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病房裡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
景紹辭先是心頭一顫,然後死死咬著後槽牙瞪向顧時亦。
沒想到自家小表弟卻滿眼放光的看著黎風致,就像黃鼠狼看見了小黃雞。
反倒是黎風致一臉擔心的看著晏子修,生怕他心酸難過。
作為‘最慘’當事人的晏子修卻一臉平靜,就像沒聽見景紹辭剛才那句話似的。
可這副模樣落在黎風致的眼裡,卻變成了將委屈全都默默咽下,拚命克製自己的樣子。
“子修,我們走。”
黎風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拽著晏子修離開了原地。
景紹辭下意識站起身來,可挽留的話都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沒資格。
“誒,不是。”顧時亦滿心不爽,回過頭來質問道:“景哥,你媳婦不開心,憑什麼把我媳婦也帶走啊?”
話音剛落,就見景紹辭一臉陰沉的看向了他。
黎風致拉著晏子修下樓後,就馬不停蹄的開車帶他回去。
到家後,黎風致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晏子修,隻好道:“子修,你肚子餓不餓,我做飯給你吃?”
這一路上,黎風致一停下車就用餘光偷偷看他的臉色,像是生怕他想不開一樣。
晏子修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道:“黎經紀,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黎風致卻更擔心了。
他就不懂了,現在子修已經變的這麼好了,景總怎麼還是冷冰冰的,一副無論如何也捂不熱的樣子。
黎風致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匆匆說了一句‘你等著我’,然後就馬上跑進廚房去了。
十幾分鐘後,兩碗熱騰騰的蔥香醬油麵放在了餐桌上,晏子修那碗上麵還放了一個愛心形的荷包蛋。
黎風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耳後,對他道:“這幾天我都沒買什麼菜,所以隻能給你做這個了。”
“多謝。”晏子修淡笑著道。
這碗麵看上去很有食欲,晏子修想到對方說讓自己偶爾發發微博,於是就拿出手機照了一張。
正準備編輯發布,黎風致卻開口道:“子修,你在做什麼?”
晏子修轉過屏幕給他看了一眼,“發微博。”
黎風致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道:“我幫你發吧。”
晏子修將打好的文字刪除,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
黎風致咬著下唇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發了一句話:[以前早晨睜眼就能看到你,是我最滿足的事情,可現在,你卻變成了我全部的難過。]
這是月與影原著裡的一句話,當時看到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明星哪怕是已經公開戀情,也不能在社交平台發什麼關於愛情的句子,這樣不僅會大量掉粉,營銷號也會借題發揮。
但晏子修是這部劇的主角,所以發這句話完全可以理解成劇方宣傳。
但其實他發這句話的最大目的就是讓景紹辭看見,好讓對方明白子修現在有多傷心,正好一舉兩得。
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麼聰明的黎風致,堅定的按下了屏幕右上角的發布。
發完之後,他馬上在晏子修手機上退出微博登錄,然後道:“這段時間我來幫你管理微博,可以嗎?”
晏子修向來對這種事不在意,於是便道:“辛苦了。”
兩個人對坐吃麵,過程中沒怎麼交談。
等晏子修放下筷子後,一直忍著沒問的黎風致終於開了口:“子修,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對景先生……還是有期待的吧?”
剛吃完一大碗麵的晏子修,完全不知道對方是從何處看出他難過的。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跟對方解釋清楚,“黎經紀,我和景紹辭之間,從來都不是兩情相悅。”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景紹辭不喜歡他,何談什麼期待。
沒想到他說完這話,黎經紀看向他的眼神卻愈發擔憂。
“我知道單戀很辛苦,但我看景先生也不是完全不為所動。”
黎風致說完這句話,就開始拚命給他舉景紹辭關心他的例子,就差說是景紹辭單戀他了。
晏子修有些無奈,不過還是支著下巴聽對方把話說完。
謝莞歆在微博裡把晏子修設為了特彆關注,手機提示跳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以前那種代言文案。
結果幾分鐘後她點開一看,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十幾分鐘後景紹辭回家,謝莞歆起身朝他身後看了一眼,開口問道:“修修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景紹辭啞口無言,不知道怎麼將醫院發生的事告訴母親。
謝莞歆見狀,一雙秀眉立時便蹙了起來,“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景紹辭依舊沉默不語,可不說話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謝莞歆歎了口氣,然後問道:“是誰的錯?”
景紹辭黑眸微垂,過了一會才道:“我的。”
謝莞歆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溫柔的道:“既然是你的錯,那你就好好哄一哄修修,有的時候另一半不是非要讓你認錯,隻是想要你一個在乎的態度。”
景紹辭點了下頭,“媽,我知道了。”
上樓後,他連外套都沒有脫,就麵色沉鬱的坐在了沙發上。
過了一會他拿出手機,可手指卻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不知道該發什麼話給晏子修。
正在這時,顧時亦卻發來了一條信息。
[哥,快看晏子修微博。]
顧時亦覺得今天這事自己也有責任,畢竟表哥和嫂子是來幫他追黎風致的,結果卻變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所以在景紹辭離開醫院後,他就試圖聯係黎風致和晏子修,沒想到兩個人都沒接電話。
電話打不通,他就隻能去微信和微博發消息,沒想到正好看到晏子修的那條‘悲傷之語’。
景紹辭立刻打開微博,然後點開關注列表裡唯一的頭像,剛往下劃了一下,就看到半個多小時前的那條微博。
“這幾日我打算出去走走,有事可隨時聯係我。”晏子修起身對黎風致說道。
昨日他去到那寺廟之中,碰巧發現那處山中靈氣頗為濃鬱,雖遠不如他原先所處的那個朝代,但也不失為一處修煉的好地方。
正好這幾日沒有工作,他便決定出發去那裡養傷。
黎風致用一種心疼的目光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擔心,都有我呢。”
晏子修道了聲謝,然後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回身對黎風致道:“黎經紀,顧時亦對你是認真的。”
晏子修離開小區後,就直接回了景家。
畢竟他要在那山中待上四五日,收拾些行囊才好出發。
回到家後,謝莞歆正在寶寶房,景封易外出,隻有景紹辭一個人在臥室。
開門的時候,兩個人先是麵麵相覷,然後晏子修抬了下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他便走到衣櫃麵前拿出了一個行李包。
正準備將衣架上的衣物拿下來時,景紹辭卻大步走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要走?”
