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策!”尹青禾立刻喊道。
謝忱策馬上拿出陣盤,迅速開始變陣。
此時,七大神將緩緩睜開雙眸,手上的長戟直指大陣東向。
無數的蝙蝠撞在升起的靈罩上,不斷的發出砰砰的聲響。
這些蝙蝠死了之後,全部化為紫色的毒煙,繼續腐蝕著靈罩。
此時,尹青禾正在取出晏子修體內原屬於景紹辭的精魄。
同一時刻,他的化體也睜開了雙眸。
“陸無塵,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將你斬於此地。”尹青禾的語氣十分淩厲。
“嗬。”
一道飽含譏諷的笑聲清晰的傳入兩人的耳中,仿佛此人現下就站在他們麵前一樣。
“尹青禾,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說完這句話後,陸無塵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俊朗不凡的麵容。
這張臉雖然生的好看,但陸無塵的眼神太過陰冷,再加上蒼白到沒有血色的皮膚,整個人渾身都透著森然之氣。
他抬頭望向陣中的尹青禾的化體,一字一句的道:“我隻想要子修。”
“你想要小五,除非我死。”尹青禾咬牙道。
陸無塵發出一道陰冷至極的笑聲,“尹青禾,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你的乖徒弟為了給你報仇,覆滅了我大玹整個王朝。”
此時,所有守陣神將全部出手,地麵開始發出強烈的震動。
謝忱策不斷變換陣型,可陸無塵放出的臟東西實在太多,靈罩眼見就要崩塌。
此時,陸無塵抬起右手召出血屍傀儡,與神將正麵相抗。
他踩著地上無數的毒蟲碎屍,一步一步的朝大門走去。
“大玹朝本有六百年國運,可龍脈被斬,氣運也被剝奪,他生生斷送了我陸氏整座江山。”
說到這裡,陸無塵忽然換了一種懷戀的語氣,道:“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愛他。”
“你少他媽在這惡心人了!!”尹青禾便戰邊罵,道:“當初要不是你爹為了長生不老覬覦我的內丹,小五他怎麼會沾染血腥,如今你還敢舊事重提,你是什麼品種的畜生,敢這麼不要臉?!”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靈劍便劈開了一具血屍,可轉眼間又有數十具傀儡站了起來。
陸無塵對他的謾罵仿佛司空見慣,臉上甚至還帶著愉悅的笑意。
“這些血屍都是由子修的精魄煉化而成,你多斬一具,他的精魄便弱上一分,你這個做師父的可以試試,到底何時可以將他的精魄斬碎。”
說完他便抬起右手,掌心托起的那團螢光,便是晏子修的精魄。
此時,尹青禾的本體正緊閉雙眸,手上同樣托著一團精魄。
他額上滿是冷汗,黑霧中的被腐蝕的手指也不斷顫抖地起來。
殺死陸無塵,對於現在的尹青禾而言,根本不用這樣大費周章。
但陸無塵將晏子修的精魄與自身相連,他一死,晏子修便永世魂魄不全。
化體而出的尹青禾開始腹背受敵,他甚至讓謝忱策控製神將,不讓他們對血屍發起攻擊。
“以我化縛,人道安寧,外傳玄祖,地護天門,束——”
八道金柵從天而降,尹青禾嘴角滲血,用最後的靈力將所有血屍圍困其中。
陸無塵見狀譏諷的勾起唇角,開口道:“不過如此。”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暗紅色的盒子,打開上麵的蓋子後,低語道:“去吧。”
“吼——————”
一隻滿身膿血的魘龍忽然憑空出現,綠色的涎液不斷的從他的齒間滴落,將地麵砸出一個個孔洞。
魘龍一個甩尾直接砸向尹青禾,他迅速騰空,手腕一翻將靈劍豎斬而下。
可就在劍身刺向龍尾的瞬間,劍尖卻迅速發黑,轉眼之間濁染整柄靈劍。
尹青禾立刻收劍,咬破指尖後在劍身橫抹而過。
可此時魘龍已經調轉了身體,朝問梅閣急衝過去。
尹青禾想要阻止,但他半身的靈氣此刻都覆護著景紹辭的精魄,根本無法扭轉局麵。
謝忱策見狀,立刻扔掉手裡的陣盤,將尹青禾的本體橫抱而起。
就在他最後將景紹辭扛出來時,魘龍用頂角重重撞向整座主樓,上麵的橫梁和無數的瓦片直接砸下,在這一瞬間,謝忱策用儘全身力氣將景紹辭扔飛出去,自己卻被倒塌廢墟掩埋。
“忱策!!!”
