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非是對方來的太晚,而是晏子修發傳訊符時故意遲了一刻。
殷決淺色的瞳孔劇烈的顫抖起來,臉色最後一絲血色也全數褪去,“你說……什麼……”
“我說你晚了一步。”晏子修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聽清楚了嗎。”
殷決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長滿刀片的大手用力捏緊,疼痛伴隨著窒息瞬間將他淹沒。
他朝後踉蹌了幾步,整個人都疼的發抖。
但晏子修看著他這副模樣,眼中卻沒有半分憐憫。
“殷決,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沒有選擇他。”
殷決痛苦的彎下腰去,一連串的眼淚掉落下來,濺在地上。
“我,我就是害怕……他喜歡的是我這張臉……如果,如果我不是妖了……就會老的……”
他語無倫次的喃喃著,“要是他不愛我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無父無母,無親無家,隻能守著一個小小的竹緣齋。
可若是他舍棄妖身,就連竹緣齋也守不住了。
晏子修垂眸看著他,右手負至身後,道:“他還未醒,你去裡麵看看吧。”
殷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結果還沒走兩步就摔了一跤,最後他幾乎是半爬半走的到了臥室。
陸喬北平躺在床上,雙眼正緊閉著。
殷決跪在床邊,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可鑽心的痛楚讓他除了哭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眼淚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很快就變得濕潤一片。
“我沒有,不喜歡你……真的不是……”
他哭的十分可憐,斷斷續續的道:“我每次見到你……都特彆,特彆開心……”
“我睡你也是不想讓你忘記我……以後你要是跟彆人睡覺……就能想起我了……”
晏子修聽到這話,頗為無語的偏過臉去。
“小北……你不要忘了我……小北……”
說到這裡,殷決再也控製情緒,撲到陸喬北胸口哭的泣不成聲。
“那你愛不愛陸喬北?”
殷決抽噎的道:“怎麼不愛,我愛的要死……”
說到這裡,他忽然渾身一顫,然後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
此時的陸喬北睜開了雙眸,也同樣滿眼淚水的看著他,“我也愛你,殷決。”
時間回到半個多小時前。
“小北,從今日起你便不會再鐘情於他了。”
話音落下,晏子修另一隻手就捏起了手訣。
可就當他準備用靈氣進入陸喬北的識海時,對方就猛地撲到了他懷裡,放聲大哭道——
“晏哥,我不能忘了他……我隻能愛他……我不想忘……”
晏子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單手抱住了陸喬北。
過了片刻,他開口道:“既然你不想忘,那便裝睡吧。”
等殷決在失而複得的驚喜中哭完後,他吸著鼻子看向晏子修道:“既然小北沒有忘,你乾嘛要嚇我。”
晏子修漠然的看著他,“若不是如此,你豈會迷途知返。”
“你不是說天師從不妄言嗎,你竟然對著我撒謊!”
“我隻說你晚了一步,我可有說彆的?”晏子修滿臉淡定的道:“你又何止晚了一步,你整整晚了五個月。”
殷決被他噎的無話可說,乾脆梗著脖子道:“晏子修,你這就叫蔫壞。”
“你方才哭的好醜。”
“你耍了我還敢說我醜?!”
“甚醜。”
說完這句話,晏子修壓根不給殷決還嘴的機會,直接從原地消失了。
回到家後,景紹辭還在公司。
就在晏子修考慮要不要去雲昇時,遂虛道長忽然打來了電話。
“師君,上個月佛教舉行了水陸法會,這事您知道嗎?”
