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夫人如今享受的是侯府夫人的尊榮,但自覺立身之本未來依靠還得是她兒子。對彆人是一回事,護子本能卻是不含糊的。聲音拔高道:“什麼聘妻?什麼名聲?此事與我淩兒何乾?大少爺莫要信口開河。”說著立馬跟師侯爺哭道:“平日裡都說淩兒好強,實際上這孩子是愚鈍的,什麼香的臭的都敢扔給他。雖則長兄如父,可咱老兩口還在呢。飛羽你又何苦這般折辱你弟弟。”師飛羽眼中閃過一絲譏誚,這便是讓蠢人身居高位掌握權柄的諷刺了。權勢的助力,便是一頭豬也能左右無數人的命運,因此便讓這些蠢貨有了自己智計百出運籌帷幄的錯覺。若不是這些蠢貨占據了同等梯度或是禮法優勢,簡直瞟一眼都嫌臟眼睛。不過師飛羽自知馬上休沐結束得回軍營,以師夫人好伸手打探的秉性,怕裴涼入了她的視線被找麻煩。走前還是得把一些東西掃一掃。便無視師夫人的唱作,充滿威勢的眼神看向她包括師侯爺。“笑話,堂堂侯府,出現那醃臢事自得拉出來曬在太陽底下梳篦清楚,事實如何,主謀何人,目的在哪,所做所為觸犯家規哪條,又為家族帶來如何惡劣影響,應受何等懲處。”“樁樁件件全部得理清楚,以保證家風清明,子弟不習那歪風邪氣,方才是我師家屹立百年的根本。”“母親雖出身家族家風不淨,但算起來您這一輩子,已有大半的時間是我師家人,按理早該洗伐那汙糟習氣。如今你既反駁我從鐵證中得出來的結果,便該好好辯解,一個端莊體麵的命婦,為何做那顧左言他,渾鬨撒潑之舉?”“你說誰撒潑?誰家風不淨?”師夫人眼眶都紅了:“你羞辱我便罷,還帶累我家族,師大世子,人言可畏啊,您一句話讓我娘家往後如何做人?女兒們終身怎麼辦?”師飛羽卻一副毫無不妥的表情:“一個欺男霸女,貪得無厭,利用家中裙帶無恥鑽營的家族,自己不覺無顏苟活,反倒是怪彆人把所做之事說出來?”又冷笑一聲:“說到柴家,我聽說當家二夫人勾結地痞放印子錢,霸人田地妻女,害得人家破人亡的事,被人冒死告到順天府了。”“這兩天仿佛沒了什麼動靜。”師飛羽銳利的眼神落在師夫人身上:“該不會是有以勢壓人,拿家裡的聲譽,去抹那汙糟之事吧?”師夫人臉色一白,冷汗都下來了,想起娘家侄媳婦送來的,還放在自己箱籠裡的幾萬兩銀票。舌頭有些打結:“沒,沒有,我近日忙著給淩兒相看,沒聽說這事。”師飛羽點頭:“沒有就好了,因那柴家與我師家沾著親,為了避嫌,我特意交代順天府尹嚴加查辦,這印子錢的事,自不是一介女流全程做主的。讓他們切莫為了為了師家麵子輕輕放下,那才是陷我師家於不易。”“母親深明大義便好,否則讓族宗長老得知,便是被休棄的重罪。即使是父親也沒有話說。”說著還問了師侯爺一句:“父親您說是吧?”師侯爺並非半點不了解妻子,見她麵色便知道所言不實。隻如今子強父弱,長子拿著宗族名聲的大義壓下來,便是作為父親,也不得不低頭。便臉色難看道:“是,飛羽說得沒錯。”又沉聲警告師夫人道:“你一會兒回房記得好好想想,有沒有無意中摻和過嶽家的這些破事。”到底還是留了三分麵子的。師夫人連連點頭,心裡肉疼,這錢是得送回去了,不然收錢沒辦成事,最後被娘家鬨開攀咬出來,師飛羽正好等著拿她把柄。滿以為這就結束了,卻聽師飛羽依舊不依不饒——“既如此,那麼事情再回到自家身上吧。”他抬了抬手,師夫人的乳母並幾個丫鬟仆婦便被押了上來。以跟著師飛羽征戰多年生死裡磨煉出來的默契,隻消一個眼神,幾人便下去沿著魏映舒更衣的淨房還有那壺酒從開壇後的所有經過篦了一遍了。師夫人嘴唇都是白的,她看著被摁在地上大喊冤枉的乳母。