尹青禾瞬間紅了眼睛,像瘋了一樣衝了過去。
陸無塵看著他這副模樣,拿出兩根銀針拋向半空,定住之後,針尖隨著他手指的動作開始翻攪起來。
此時魘龍也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一頭紮進了廢墟之中。
此時尹青禾的化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再也無法維持。
景紹辭的精魄已經歸體,昏迷中的他,手指開始微微顫動。
魘龍將謝忱策從廢墟中咬著胳膊叼了起來,就在要吞咬之時,陸無塵卻抬起了手:“稍慢。”
話音落下的同時,尹青禾的本體已經蘇醒。
他一躍而起,身上爆發出強悍無匹的漫天金光。
“尹青禾,你要殺這條魘龍自然易如反掌,可在它爆體而亡之前,謝忱策也必不能活。”
陸無塵的身影出現在魘龍頭頂,他緩緩勾起唇角,語氣輕慢的道:“徒弟和夫君,你隻能選一個。”
尹青禾提劍的右手暴出青筋,就在這時,謝忱策睜開了左邊那隻沒被血汙沾染的眼睛,然後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小禾……”他的聲音極其虛弱,但臉上卻還是帶著溫柔的笑意,“護著小五。”
尹青禾目眥儘裂般的大喊一聲,眼睜睜的看著謝忱策將匕首捅入自己的右臂。
就在他要將自己的手臂割斷時,陸無塵卻讓魘龍鬆開了嘴。
尹青禾飛身接住了謝忱策,將人放在地上後,立刻用靈氣封住對方身上的傷口。
“陸、無、塵——”
陸無塵也知道自己將尹青禾逼到這種地步,今日絕對是不能活著走出這裡了。
不過沒關係,他原本就是來送死的。
就在尹青禾提劍斬向他的時候,陸無塵不偏也不躲,像是被困住一樣,直直的在站在原地。
就在靈劍刺穿他胸腹的瞬間,他徒手抓住了尹青禾的劍身。
黑紅的血液不斷從半空滴落,陸無塵紅著眼睛道:“您誤會我了,子修是我摯愛之人,我怎舍得傷他半分。”
尹青禾冷笑一聲,化去靈劍後就死死的抓住他的領子,一拳接一拳的砸向他的頭部。
直到陸無塵半個頭骨都凹陷下去,尹青禾也依舊沒有停手。
可陸無塵即便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還是沒有咽氣。
“你用邪術將自己煉成這副惡心模樣,還做出那麼多的惡事,你還有什麼資格提他的名字?!”
陸無塵的口鼻中泊泊的淌出黑血,喉嚨中發出苟延殘喘般的嗬嗬聲。
“可我這次來……就是……就是來歸還他的精魄的……”
尹青禾怒極反笑,掐住他的脖頸道:“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
陸無塵釋然一笑,忽然抬起右手朝自己的胸前抓去。
繚繞著微弱黑霧的指尖直接插入他的心臟,在陸無塵親自扯斷自己的命脈後,晏子修的精魄也從他體內緩緩浮起。
“他自……自由了……”
尹青禾心中陡然一驚,他下意識鬆開手指,陸無塵整個人也從半空重重砸落在地。
臨死前,他還朝晏子修的方向掙紮著爬去,哪怕四肢儘斷,陸無塵也蛄蛹著身體向前靠近。
隻看一眼,一眼就好。
此時,精魄也躍動著飛向晏子修的身體,就在融入他魂魄之時,陸無塵臉上卻揚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我要他生生世世……恨你入骨……”
“看你們……還如何相守……”
他最喜歡的,就是看救濟蒼生的神明,是如何下地獄的。
陸無塵深愛晏子修的,但他也恨晏子修。
可讓他最恨的是換了一世,晏子修愛的依然是景紹辭。
就在陸無塵生氣儘斷之時,他做了最後一件事。
他用僅剩的一口氣獻祭魂魄,用魂飛魄散的下場換取景紹辭前世記憶的蘇醒。
可陸無塵要景紹辭隻記得前塵,永遠忘記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他唇角帶著笑意,身體徹底化為血水。
一團暗紅色的咒術悄無聲息的沒入景紹辭的胸口,尹青禾發現時,已經為時已晚。
這是死祭之咒,即便他第一時間發覺,也根本無法阻止。
靈劍掉落在地,他滿目頹然的重重跪下,渾身不可遏製的顫抖起來。
眼淚順著尹青禾的下頜不斷滴落,轉瞬之間,他從喉中發出一道痛徹心扉的低吼。
正在這時,晏子修緩緩睜開了雙眸。
他剛一坐起身,就看見了尹青禾趴俯在地,仿佛十分痛苦。
“師父!”“山,與。氵,タ”
他立刻跑過去握住了尹青禾的手臂,但對方卻怎麼也不肯起來。
晏子修看著他身上的傷口,正要運轉靈氣為他愈合時,卻被一把抓住了手。