晏子修麵色平靜的點了下頭,解釋道:“我有事需外出幾日。”
本來今日歸家他也打算跟對方說這件事,但現在說也正合適。
景紹辭聽了這話卻並未鬆手,隻是用一雙黑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晏子修掙了一下,將自己的手腕拉了出來。
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後,他又去浴室拿洗漱用品。
沒想到等出來的時候,行李包和衣服又原封不動的放回了衣櫃。
晏子修先是怔了怔,然後轉頭向景紹辭看去,“你為何將我的衣物掛回?”
景紹辭沒看他,隻是沉聲道:“不是我。”
晏子修走到他麵前,一本正經的道:“景紹辭,做人不可時常妄言。”
景紹辭依舊沒看他,過了很久才開口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你誤會了,我並未氣惱。”
他雖然是實話實說,但落在對方耳中卻變成了反話。
景紹辭心中莫名焦躁起來,他迫切的想向晏子修解釋什麼,可到最後卻憋出一句十分尷尬的話來。
“晏子修,隻要你不走,我可以哄你。”
晏子修一頭霧水,不解的看著他道:“我又並非幼子,你哄我做何。”
說完這句話,他就返身走回衣櫃,繼續收拾行李。
他越是平靜如水,景紹辭心中就越是發澀。
看來晏子修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連架都不跟他吵了。
景紹辭心裡升起一抹從未有過的無助,見晏子修連看都不看他,乾脆去搬救兵。
就在晏子修將行李收拾妥當後,正要提起出門,謝莞歆卻開門走了進來。
“媽。”
對方衝他笑了笑,然後走過來直接將謝崇允放到了他的懷裡。
“小寶今天鬨了一天,一直要找你。”
晏子修看了看懷裡的睜著葡萄眼的小嬰兒,若他沒有記錯,謝崇允還未足歲吧?
“你就當幫我的忙,陪他玩一會好不好?”
晏子修猶豫了一下,然後微微頷首。
說是陪玩,但他也不知道跟一個半歲嬰兒能玩些什麼,於是隻好抱著謝崇允在家裡到處轉著看一看。
天快黑的時候,景封易從公司回來,四口人又坐在一起吃飯。
吃完飯,又因為幾件事耽擱了一會,等晏子修上樓拿行李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回臥室的時候,景紹辭沒有跟他一起,但他拿著東西下樓,卻見對方搬了個椅子,抱著手坐在門前。
“景紹辭,我要走了。”
對方偏過頭去,“走吧。”
晏子修向前走了一步,但景紹辭卻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繞到側麵,對方卻直接抬起了一條大長腿。
來回折騰了幾次,晏子修忍不住道:“景紹辭,你到底讓不讓開。”
終於發火了。
景紹辭莫名鬆了口氣,然後起身道:“我知道你還在氣我在醫院說的那句話。”
此時,在樓上偷偷觀望的夫妻倆互相對視了一眼。
小辭到底說了什麼話,竟然能把修修氣到離家出走。
晏子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決定把這件事跟對方說清楚。
“你與顧時亦說不喜歡我,不過是直抒胸臆,我並不在意。”他將語氣儘量放的誠懇一些,“所以你也無需覺得我在與你賭氣。”
沒想到說完,景紹辭的心情卻忽然變得躁鬱起來,想都沒想便質問道:“你為什麼不在意?”
此刻的晏子修,覺得景紹辭就像師父常說的那句話一樣——
額頭貼膏藥,腦袋有毛病。
他不想再繼續耽擱時辰,於是順著對方的話道:“其實我是在意的。”
晏子修低下頭,用很小的聲音道:“你我之間,總是我一廂情願,可我又能怎麼辦,我總不能像要飯的一樣來討你的愛吧。”
他抬眸看著景紹辭道:“癡心妄想也總有清醒的那一天,你放心,我已經想開了,以後我們就做朋友,我也不會再越線半步。”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也總算是把原主留下的感情債給清了。
晏子修最後看了景紹辭一眼,然後便提起行李朝門口走去。
正在這時,景紹辭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晏子修。”
晏子修無奈轉頭,“還有何事。”
景紹辭的薄唇動了兩下,過了一小會道:“我沒說過,不讓你喜歡我。”
晏子修聞言,乾脆放下行李抬手朝他額頭上摸去。
沒想到景紹辭卻拉下他的手,用他從未聽過的語氣道:“我知道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他將晏子修的手握入手心,“以前你膚淺虛榮,嘴裡說著愛我,但其實隻是喜歡錢和名利。”
晏子修立刻道:“我現在也喜歡錢。”
“但是你更喜歡我。”
三清在上,他這下真可謂是心服口服了
晏子修沉默了幾秒,然後道:“我喜歡你。”
他微微眯起雙眸看著景紹辭道:“嗯,我喜歡你混不講理,巧取豪奪,不但屍位素餐還非要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