針氈,在這場浩浩蕩蕩的挖掘行動中,表現得比彆的門派更加積極。而望秋派簡直要恨毒了裴涼。隱忍多年,無數籌備,等到有了重新登頂之機,一切計劃將將展開,就被一個小丫頭幾板斧給削得遍體鱗傷。那最上麵的人甚至不顧一切道:“殺了她!不能再讓她活在世上,哪怕多活一天都是隱患。”“教主三思,此時殺她風險極大,觀她透露的消息,多半隻是誤打誤撞,甚至是我們行事倉促造成的後果。”“如貿然行動,能一舉殺掉她自然好,可她身邊有裴業相護。那裴業當年便是名震江湖的絕頂高手,如今十幾年過去,心無旁騖精修武藝,怕整個江湖也少有能敵。”“再者裴家暗線差不多儘數被拔除,我們的人遠遠打探過,如今斬月山莊布局奇怪,聞所未聞,被那丫頭治理得鐵桶一般,怕是很難成事。”“成功概率不高不說,還可能被她抓住端倪,進而直接確定我望秋派便是焚天門的新身。這個風險咱們冒不得啊教主。”“那便讓那丫頭肆無忌憚的壞我們好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得我們措手不及?”教主震怒道。“卻也不到無計可施的地步。”下麵的人道:“既然整個江湖都在找焚天門,便給他們一個焚天門便是。”“二十年前,魔教與武林盟一戰後潰敗,退出中原,遠走西域。如今休養生息這般久,也該重出江湖了。”“正好,也是將四門八派整合起來的機會。”數十年的布局,遠比常人想象的要紮根深厚,即便遇到這等毀滅性的挫敗,仍然能夠馬上啟動備用計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焚天門當初的掌舵人雖然狂傲,卻也真的有那資本,不愧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軍隊還有四門八派聯合的龐然大物。端看覆滅之後做的部署,隻要子孫按部就班的執行,重建偉業的希望便近在眼前。客觀的說裴涼挺佩服當初那個門主的,若現在繼承焚天門勢力遺產的人有當初那人的一半,怕也不會輕易的就被裴涼拽出來。麵都沒露就被砍去數雙手腳了。不過裴涼也明白,對方的忌憚隻是一時而已,等風頭一過,第一個便會琢磨怎麼宰了她。於是裴涼並沒有浪費這些時間。在爆出那般驚天大料之後,裴涼便沒有出過斬月山莊一步。除了斬月門必要的管理擴張外,所有的時間都在與裴大伯互相教學。裴涼教對方畫畫,裴大伯則教裴涼習武。斬月門的絕世秘籍也不少,其實根本不用眼紅彆的門派。裴大伯便道:“武學一道,庸才便是掌握了絕頂秘籍心法,成就也不過寥寥。”“奇才即便手持普通經書,也能從裡麵窺出奧妙。”這倒是,據說好幾大名門的開山先祖,原本根本不是武林中人,卻在聖人書經之中領悟玄機,從而創下秘籍,自成一派。功法秘籍自然有優劣之分,絕頂功法就好比一個學神留下的讀書筆記,自然比一般應屆生的更清晰管用且準確。但也得看自身處於哪個維度。像裴大伯,他身為斬月門繼承人,從小接觸的功法秘籍便是一流,基礎不偏的前提下,再加上絕佳的悟性,那麼之後功法對於他的影響便約等於無了。原主從小習武,基本功也算是紮實,天資不算低,至少比原主那傻逼哥哥要好得多。不過因為是女流,門中最高秘籍傳男不傳女,防止外嫁女泄露出去,所以修習的大部分是邊緣功法。再者原主本身對打打殺殺也沒什麼興趣,習武除了家學淵源,更多選擇的也是身形輕盈敏捷的輕功之類。看起來整個人確實縹緲如仙子,那月下西子的稱號怎麼來的,除了原主本身的美貌,自然也有這如夢似幻的輕功造詣了。原主天賦就不差,裴涼自然自負不會輸給對方。前段時間已經將斬月劍法的心法熟記於心,在正式開始之前,細細的咀嚼過裡麵的一字一句,試圖還原先祖創下秘籍時的心境感悟。自以為還是受益匪淺的,果然開始之後進益之快,連裴大伯都頗為吃驚。也多虧原主的基礎,雖然不算深厚,倒也不拉垮,其實到了這個地步,招式動作倒是其次,內力運行才是核心。庸人每天內力運轉,要想擴充丹田,使內勁更加渾厚,經脈越發堅韌完美,很難。越到後麵越難,這也就是所謂的瓶頸。跟打遊戲練級不一樣,隻要經驗值不斷上漲,足夠努力,總會突破。武功不會,如果無法延綿凝實,突破屏障,維持現狀是不會產生質的變化的。但裴涼卻很少發生這樣的情況,甚至給裴大伯的感覺,她仿佛原本就是個絕頂高手,隻是一夜之間內力全部消失,然後滿不在乎的重新練回來而已。