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落敗的人,從前樹敵不少,往後大約都要報複在你身上。你不想想自保的法子,以後怎麼辦?這不單單是一個綠衣,還是你性命攸關的事情。”
分明剛過秋天,宋檀卻忽然打了個寒顫,“師父,您彆嚇我。”
“我嚇不嚇你你自己心裡知道。”夏明義道:“換句話講,你真得了陛下青眼,不說多少榮華富貴,總可以保住你自己和你身邊人的命。何況陛下喜歡你,必不會虧待你。今日你平步青雲,明日綠衣就能做鄧雲的姑奶奶!東廠算什麼,鄧雲算什麼,就是你想幫沈籍,也有的是法子。”
宋檀久久沉默。
夏明義敲了敲桌子,“想想吧,這種被人拿捏,命不由己的日子,和站在陛下身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個是你該選的路。”
此時已經是黃昏,燦爛溫暖的夕陽落了宋檀身上,明暗的光將他分割成兩半。
夏明義很有耐心的等他回答,他了解宋檀如同了解皇帝,在宋檀的沉默裡,他察覺到宋檀已經被某句話打動。
明亮的陽光落在宋檀眼睛上,他眨一眨眼,光塵飛舞。
“請師父教我。”宋檀道。
夏明義笑了,皺紋舒展開,是難得的慈善模樣。
宋檀答應之後,夏明義肯替宋檀去做這個說客,向鄧雲說情。綠衣雖未調回原職,但是沒再被人刻意為難。
紫禁城的秋天格外屬實,因為短暫更添了幾分珍貴。傍晚時分,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布滿天空,一視同仁地給予所有人美麗的風景。宋檀今日值晚班,來時拎了一包桂花糖藕,交班的時候與六安一道在茶房用了。
“這桂花蜜香得很呐,也得虧了你會吃。”六安一手捧著熱茶,一手拿著桂花糖藕。他知道宋檀與劉公公交好,宋檀有想吃的,劉公公都會為他弄來。
宋檀慢吞吞的咬著糖藕,坐在六安對麵走神兒。
六安拿手晃晃他,“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宋檀回過神,“陛下今日心情好嗎?”
“今日無事,風平浪靜。”六安吃完了桂花糖藕,到一邊的銅盆洗了洗手,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吧,你去了,陛下的心情總不會特彆差。”
宋檀便也起身,洗過手,進太極殿去了。
外間的燈大多已經熄滅了,隻留了零星幾盞。寢殿裡還燃著手臂粗的大蠟燭,皇帝剛剛沐浴過,穿著雪白的中衣,烏黑的長發緞子一樣,隻挽了一根檀木簪子。
他手裡拿著書,往一把紫檀搖椅裡一躺,輕輕抖一抖長衫,交疊起雙腿,姿態鬆弛而優雅。
宋檀端著茶過來,將茶水放在皇帝手邊的小幾上,又將三足燈台挪近了些。
皇帝抬眼,目光落在宋檀身上,他今日穿著一件素青色的圓領窄袖衫,內穿著玉色襯裡,在領口和袖口露出一點點白色布料的痕跡。他做事的時候常常躬身低眉,眉眼平和,整個人清淩淩的,湖水洗出來似的。
皇帝的指尖輕輕點了點,目光漫不經心地收回去。
宋檀安靜的站在他身側,百無聊賴的時候,悄悄抬眼打量他。
以往,他對皇帝總是懷著十二萬分的尊敬與畏懼,此時,卻忽然對這個人很好奇。
宋檀幾乎知曉皇帝的所有事情,他知道皇帝的名字叫宣睢,今年二十有六。皇帝十歲的時候登基,到現在已經做了十六年的皇帝。
皇帝沒有特彆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