水陸法會,全稱是法界聖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是漢傳佛教中,最為隆重且盛大的佛事法會。
晏子修簡短的回道:“不知。”
“不知道沒關係,但是最近我們幾個老家夥商量著,咱們是不是也該舉辦一次羅天大醮,不然顯得咱們道教好像沒落了一樣。”
說完,遂虛道長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們有七世佛童,可我們有您啊。”
晏子修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夜觀星位並無偏移,況且我還要拍攝電影,恐怕……”
他婉拒的話還沒有說完,遂虛道長就用一種悲愴的語氣道:“師君啊,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一顆赤誠的心吧,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挨到下一次了,師君啊……”
晏子修麵無表情的聽他嚎完,最後道:“送聖時我會去。”
遂虛道長得了承諾,立刻喜笑顏開道:“那我們就恭候師君。”
在家休息了幾天,晏子修又再次返回劇組,進棚開始拍攝特效劇情。
這種題材的商業片一定要險象環生,劇情在合理的範圍內儘可能的壓縮緊湊,這樣才能給觀眾帶來視覺感官上的刺激,所以陳尉導演幾乎將打戲安排的密不透風。
雖然是大冬天,但演員們每天從棚裡出來都是一身汗,很多人胯部都被威亞勒腫了。
但對於晏子修,不管拍了多少部戲,武戲永遠比文戲要輕鬆一些。
這天他拍完自己的戲份,製片人忽然跟武術總指導走了過來。
“晏老師,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晏子修看著對方臉上為難的神情,先將杯子還給助理,然後開口道:“好。”
三人出了特效棚,一起去了旁邊的休息間。
“是這樣的,我和老侯商量了一下,想麻煩你拍一個短片,主要以武術動作為主,這樣可以作為前期宣傳。”
製片人的語氣帶著幾分局促,“之前我跟黎經紀說過這事,但是他沒同意,我知道不該再提,但我們的宣傳經費實在是不夠了。”
這次電影的特效請的是華國最頂級的團隊進行後期製作,所以劇組把大部分經費都投入了進去。
很多觀眾都說好萊塢的特效做的以假亂真,但其實華國團隊的技術也一點不遜於國外。
之所以有把觀眾當瞎子的特效出現,那是因為很多製片方都把錢花在大腕流量的片酬上了,彆說是後期製作,有的時候連在配音上的經費都一減再減。
製片人言辭懇切的說完,武術總指導老侯也想跟著勸兩句,沒想到晏子修的目光劃過兩人的臉,然後就很乾脆的道:“拍。”
製片人連連向他道謝,甚至在起身時還朝眼睛上抹了一把。
武術指導老侯用了三天的時間借來各種製作精良的冷兵器,為了達到效果,整個拍攝團隊還去了南山竹海。
“晏老師,你以前拍武戲,用的最順手的是哪一種?”
晏子修在武器架上看了一眼,淡然的道:“都可以。”
老侯愣了一下,然後問道:“那我們先試試唐橫刀?”
“嗯。”
結果等一天的拍攝結束,老侯真·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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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號晚上參加星空之夜大賞,服裝已經借好了,有五套,你明天都要試一下。”
黎風致說完這幾天的工作行程後,晏子修開口問道:“星空之夜的名單上有小北嗎?”
“我查一下。”
過了一會,黎風致把手機上的名單圖片放大給他看,“有,你倆的紅毯順序挨的還很近。”
“那可否勞煩你跟主辦方說一聲,將我和他的座位安排到一起?”
黎風致爽快答應,“沒問題,我馬上聯係。”
電影正式殺青後,晏子修當天就飛回了B市。
“星空之夜,我會與小北坐在一起。”晏子修看著景紹辭道。
景紹辭冷著臉道:“不許叫他小北。”
說完,他又加了一句,“以後也不準叫少珩。”
晏子修略帶無奈的道:“不過是稱呼罷了。”
“你都沒有這樣親昵的稱呼過我。”
就一個拔絲地瓜還是當初硬擠出來的。
晏子修猶豫了片刻,然後道:“小……辭?”
景紹辭磨了磨後槽牙,“你就不能叫聲老公讓我高興一下嗎?”
晏子修沉默了幾秒,道:“你可知老公這個詞以前是稱呼太監的?”
“那你就叫夫君。”
晏子修看了他一眼,直接轉身走人了。
景紹辭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眯起黑眸道:“總有讓你叫的時候。”
臨睡前,景紹辭抱著晏子修道:“這次你怎麼知道提前報備了?”