這讓裴大伯匪夷所思,尤其看到裴涼用兵刃的時候。裴家祖傳,隻有掌門才能佩戴的神兵‘斬月刀’,到了裴涼手裡就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裴大伯自問當初就馭刀這一點,便沒法跟裴涼相提並論。但裴涼心裡卻很清楚,這便是受益於第一個世界了。她當初潛心磨煉廚藝,尤其刀工還有巔鍋,有時候便會進入那種玄妙的境界。當時裴涼便覺得,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能不是在修煉廚藝了,而是超脫於技藝之外,某種殊途同歸的東西。果然武俠世界讓她確定了,一些絕藝如果真進入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殿堂,此間便能一通百通。學廚時的艱辛,痛苦,專注,還有與手裡的刀,鍋,勺,甚至灶下的火相互理解融入的經驗,讓她在這個世界受益無窮。卻說到底,原本學武需要的,也是和這些相當的要素。裴大伯一開始同意教裴涼,原本隻是念在她教自己畫畫,還有她的長相與早逝的女兒相似,就像是她女兒長大了一般。雖對異母弟弟沒有好感,對於這個侄女卻回下意識回護遷就。但越到後麵,裴大伯倒是真的有種撿到絕世璞玉的欣喜若狂,他本就是個武癡,如今不問世事,隻管畫畫和培養侄女。幾年下來日子輕鬆自在,倒是已經很少發病了。等三年之約到來之時,裴涼雖然沒有與裴大伯之外的人正式切磋過。但據裴大伯的說法,她現在已經可以躋身江湖上遊,擔任一派之主,絕不會因武功淺薄,而難以服眾了。裴涼便假定自己現在跟原主她爹,被她燒成灰撒糞坑裡的原裴掌門相當了。雖然離目標還有不小的距離,倒也暫時夠用。不過三年之約那天,裴涼沒等到找回來的韓未流,倒是接到了由江家牽頭發出的英雄帖。說是魔教已經卷土重來,在各地犯下駭人聽聞的殘忍重罪,號召天下英雄共商大計,以找出應對之法。按理說這種事應該由威望最高的少林派牽頭,不過江家離魔教教址最近,由他們發出來,也不算逾越。江家當初一夜間名聲掃地後,江湖影響力直線下降,以往江家門人在外,各大門派甚至官府都會給幾分薄麵,行事也就順暢得多。如今不同了,在知道他江家人前的風光霽月都是假的,不少耿直的江湖中人便不吃這套了,且江家子弟出門去哪兒都被指指點點,自然辦事比以往艱難。這裡麵直接間接損失的利益不算少。好在後來有各家暗藏數十年的內應之事轉移了注意力,讓他們喘了口氣。這三年苦心經營,恢複了不少名望,但他們卻希望重回當初說一不二的巔峰。如今魔教之事,正是展示實力的好時機。即便是恨毒了裴涼,可裴涼如今是斬月門的掌門,自然不可能略過她去。裴涼收到英雄帖,倒也並不意外。魔教自然隻是江湖正道的稱呼,人家正經教名叫聖焰教,如今江湖傳聞,這聖焰教就是當初焚天門的餘孽。彆說,根據種種跡象對標,還真讓人找出不少證據,江湖大部分門派對此深信不疑。前有安插內應數十年如芒在背之仇,後有疑似滅韓家滿門之罪,再加上二十年的韜光養晦,足以讓聖焰教重新恢複當初氣焰,讓各大門派如何能安心?尤其是江曹兩家,更是巴不得把韓家滅門的嫌疑直接按死在了聖焰教身上。可以說聖焰教的重現,一舉吸引了整個武林的注意,自然也讓不少人趁機渾水摸魚,轉移視線。裴涼歎了一聲:“帶不動啊帶不動,這點障眼法就耍的一幫人團團轉,我要是幕後黑手,睡著了都得笑醒。”紅袖給她推拿後背,麵團一樣馨香柔軟的手,卻不乏力道和技巧,舒服得裴涼想升天。聞言紅袖笑問道:“小姐可要啟程去江家。”“必是得去的。”裴涼摸了摸她的小手:“可惜路途顛簸,就不帶你和青衣了。”二人臉上頓時露出黯然:“小姐三年前已是花容月貌,如今越發標致風流,今次現身,定引得無數英雄折腰。”“不論彆人,便是那色中餓鬼一般的江公子,便對小姐執著不已,當初那般醜事,首先想的還是求小姐繼續履行婚約。”“我二人終歸隻是內宅丫鬟,體弱累贅,甚至不能陪著小姐叱吒江湖,萬般累贅。”“隻盼小姐出門在外,好歹惦記著我倆,莫要忘了房中始終有我二人等著。”裴涼連忙哄道:“怎會?若不是從小教養你們的老鴇喪了良心,一味雕琢身段,下猛藥絕了孕育能力,你二人豈會這般體弱?”“但凡有一絲習武的可能,我也讓你二人學些拳腳功夫強身健體,也好日日帶在身邊。我可離不了你們。”“放心,此次去去便回,這幾日沒有你們,定是夜不能寐。”