厲聲道:“師飛羽你這是想乾什麼?她可是從小奶大我的乳母,算我半個親娘,你但凡對我這個母親又丁點尊重,也給她留幾分體麵。”師飛羽朗聲道:“半個親娘?那母親犯錯,自然理應她受過,她既沒教導好母親品性,又未在母親行差踏出時勸阻,陰祟小人亂我侯府門風,有何體麵可言?”師侯爺不想事情鬨得難看,沉聲道:“夠了,飛羽,今日是你的生辰,沒得自擾興致,有什麼過了再說吧。”師二也連連幫腔:“是啊是啊。”師飛羽看著師侯爺,眼神毫不退讓。其他人不明所以,但師侯爺卻知道,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權力交鋒,長子巍然如山,無可撼動,但他卻力不從心了。師侯爺有些狼狽的收回眼神,就更不用說師二了。那身無數死人身上打磨出的冰涼寒意,師二如今每每跟大哥對視都想尿褲子。師飛羽的親衛將熏蒸魏映舒衣裳的熏香還有那裝那香囊的殘留藥渣擺到跪地幾人的麵前。還有一隻宰殺不久的公鹿,因為血容易凝固,鹿血酒必是取那剛剛宰殺流出,還溫熱的新鮮鹿血。因此這鹿的宰殺時間應該和上酒的時間差不離,因此整頭鹿也未來得及處理。也是師夫人托大,師飛羽羽翼豐滿後,除了加固自己的宅院,倒是對整個師府毫無掌控之意。她自問後宅全在掌控之中,手下的人行事自然也毫不忌諱,結果就一抓一個準。師府的老大夫驗過那香爐灰還有香囊,點頭道:“確實如世子爺所判,是南疆女子秘製的催情香。”魏映舒在師飛羽開始發難的時候就渾身尷尬,此刻更是臉紅得滴血。又是無地自容,卻又有些失望。雖則師夫人手腕醃臢,但若真的成了——但她還沒開始暢想,便聽到師飛羽開口道:“母親,如今證據確鑿,你欲以陰私手段,淫辱魏姑娘,我師家決計無法容忍這等暗娼不如的行事。”“這全是您與二弟的過錯,今日若走出這個門,便是無事發生,也於魏姑娘名聲有礙,日後累她被人輕辱指點。”“所以母親和二弟得為此事承擔責任,二弟以正妻之禮娶了魏姑娘吧。”這話一出,師家三人包括魏映舒都猛地抬頭,看向師飛羽。仿佛不認識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這幾個字。“正妻之禮?”師夫人猛的站起來:“她也配?”魏映舒自己還不樂意呢,師二風流好色,無才無德,一把年紀莫說如大公子一樣權傾朝野,甚至連念個書還狗屁不通。也隻有師夫人自己當塊寶。她魏映舒雖則出身不顯,但真論選擇的話,師二這既無才德又無學識,日後父母不在兄弟分家,便是混吃等死的沒落旁支。她那些愛慕者裡,高官子弟哪個不比他好?更不用說與世子爺相提並論了,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隻是魏映舒心悅師飛羽的事,師母一貫支持。魏映舒還當她雖然規矩重,但心裡好歹高看自己一眼,沒想到卻是如此鄙薄於她。魏映舒嘴唇蒼白,隱隱有些發抖。那師二倒是無所謂,見大哥不依不饒,曉得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反正他對魏映舒也心儀已久。便開口道:“娘,您彆說了,我願意娶映舒為妻。”“有你願意的份?”師夫人恨不得掐死這傻子:“這魏氏女出身商賈,除了賤籍奴才便是最低等的女人了,也配做了侯府公子的正妻?”魏映舒眼睛都紅了,她低下頭,不讓人發現她眼裡的情緒。此時她深刻意識到,在這裡受辱,她莫說發火,便是連展露不滿的資格都沒有。