“小五……”尹青禾抬起頭,雙眸中滿是悲悸,“你跟師父走吧。”
晏子修一怔,不明白師父為何會突然說這種話。
他看著尹青禾,喃喃的道:“師父,景紹辭他在……”
“他不會愛你了。”
晏子修的瞳孔驀然放大,連自己下意識做出了搖頭的動作都沒發覺。
“絕無可能。”
就算是師父說出這句話,他也不會相信。
聽著他堅定的語氣,尹青禾臉上浮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神情。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小五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
尹青禾絕望的閉了下眼睛,然後撐著晏子修的手臂站了起來。
“師父,幫你想辦法,一定……幫你想辦法。”
尹青禾一邊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著,一邊抬手摸了摸他的臉。
他看著晏子修的眼睛,緩緩開口道:“小五,有些事情你已經忘了,但是景紹辭卻記起來了。”
尹青禾的嗓音哽咽著道:“他不會原諒你的。”
晏子修滿心惶然的看著他,甚至結巴了起來,“為何,我做了何事,他,他為何不原諒我?”
話音剛落,他的頭內忽然脹痛起來。
不過眨眼之間,這種疼痛感便在他的體內撕扯起來,讓晏子修死死的咬住了牙齒。
尹青禾馬上握住他的手,用所剩無幾的靈力試圖幫他緩解,但卻絲毫不起作用。
晏子修抱住自己頭,喉間克製不住的發出悶哼。
無數殘缺的畫麵在他腦內嵌合,那些已經消散而去的記憶開始翻攪而起,就像被一直無形的大手從他的魂魄中拉扯出來。
尹青禾將他顫抖不知的身體抱入懷中,眼淚不斷的從他的麵頰滑落。
“小五,小五……”
晏子修眼前開始發黑,疼痛侵蝕般的奪走了他所有的力氣,沒過多久就讓他陷入了昏迷。
他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前世與今生的所有畫麵穿插在一起,這場夢裡,全部都是景紹辭。
晏子修睜開雙眸的時候,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
他強撐著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天蘊閣的臥室裡。
就在他雙目發怔之時,放在他枕邊的紙鳥飛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的吐出了尹青禾的聲音。
“小五,陸無塵給景紹辭下了咒,所以他隻記得崇武三十二年之前的事情,但我已經想到解咒之法,務必等我回來。”
雖然剛剛蘇醒,但晏子修的臉色卻是蒼白至極。
他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該忘的,不該忘的,通通記起。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冷鷙的嗓音:“你醒了。”
晏子修倏地抬頭,正好看見景紹辭走了進來。
他立刻下床,但站穩之後卻不知如何開口。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誰也沒有說話。
景紹辭看著他,忽然滿含嘲諷的笑了一聲。
“晏子修,你原來說你上輩子惡貫滿盈,罪惡滔天,我是不信的。”
晏子修聽著他的語氣,渾身開始泛起刺骨的冰冷。
景紹辭說完,就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可我現在想起來了。”他停在晏子修的麵前,一字一句的道:“你的確該死。”
晏子修此時才看清了他手上拿著的東西。
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晏子修將空洞的目光移到景紹辭的臉上,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不知過了多久,他張開了乾裂的唇瓣,“你要殺我。”
景紹辭眼中酸熱,心臟卻像寒冰一樣淒冷。
“晏子修,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屠我封王府滿門時,我在死牢中是如何哀求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