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地,太極殿的宮人定下心,不再沒頭蒼蠅似的亂跑,出去喊人的喊人,守門的守門,找傘的找傘。
小年和宋檀去太後宮裡,剛出太極殿就碰上了永嘉。雨大,永嘉撐著傘也幾乎渾身濕透了,她說地動開始時,宮妃們都在太後那裡,這會兒已經找地方安置了。永嘉過來叫上宋檀,一塊往那邊去,
宋檀跟永嘉一塊去到太後宮裡,空曠處扯起了油布,搭起了帳篷,以便宮妃們換掉淋濕的衣裳。
宋檀安排禁軍護衛巡邏,去查探各宮室情況,搜尋有無人員受傷。
他站在帳篷下,雨水落在禁衛的盔甲上,濺起一片水花。外麵是瓢潑大雨,裡麵太後正帶著諸多嬪妃念經祈福。
不多時,皇帝的鑾駕到了。地動之時宣睢在上朝,文武百官都在,慌亂了一會兒之後便冷靜下來,先護衛著皇帝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地動過去了,皇帝才回這邊來。
宣睢大步走進帳篷,身形倏地將宋檀籠罩。
宋檀仰頭看他,他淋了雨麵色蒼白,黑珍珠般的眼睛卻有些濕潤。
宣睢沒說話,隻是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動作透著心疼。
裡麵的趙妃將這畫麵清晰地映入嚴重,在這種境地之下,不合時宜地生出一些對皇帝的怨懟和悲哀。
皇帝鬆開宋檀,走到裡麵與太後說話。
太後絮絮地說,“哀家就覺得日夜不安寧,果然是出事了。”
宣睢安撫太後,道:“是河北地區地震,涉及京城,皇城裡外都還好。欽天監說了,等到晚上若無餘震便可回殿安寢了。”
太後念了聲佛,心神稍定。宣睢親自坐鎮,將宮內大小事務細細安排。太後知道他前朝還有很多事,因此也不留他,催促他儘快去處理前朝事務。
宣睢走出來時看見宋檀,他還站在帳篷邊,外麵的水汽都往他身上湧。
宣睢將自己身上的鬥篷解下來係在他身上,低聲道:“照顧好自己,莫要著涼。”
宋檀點點頭。
皇帝有前朝的事情要忙,後宮因為地動而起的雜事便都落在宋檀身上,有哪裡的宮殿倒塌了,有宮人被砸傷了,或是丟了什麼東西,碎了什麼物件,都是些零碎的事情。
一直到傍晚時分,宋檀命禁衛將眾人送回各自宮室,又安排人夜間巡邏,交待宮人夜裡警醒些,切不可睡死了。
永嘉公主不知道什麼時候先走了,宋檀想了想,去西苑找她。
雨水淅淅瀝瀝,禦河邊上,永嘉站在那裡,遠望西苑,遠望西苑裡的莊妃。
“我已經遣人去西苑問過了,”宋檀道:“西苑並無房屋坍塌,也無人員傷亡。”
永嘉點點頭,“多謝。”
宋檀陪著永嘉站了一會兒,道:“回去罷,外麵冷。”
永嘉抬頭,對上宋檀的眼睛,雨幕裡,他的目光明亮而柔和。
永嘉低頭,從鬥篷裡拿出一個長匣子,道:“我去太極殿找你的時候,外邊亂得很,有一個宮人從殿裡跑出來,拿著這個東西。”
宋檀接過來,匣子打開,是一道明黃的聖旨。
“這應該就是趙妃用來拉攏你的東西,”永嘉道:“父皇命你殉葬的旨意。”
永嘉看著那個東西,覺得一點久違的寒意漫上來。她永遠看不透她的父皇,就像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到現在,還會有這樣一道旨意。
“宋檀,”永嘉問他:“我的父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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