師夫人尖利的嗓音還在繼續:“你也老大不小了,因何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一個商戶女,便是連做你妾都是高攀,那些江南富賈,陪嫁百萬方可送自己嫡女給王公貴族做妾呢,你要以正妻之禮娶他,你是想淪為京中笑話嗎?”師二本就是個沒主見的娘寶,這會兒被師夫人罵的節節敗退。魏映舒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卻聽師飛羽道:“商戶女又如何?那自憑本事,品貌雙絕的清白女子,比之無能無德,全賴一身運道得祖宗蒙蔭的人強多了。”魏映舒抬頭,一雙眼睛裡淚珠懸掛,看著師飛羽的眼神如怨如訴。心裡既甜蜜心上人的維護尊重,覺得果真師公子不但風儀才貌遠超常人,更是品性端方,不是那等凡夫俗子可比。但又心酸難受,既如此,師公子又何故要將她推給二公子?師飛羽接著道:“二弟雖則出身勝於常人,但才乾稀疏,德行有礙,前幾年輕薄丫鬟致其跳井喪命,去年參宴勾引俞親王妾室被打斷腿的事還曆曆在目。”“念書毫無建樹,當官為禍一方,又奢靡敗家,毫無理財當家的能耐。如今更是被俞親王逐出正經的宴席場合,算是不入流之物。”“此等品性,加上此時是您自身有虧,二弟能迎娶家世清白的魏姑娘,決計不算辱沒。”“你,你——”師夫人氣得喘不過氣來。師飛羽卻道:“母親自然也有彆的選擇,隻是我師家厚道,是絕不會蒙騙那不知底細的清白人家的,到時候你給二弟相看的姑娘人家,我必會都派人送去二弟從小到大所作所為,讓他們看清之後再行斟酌,若不瞞不騙還願意嫁入師家,那我也是同意的。”師夫人眼前陣陣發黑,若真那樣,還有哪家像樣的敢嫁進來?便是不心疼女兒隻想攀高枝的,師飛羽的做法已經很能說明他的態度了。一個被權傾朝野的家族砥柱厭惡得不加掩飾的不同母廢物,既無法通過他的聯姻與師家交好借勢,那要他何用?此時師夫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因著證物確鑿,師飛羽如今強勢,她生怕那些如今師飛羽俯首帖耳的族宗一起施壓,硬逼她兒子娶了一介商戶女。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阻礙此時,便慌不擇言:“那魏映舒也是個水性楊花的賤人。”“她與多位男子舉止親密,糾纏不清,怕是早已破了清白身子。你不能讓這種女人入我師家家門。”魏映舒目眥欲裂,再也無法默不吭聲,即便會得罪侯爵夫人。她連忙道:“我沒有,從未與彆的男子有過男女之情,我敢拿命保證自己仍舊冰清玉潔,夫人嫌我辱沒二少爺,小女子不敢辯駁,但女子清譽重愈性命,夫人不能這般辱我。”“更何況我也沒有嫁與二公子的念頭,便是師家同意,我也是絕技不從的。”師夫人頓時怒火滔天,他師飛羽把自己兒子貶得一文不值就罷了,如今是形勢所迫,不得不低頭。可你一個下賤商戶女算哪根蔥?居然也敢嫌棄她兒子。便尖聲冷笑道:“冰清玉潔?這四九城誰人不知你魏氏女的大名?”“不是花魁勝似花魁,勾引一眾男人日思夜想。人花魁娘子好歹掛牌子出來賣的,你倒是好,當了表子還想立牌坊,你那天香樓隻侍權貴,又成日裡被無數老爺們兒招入府中。”“簡直比那最賤的雞都不如,跟我這兒裝呢?”魏映舒眼淚直掉,仿佛掉進黃河都洗不清,她看向師飛羽,拚命搖頭,隻想心上人不要誤會她。師飛羽視線卻沒落在她身上。隻挑了挑眉,索然無味,雖然不知道這魏姑娘與繼母如何結成同盟的。不過數年釋放的善意,布置的後手,區區幾句話就自己毀了乾淨,倒也好笑。如今兩人怕是互相恨對方欲其死,便彆說什麼結盟了。