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激動,感動,喜悅等等這些情緒——
一絲一毫都沒出現在晏子修的表情裡。
不僅沒有,他還向後靠了靠,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因為這種強行報恩的方式,他太熟悉了。
‘道長救了奴家的性命,以後奴家就是你的人了,為妻為妾,奴家絕不計較。’
‘道士也是可以娶妻的,既然你為我家老爺除了邪煞,那小女便許配給你了。’
‘國師大人俊美無儔,下官並非因為救命之恩傾心不已,而是情難自禁,無法克製。’
明明師父教導他與三位師兄的是:施予滴水之恩,對方必須以錢相報。
結果到了他這裡,大多數卻變成了滴水之恩,必當以身相許了。
可能有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容貌出塵絕然,但這很多人裡絕對不包括晏子修。
原以為他頂著原主的那張臉不會再有這種困擾,結果隨著魂魄融體,一開始隻有五分相似的麵容,如今與他原來也有八成相近了。
想到這裡,晏子修深深的換了一口氣,然後勸解的語氣道:“你若是因為長生燈的事而感恩圖報,大不可不必如此,其實……你可以換一種。”
此時景紹辭的神情已經由期待變為了平靜,開始低頭給他剝起了荔枝。
剝完後,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指喂進了準備開口說話的晏子修嘴中,“換哪一種?”
晏子修想說話,隻好把荔枝頂到腮幫子裡,口齒模糊的道:“給錢。”
景紹辭擦著手上果汁,抬眸看著他道:“跟我複婚,我的錢都是你的。”
說完,他就扔掉手裡的紙巾,拿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趙經理,你現在將我所有的財產整理出一份詳細的書麵材料,下午送到三院來。”
結束通話後,他看向晏子修道:“現在可以複婚了嗎。”
“不複。”晏子修臉上鼓著鼓包,蹙著眉心道:“我從未貪圖過你的財產。”
景紹辭雲淡風輕的道:“你拒絕的這麼果斷,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錢。”
愛他這個人也好,想要他的錢也罷,但凡晏子修想要,他現在什麼都可以給。
就在晏子修無言以對的時候,一個身影離開了病房門口。
這個人正是謝莞歆。
景封易下午從公司過來接人,結果就發現自家老婆正一個人坐在醫院後麵的長椅上,身邊還放著沒打開的飯盒。
他原以為是晏子修不願意吃她做的飯,坐下正準備開口安慰,謝莞歆卻直接看著他道:“老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修修跟小辭離婚的事了?”
給晏子修剝完荔枝後,景紹辭就離開了醫院。
被拒絕後的他雖然可以保持表麵平靜,不代表他心裡不會難過。
他怕待的時間久了,會被晏子修看出來。
景紹辭走後不久,黎風致和顧時亦就來了。
對方先問了問他的身體情況,但得到答案還是那句‘無事。’
顧時亦是個坐不住的,見黎風致跟晏子修說話不理他,就自己走到病房窗戶前左看右看。
過了一會,他忽然聽到晏子修叫他的名字。
顧時亦回過頭來,“乾嘛?”
晏子修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開口道:“你哥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另一半?”
他原本想問的是不喜歡哪種,但話到了嘴邊卻變了方向。
顧時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然後一臉[我懂我懂]的神情挑了下眉道:“晏哥放心,你現在就是滿街吃小孩,我哥也喜歡你。”
選擇問顧時亦這個問題,是他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黎風致用眼神示意顧時亦不要亂說,但心裡其實是認同這句話的。
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景總和晏子修複婚的好消息了。
正在這時,黎風致的手機震了起來。
他起身去病房外接電話,顧時亦就直接坐了過去。
“你要是想多了解景哥,那可以都問我啊,從小到大景哥所有事我都清楚,包括習慣啊,愛好……”
話還沒有說完,晏子修就麵無表情的舉起了自己纏著紗布的右手,“我傷口疼。”
顧時亦一愣,然後問道:“我去叫醫生?”
“那倒不必,你免開尊口就行。”
顧時亦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嫌棄了。
從病房外回來的黎風致,神情有些嚴肅。
“子修,戰空劇組開除你的始作俑者找到了。”他看著晏子修道:“是方子維。”
此時的方子維正跪在經紀公司的老板麵前,痛哭流涕的拽著對方的褲腳苦苦哀求:“鄭哥,鄭哥你救救我,這聲明不能發啊,發出去我就徹底完了!”
他麵前的鄭哥用力的拉開自己的腿,惡狠狠的道:“你自己闖的禍還要連累公司,你惹誰不好偏偏惹晏子修?!”
方子維眼淚鼻涕全部從下巴淌下,惡心又狼狽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明星,“我隻是想演許競空,我不知道晏子修……”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鄭哥一腳踹翻。
“你算計對方之前連人家的背景都沒掂量清楚。”鄭哥用力的指著他,“你他媽就是活該!”