晏子修回答道:“免你氣惱。”
景紹辭半天沒有說話,直到晏子修抬起頭來,他才緩緩道:“晏晏,隻有在你什麼都告訴我的時候,我才最有安全感。”
晏子修聽了這話,將手放到他腰側道:“你平日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偶爾。”
晏子修不解的道:“為何?”
景紹辭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因為你是神,我害怕有一天你煩了膩了,或者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話音落下,空氣中倏然變得安靜起來。
景紹辭正想問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晏子修忽然起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記輕吻。
“在我的世界裡,你才是永懸不落的驕陽,是我至高無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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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夜大賞,紅毯環節結束後,晏子修進入主場。
就在他露麵的一瞬間,觀眾席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尖叫聲,引得已經入座的明星都頻頻回頭。
在娛樂圈裡,演技和人氣兼備的人不是沒有出現過,但能達到晏子修這種高度的,絕對是史無前例。
晏子修抬手淺笑著朝粉絲們揮了很久的手,然後才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入座。
他坐下後沒多久,陸喬北就來了。
“晏哥!”
現在的陸喬北變回了以前那個陽光大男孩,眉眼之間都充滿了喜悅之意。
兩個人聊了一會天,大賞正式開始。
除了領獎環節,還有明星嘉賓演出。
晏子修獲得了年度最高人氣和優秀男演員獎,陸喬北獲得了新銳電視劇男演員獎。
星空之夜全程直播,攝像機切到嘉賓席時,經常能看到陸喬北在跟晏子修說話。
兩人之前合作過,有交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想到就在快結束時,晏子修的一個表情卻直接登上了熱搜。
“晏哥,我當壹了。”陸喬北雖然捂著嘴,但語氣中卻帶著掩飾不住的小得意。
晏子修原本是側耳的姿勢,可在聽完這句話,他眉峰微微抬高,神情怔然的轉頭看向陸喬北。
除了拍戲,晏子修在鏡頭前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表情。
當晚的熱搜第一是[晏子修驚訝],熱搜第二就是[陸喬北到底說了什麼]。
兩家粉絲連帶路人一頓狂猜,沒想到CP粉們猛料百出。
[我覺得北北說的是:師哥,我懷孕了。]
[我看到了一絲絲口型!!!北北明明說的是:今晚我想要十次!!!]
[NO~NO~NO,我認為是:師哥,五分鐘後咱們洗手間見。]
兩個話題人物最後既沒有今晚十次,更沒有衛生間見,活動結束後,就各自回家陪愛人去了。
下車之後,本來要進門的晏子修卻停下了腳步。
他蹙眉沉思了一小會,然後變出一隻紙鶴對它低聲說了一句話。
尹青禾與謝忱策外出了,除了手機,他更習慣用這種方式傳訊。
沒過一分鐘,紙鶴就從夜空中飛了回來。
剛落在他的手心裡,尹青禾猶如爆破般的嗓音就響了起來。
“好個屁屁鬼!!腰都酸死了!!小五你一定要給師父爭氣!!師父愛你!!”
晏子修喉結上下微動,然後攏起手指收回了紙鶴。
幸虧隻有他能聽見,否則這方圓幾裡都能傳遍師父的聲音。
回到家後,景紹辭先陪他吃了頓飯,然後兩人上樓各自洗澡。
上床前,景紹辭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必須要去書房處理一件緊急的公務。
他讓晏子修先休息,結果一個多小時回來後,發現自家愛人依然睜著眼睛。
景紹辭俯身在他唇上親了親,道:“怎麼還沒睡?”
“等你。”
景紹辭勾起唇角,然後撩開被子躺了進去。
就在他抬手把人攏到懷裡時,晏子修忽然小聲的叫了他一句,“拔絲地瓜。”
“嗯?”
晏子修用手指摳了摳他的衣角,道:“我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好,你說。”
晏子修抿了抿唇角,然後從他懷裡抬頭道:“你可否讓我做一回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