師飛羽麵無表情道:“母親慎言,您現在與那市井的嚼舌潑婦有何差彆?”師夫人聲音戛然而止,差點生生被自己一口氣給活活噎死。連忙回頭看師侯爺,果然他也眉頭緊皺,麵露不悅了。師夫人一慌,她自然了解相公,最是涼薄寡恩的。從前與前頭的元配也不是感情不睦,無非是凡事都想著自己,丁點事情都不耐煩而已。她小意溫柔處處打理妥帖,便萬事不管,連嫡長子也懶怠理會。師夫人從不敢在丈夫麵前露粗鄙之態,處處精致合心意,便是知道一旦招這人嫌棄,是何下場。如今被師飛羽挑得姿態儘失,豈能不吐血?然而這賤種還沒完,隻聽他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既然母親誤會魏姑娘頗深,又一片慈母心腸,確實該是不會湊合她和二弟的。”“那今日之局又是替誰準備的?”他心知肚明,卻偏道:“難道是為父親?”“咳!”師侯爺嗆了口氣,看向魏映舒,此女倒是確實嬌豔。魏映舒頭皮一麻,師夫人警鈴大作:“不是,你爹要納妾哪裡少了清白女子,我堂堂當家正妻豈用得著——”話沒說完,她心裡一咯噔,抬頭看向師飛羽。見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經是看死人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她,這根本就是一場審問。果然師飛羽再不看她,隻對師侯爺道:“父親,母親所為,既不是為二弟,也不是為您,那便是衝著我來了。”“數年前,看在父親麵子,家族名聲的份上,我未深究。當初您一再保證,會嚴加管束,絕不再犯,如今柴氏用那陰私之法,下藥暗害,想辱我聲譽。”“父親,當初的她該受的罰還未行使,今次數罪並罰,您無話可說吧?”師侯爺哪裡不知道長子明著懲罰繼母,實際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從前次次不作為,現在便什麼也不用做了。已經放過一次,便是以倫理常綱壓迫,也沒法強迫長子屈就。師侯爺歎了口氣,目光複雜的看著長子:“你真要借此小事發作?”師飛羽道:“柴氏今日敢以以鹿血酒謀害我,明日那酒中的鹿血便能換為它物。”“父親,如今江山不穩,戰事連連,我的性命關乎天下,柴氏今日之罪,當誅!”確實,戰無不勝的師將軍敢說這句話,要是事情鬨到皇上那裡,再有長子態度,妻子怕也是一死的下場。師侯爺不甘自己妻子的性命卻被長子左右,這相當於間接左右了他。但卻隻能咽下苦果:“你待如何?”那邊師夫人聽到‘當誅’兩個字的時候,已經眼皮一翻暈倒了。師飛羽的近衛取來一桶水,直接將她潑醒。師飛羽這才道:“父親,寫休書吧。有此等禍家婦人在師府,於我父子前程皆有礙。”“至於二弟,為免她借由二弟牽掣師家,二弟今晚即刻入軍營,你的性子劣習也該好好打磨了。”師二奢靡浪蕩慣了,哪兒能吃這個苦?聞言就想跑,被小雞子一樣摁住了。師夫人哭嚎:“彆害我兒子,老爺,他分明是想害咱們兒子。”她不懂,為什麼小小一個計謀,原本自信到便是被發現,仍然不算大事的一件區區後宅陰私。便是她以往所做之事,哪一樣不比如此?卻一頓晚飯下來,自己就被休棄下堂,兒子被送入軍營磋磨。師夫人被架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瘋癲的:“哈哈,完了,完了!”“全完了。”圍觀全程的魏映舒此時也是靜若寒蟬。她從未想過尊貴如侯爵夫人,居然這麼輕易就下堂了。