時間回到晏子修離開訓練基地那天。
方子維一直清楚他跟晏子修之間的差距,他知道如果沒有意外,許競空這個角色一定是晏子修的。
可他就是不服氣,他不甘心這麼好的資源就這樣拱手讓人。
所以在‘意外’送上門的時候,他想儘了各種辦法,將這個消息傳到了副導演的耳朵裡。
他知道光憑晏子修擅自離開基地這個籌碼不夠重,所以他刻意強調了景紹辭開豪車硬闖的事情。
副導演原本很看好晏子修,要不然也不會在齊遠落選的情況下,又再次給了試鏡許競空的機會。
俗話說的好,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恨鐵不成鋼的心態下,副導演決定將晏子修直接除名。
原本隻是決定在劇組內宣布,可誰知道官博竟然直接發布了消息。
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管理官博的工作人員跟方子維的經紀人早就有了私下聯絡,拿錢辦事,水到渠成。
在一切真相大白後,在粉絲眼裡持續‘裝死’的戰空劇組發布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而方子維的經紀公司也發布了聲明。
聲明中表示公司已跟方子維及其經紀人解除合約,並對晏子修先生致以最誠懇的歉意。
晏子修聽黎風致講完後,隻是淡淡的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子修,你不覺得驚訝嗎?”看著他平淡的反應,黎風致有些疑惑。
晏子修平靜的道:“方子維這個人,鼻骨削薄高起,印堂狹窄,唇珠尖凸,是毫不容人之相,嫉妒之下會暗箭傷人,這並不奇怪。”
黎風致露出一抹詫異的表情,他發現他好像不了解對方的地方有很多。
比如子修是什麼時候有了文物修複師的身份,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麵相有研究的。
發布聲明過後,戰空的製片人來醫院探望,但卻被景紹辭的保鏢攔住了。
兩天後,晏子修出院。
他本來打算回自己租的房子,但卻被景紹辭用一個理由就否決了。
“你要是想全天24小時拉著窗簾,出門就有狗仔在身後跟著,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住出租屋。”
晏子修看了他一眼,選擇沉默。
回到家後,謝莞歆極其熱情的迎接了他,熱情到晏子修開始覺得奇怪。
以前的謝莞歆也對他好,但很明顯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可現在卻夾雜了幾分說不清的感覺,總之是跟以前不同了。
晏子修在醫院三天都沒有洗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準備進浴室。
結果就在他剛剛要打開熱水的時候,景紹辭直接走了進來。
“我現在要沐浴了。”晏子修強調道。
“嗯。”景紹辭應完,就自然而然的上前開始給他脫衣服。
“你……”晏子修剛要拽住衣擺,卻被對方用一隻手嵌住了兩隻手腕。
“你的傷口現在不能見水。”景紹辭麵無表情說著,還一邊將他兩隻手腕舉高,準備把上衣給他脫掉。
晏子修用力的掙了開來,可還不等他開口,景紹辭就直接道:“不脫光,你可以穿著背心短褲躺在浴缸裡,我幫你洗。”
那是洗衣服還是洗人?
晏子修沉下臉來,“我自己可以,請你出去。”
沒想到說完這句話,景紹辭卻看著他苦笑了一聲,然後垂下雙眸道:“你現在,連個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了嗎。”
晏子修忽然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站在那裡好一會都沒說出話來。
“我們兩人男……男授受不親。”他耐心的跟對方道:“沐浴此事太過私隱,實在不宜假手他人。”
沒想景紹辭聽他說完,卻開口道:“既然你知道授受不親,那你也應該知道它的下一句是什麼。”
晏子修自然知曉,於是他又再次沉默起來。
景紹辭見狀,唇角抬起了一抹極不明顯的弧度,“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意思是,嫂子溺了水,哪怕男女授受不親,小叔子也要下水救人,這才是權變之道。
景紹辭就是想說,晏子修現在傷了手不方便,所以他幫他洗澡才是有禮有節的事。
晏子修被這句話堵的死死的,微惱的道:“我還不知道你這般博學。”
景紹辭神情中的笑意明顯了起來,“日久天長,你可以慢慢了解。”
晏子修最後也沒有洗澡,隻是在景紹辭的堅持下洗了個頭發。
洗完後還受到‘景tony’的全程服務,洗吹按一條龍。
吃過晚飯,晏子修看著正準備給他投喂水果的景紹辭,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他該如何跟這個人回到受傷前的相處模式?
景紹辭現在這副要把他捧在手心的模樣,實在讓他渾身不適。
在又一塊火龍果喂進嘴裡時,晏子修的雙眸忽然亮了一下。
要論拔絲地瓜最討厭哪種人,那絕對非原主莫屬。
於是,在兩人回到臥室後,晏子修微微抬起下巴道:“我要買車。”
“可以。”景紹辭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晏子修被噎了一下,再接再厲道:“我要顧時亦那種貴的。”
與人攀比,愛慕虛榮,這是原主身上最明顯的兩個特征。
“不行。”
聽到景紹辭終於拒絕,晏子修鬆了半口氣,但剩下的半口氣卻又再次堵了回去。
“他那輛不夠好,我會讓人幫你定製一輛頂級款。”
晏子修的額角開始隱隱作痛起來,然後麵無表情道:“我要買鑽石。”
“下個月蘇富比拍賣,你隨便挑。”
晏子修磨了磨後槽牙,然後一字一句道:“我無緣無故索要貴物,你就不能拒絕一下嗎?”
“我為什麼要拒絕。”景紹辭麵對麵環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還捏了捏他的耳垂,“你能問我要東西,我很高興。”
愛慕虛榮(×)
一計不成,隻能又生一計。
晏子修接著景紹辭抱著他的姿勢,忽然抬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而景紹辭垂眸看著他,完全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晏子修故意靠近他的唇邊,然後輕聲道:“你抱……背我上床去可好?”
景紹辭眼底劃過一抹笑意,鬆開腰上的手臂然後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晏子修在心裡一刻不停的念著清心訣,不斷的壓製著動手的躁鬱。
就在對方俯身將他放在床上後,晏子修的手臂再次圈住景紹辭的脖頸。
原主稱呼對方的那兩個字他實在叫不出口,所以他隻能語氣僵硬的道:“你可否陪我睡覺?”
景紹辭俯在他身上,眼睛從他的雙眸看到了唇角,“當然可以。”
晏子修立刻抓住機會,格外認真的道:“不要平日裡的那種,我們要同被相臥,一枕而眠。”
景紹辭聽了這話,高大的身形俯的越來越低。
他看著晏子修,用微啞的嗓音道:“要不要……再給你一個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