好歹將兩位美人哄好了,不過裴涼覺著這怎麼有立fg之嫌?一門之主的儀仗是不能少的,裴涼足足帶了上百號人,不過她這也不算多。隻不過各大門派聚集在江家之時,裴涼的存在感確實是最顯眼的。她也不是在場唯一一個女俠,如峨眉派便滿門皆是女子,更不消說其他門派的俠女。但一身白衣的裴涼領著上百高手從遠處走來,斬月山莊的子弟服飾是嚴肅冷酷的玄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涼這個新掌門調教有方。斬月山莊的弟子比起先前裴掌門執掌之時,看著更加精神明朗,氣宇軒昂。一個個麵色肅穆,排列整齊的跟在裴涼後麵,全部都身材勁瘦結實,在玄色勁裝的包裹下,更顯體態風流且精神。所有人昂首挺胸,英姿勃發,沒有一般人弓腰含胸的毛病,便是最年輕的子弟也風骨天成,精神抖擻。人雖然不多,卻看著跟周圍全然不同,有種直擊人心的痛快利落感,也讓人不敢小瞧。就更不要說走在最前麵的裴掌門,花容月貌卻氣場十足,不是性情火辣的女俠那般外放的張揚。而是讓人感到十足壓迫力的氣場,與幾年前喪禮上看起來又有不同。當初雖則也厲害,隻是讓人敬佩和不可小覷的,更多的是她的心智計謀。如今卻多了股彆樣的底氣。在場的高手自然看得出來,對方如今功力深厚,早不是當初可比。少林寺的方丈便了然一笑:“裴掌門功力精進,如今斬月門也算真正後繼有人,可喜可賀。”其他人卻不像少林寺的大和尚一般心如止水,尤其是各大門派的年輕子弟。在裴掌門走過來的時候都看直了眼——“這便是裴掌門?素有‘月下西子’美譽的裴掌門?”“雖早知斬月山莊現任掌門是原少掌門胞妹,定然年輕,可若不親眼看見,也難以置信。”“四門八派當中,倒是裴掌門最賞心悅目。”“豈止四門八派,便是在場所有人,也無人能及。”“隻是裴掌門這般年輕,執掌斬月門必定艱辛吧?”“嘿嘿!年輕人剛剛出入江湖吧?人裴掌門可能功夫不濟,手腕可是一等一的。當日江曹兩家想趁著人家父兄新喪占點便宜,後來這幾年如何你們也知道了?”“正是,還有各大門派被人安插數十年的內應,也是裴掌門憑借蛛絲馬跡推斷出來的。”“雖為年輕女子,可論智計謀略,在場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中,裴掌門也毫無疑問屬於上流。”四門八派也不是沒有彆的與裴涼出身相當的閨秀俠女,原本看裴涼未成婚便喪父喪兄,對這位‘月下西子’同情唏噓又多少帶點幸災樂禍的。卻不料當年短短數日,人就從嫡出大小姐搖身一變成為一派掌門。隻是當時喪禮,且事出突然路程緊急,大多女眷沒有到場,雖則聽說但卻毫無實感。如今再見,當初同一梯隊的裴涼,如今統領一派,好不威風,且容貌風流更勝從前,成了眾人遙不可及的存在。這讓其中一部分人如何不心底泛酸?尤其是曹卉,非但本身的競爭之心,還有裴涼做了她心上人未婚妻的嫉妒,更有當初葬禮上對方戳破自己與江師兄私情,害她被迫與江師兄分彆之恨。這三年來父親不是沒有想過與裴家解除婚約,可都被她給駁了回來,甚至有次過後,父親隻唉聲歎氣,讓她認命,等待嫁入裴家。可以說曹卉與裴涼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見她風光,哪裡能好受。尤其被她搞的狼狽至此的江師兄,此時見了她居然還是帶著滿臉討好和笑意迎上去——“師妹,你閉關數年,如今神功大成,師兄倍感欣慰。”裴涼看了江遜一眼,三年過去了,這家夥還是一派風流。他一衝自己搭話,在場不少女俠便看了過來,露出妒恨眼神。顯然如他當初所說,名聲掃地後,反倒越發肆無忌憚了。確實以江遜這條件,便是那樣,真正接觸的時候,還是很少有女人能抵擋他的魅力。尤其那些涉世未深的女俠,還有那些看透世事,隻圖他身子的年長女性。不過突然,裴涼在人群中看到一個人,對方與三年前變化很大。那時候她一身紅衣,張揚爽利,如今卻陰沉低調得多。“火石榴?”裴涼有些遲疑,她居然還在江家?火石榴抬眼看過來,眼裡對裴涼是不加掩飾的恨意。而一旁江遜突然湊近,在她耳邊低聲道:“現在應該叫火姨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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