而她先前居然天真的認為師夫人可以左右世子的想法,以為他們雖不是親生母子,但好歹一家人各自有禮,以為師夫人以繼母身份,對世子的親事是有話語權的。如今看來,自己幾年的討好簡直是個笑話。師公子根本對她厭惡至極,而那蠢毒婦人,也根本不是對自己才藝另眼相待,起了惜才之心才想成全自己心意。分明就是內裡極儘貶低,將她視作那賤籍女子,之所以幫忙無非是想通過她牽製世子而已。而以世子的聰明才智,是不是早已——魏映舒心裡透涼,忍不住看了師飛羽一眼。逼得生父休妻,這事在他這裡仿佛微不足道,他坐下來,吃那重新熱過的菜,再未看她一眼。魏映舒心中驚慌失落,卻又越發被他話語間決定一個,在她看來遙不可及的人的命運那份強大所癡迷。一家子這樣,魏映舒自然不方便待在這裡。師飛羽也算知禮,命人將她送回了家。之後兩天又將府中清洗了一番,將師夫人的陪嫁與重用之人全部攆了出去,提拔這些年被她打壓的師府老人。那位師管家也一並趕了出去,不過在這之前先對幾個豪奴抄了家,倒是又得了一筆橫財。柴家想上門理論,隻是他們如今官司纏身,見師夫人被休棄原本因師府與他們結交的家族便一夜變臉,對方又是手握重權的師飛羽。哪裡是他們一個失了裙帶的破落家族能夠撼動?因此自顧不暇,沒多久便因家中醜事牽扯越來越多,罪狀越滾越大,最後舉家被抄,徹底沒落。京中因為這事很是熱鬨一番,均對師飛羽的狠辣果決歎服不已。那些猜到師夫人先前小家子氣心思的,也未料到一晚上的功夫居然人就下堂了。但除了八卦之外,也給人一個重要的信號。那便是,如今師家已經徹底是師飛羽做主了。而一家之主師飛羽,今日則要回到軍營。有了裴涼相贈大批軍需物資,他便不用再耗費精力跟皇帝還有不認為北蠻還有心力南下的大臣拉鋸了,他得儘快回去布置好一切迎戰。臨走前他特意去第一樓跟裴涼道彆。這次是正大光明的從大門路過,一來雖然兩人無法名正言順成親,但他還是暗搓搓的想彆人知道他們是一對。二來京城勢力錯綜複雜,與江南不同。第一樓如今風頭無倆,必定遭人眼紅,他的出現也可震懾一番。於是就有不少來往的食客看到兩人在大樓門口不遠處相談甚歡,倒確實對於裴掌櫃的人脈靠山猜測不已。而離他們近的邱三響和應四季,對二人對話全程聽的清清楚楚的,這會兒卻忍不住酸牙。先是他們世子爺開的口。隻見他滿臉不舍,心情惆悵,哪有平時從師家出來,恨不得立馬飛回軍營的迫切?他說:“我走了,下次休沐再回來看你。”又臉上閃過一絲緋色:“我,我直接去你家。”裴涼這會兒正忙呢,便點了點頭:“好好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下次見。”師飛羽就不滿意了,眉毛皺了起來,看著裴涼:“你當著就如此迫不及待?便是忙,這點功夫也要糊弄?”裴涼一聽這話就不耐煩,以前也是,這些人吧,明明事業心很重,若不是那對夢想專注無比的野心,裴涼也看不上不是?結果老愛來這套,出門拍戲,開會,比賽之前,非要作那一番。若不哄好便很長時間不得清淨了。雖然這會兒可以欺負古代通訊落後,但人還沒吃上嘴呢,自然還是得哄著。裴涼伸手往臉上一抹,表情頓時變成情意綿綿的不舍:“不是,我這不是一想到你要離開,都不忍看你背影,怕日思夜想無法入眠嗎?”“若真的可以,我倒是希望你哪兒也彆去,就在身邊陪著我。可你是那等圍著女人裙角打轉的男人嗎?我知道你心係天下,焦慮百姓安危,無用之話多說無益,反倒不如快刀一斬,好好期待下次見麵。”見師飛羽臉上表情緩和,裴涼再接再厲,調戲道:“不過你若真舍不得我,那便留在家吧?”每次一到這步,那就差不多了,畢竟人也不可能真的不去做正事,夢想呢!師飛羽噗嗤一笑,驕矜的睨了裴涼一眼:“我不出去,你養我啊?”“我養你啊!”裴涼說得順嘴:“以我現在的家底,養你還是沒問題的。與宮裡那位比不現實,但這滿京權貴,我能讓彆人有的你都有,彆人沒有的你還是有。”這真不是吹牛,若太平盛世,管控嚴格,任何稀世珍寶都是皇權階級的壟斷物,一般富商便是再有錢,也不見得能弄到。但如今世道大亂,水混了自然就好摸魚了,裴涼手裡可是不少一些皇帝都沒有的好物。她道:“比如那千金難求的月白織錦,聽聞八皇子裁製成袍後出席秋宴,顯得人謫仙一般宛若月中人。”“還有碧冰玉冠,選用大塊通體淨透,宛若碧波凝結的寒冰玉雕琢而成,上月三駙馬戴著出行,更襯得人玉麵俊美,貌若——”話沒說完,就見師飛羽臉上布滿寒霜的盯著她:“你怎會知道那些男子的風姿?你看了?你不是說你忙?如此繁忙還有空專注其他男子的飾物?”裴涼想打自己的嘴,怎麼老在這種時候疏忽大意?哄人哄著哄著就把人哄得醋勁大發。不過好在她處理經驗也是豐富的。便拉過他的手,笑道:“我為何打聽這些你還不知?便是想將那好物找來,雙手奉於你麵前啊。”“那八皇子和三駙馬又如何?論長相風姿,如何比得上你一根手指頭?華衣配美人,美玉贈君子,那些好物本就該在你身上才不枉來到世上一場。”說著撓了撓他手心:“放心,你下次回來的時候,我必已經準備好,到時候穿給我看。”說著湊近耳邊:“再脫給我看。”“你,你——”師飛羽跟被踩著尾巴一樣,整個臉紅了起來,但心裡卻滿是一股期待的癢意。想起下屬還在身後,便收起那窘態,強自作出傲慢不屑樣:“說得我圖你這些似的。”裴涼自然笑眯眯道:“是是是,你當然不圖,是我想給你。”最後道:“記得要想我~”師飛羽這才嘴角上揚,一臉受用得意的走了。邱三響也應四季跟在後麵,走的時候嘴巴的沒法合上,兩張臉都是懵的。他們先看了看自家世子爺越發得意的身姿,又回頭看了看衝他們揮手道彆的裴姑娘。隻覺得自己跟了世子這麼多年,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他一樣。等走了老遠,第一樓徹底不在視線之內後,應四季才硬著頭皮對他們世子爺開了口——“世子爺,您——覺不覺得,自己跟裴掌櫃說話好像有點問題?”師飛羽這會兒心裡正得意,回憶方才哪兒都是甜蜜,豈能讓人質疑?他搖了搖頭:“你們還小,不懂。”“若一個女子滿心滿眼都是你,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你,除了愛慘了你,哪裡還有彆的可能。”對啊,我們小孩子你莫誆我們,哪有女子屢次送貴重之物,男子拿得這麼順手的?小時候娘親都是指著這種人教他們不能吃軟飯的。不過這話到底不敢說出來。而與此同時,天香樓裡的魏映舒也是眼眶通紅,絞碎了帕子。今日天香樓不忙,大堂隻零星幾桌,二樓靠窗的包廂裡倒是來了桌貴客。魏映舒做好菜後,自是按照慣例要去招呼一番。正說著話,便聽到有人說:“對麵樓下那是不是師世子?”一桌人起身看過去,近日師家主母被休棄鬨得很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師飛羽出的手,這會兒算是首次露麵了,自然引得眾人好奇。魏映舒隨著眾人看下去,便看到心心念念的師世子與裴涼站在那裡,兩人說著話,眉目含情,有說有笑。若初時第一樓開業那天,兩人隻算是熟稔的態度還能讓魏映舒勸自己不多想的話,那麼如今這場麵,若再不明白怎麼回事,魏映舒便是瞎子了。他從未在世子臉上見到過如此表情,平日裡不論何時都是冷峻威嚴,不苟言笑。如今卻在裴涼麵前,或喜或怒,或嗔或癡。原來一切都是她的癡心妄想。魏映舒眼淚流下來,旁邊的人還覺得她不夠心痛似的。發出疑惑的聲音:“師世子麵前那女子是誰?”“就對麵樓那裴少當家咯。”“他倆這是——”“嗨,你是瞎了嗎,這還用說?”“原來那姓裴的有師世子做靠山,難怪成日裡挑撥鬨事,無所畏懼。”“唉,以後咱也彆想著找回場子了。”“那能如何?人可是皇上都敬重三分的師世子。”魏映舒直接捂著臉跑出了包廂,離開了天香樓,回到家大哭了一場。待眼淚耗乾後,癡癡的盯著房梁,一時間仿佛有什麼本該屬於她的東西被生挖走一般,整個人生都晦暗無比,甚至覺得連活著都索然無味。此時有之手伸過來,擦掉她臉上的淚水。魏映舒睜眼,是厲深。厲深眼裡滿是心疼:“我聽下麵的人說,看到你哭著從天香樓跑回來了,可是遇到了什麼事?”他一想到有人竟然敢害映舒流淚,眼裡便是殘虐的殺意:“告訴我是誰欺負你?”魏映舒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接著撲進厲深懷裡:“裴涼,那個女人,我真的好恨她。”“為什麼她還要回來?當初不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嗎?她當眾辱我,讓我這幾年始終背負罵名,我都沒有再計較,為何她還要步步緊逼?甚至奪走我最重視之人?”厲深眼神一黯,但也心知自己汙糟爛泥裡的人,配不上映舒。此生隻默默守護她便滿足了,於是沉聲道:“既然你想她消失,那邊讓她消失吧。”魏映舒眼神一閃,她知道厲深會不計代價的完成她任何所願。師公子那等殺伐果決之人,裴涼若驟然出事,他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把罪魁禍首碎屍萬段。但如果完全與她不沾邊,犧牲厲深一個的話——卻又有些舍不得,畢竟厲深實在太方便了。便擔憂道:“你彆犯傻賠上你自己,她如今得師公子親睞,好像自己也有些家底,來往都是人保護,若衝動行事,怕是她沒事,你先被牽連了。”厲深卻笑了笑:“你還是太單純了,想要毀掉一個人,誰說非得自己出手?”見魏映舒不解,厲深神秘道:“若是她自己犯下罪無可恕之事,陷入萬夫所指之境呢?”之後的話厲深便沒有細說,而是直接回了去。魏映舒一向信任厲深的手腕,有些事她光聽個大概都覺得膽寒。裴涼無非是嘴皮子利索,做事精細而已,不可能玩得過經驗老辣的厲深。幾日準備後,一日午時第一樓正準備迎客。結果一隊人便抬著一塊菜案,並上麵無數食材調料,敲鑼打鼓的來到第一樓麵前。目的很明確,踢館!這陣勢很快引起了周圍的主意,正準備來第一樓用飯的,還有周圍商戶路人,紛紛駐足下來。踢館隊伍為首那人便衝裡麵喊道:“天下第一樓這塊禦賜招牌乃先皇賜予裴家,你們裴家用這匾額開酒樓咱沒意見。”“不過一個小輩,才回京數日,便占著匾額名頭的便宜,以天下第一自居,咱不答應。”“我們城西醉陽樓不服,今日便特地前來找裴掌櫃切磋,裴掌櫃敢不敢應戰?”周圍人一聽便來了興致。廚藝比拚雖然耽誤吃飯,但見識到名廚使出渾身解數,通常也是開眼之事。尤其一些老饕,遇到這種熱鬨是走不動路的。就比如今日來第一樓這邊,恰巧撞上此時的顧修。裴涼此時已經從裡麵出來,看了眼對麵這踢館的隊伍。笑了笑道:“醉陽樓對吧?”“正是!”幾人傲氣道。裴涼眼中閃過興味,倒也沒拒絕,直接道:“可。”
第23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