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雖然已經是深夜,但醫院並不冷清,走廊裡仍然有來來往往的值班的護士。一堆白大褂裡有個黑頭發的年輕人,江汀並不認識他,但一眼就從人群中發現了他。

賀川遠遠地看到,又是晃了下神,才走過去,跟年輕人打招呼:“Carl。”

那人茫然地環視著四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眼神才漸漸聚焦,鎖住賀川後,朝他們的方向揮了揮手。

上一次在酒吧見麵,Carl是鮮活的、年輕的、放肆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像個失去魂魄的木偶。

“他怎麼樣?”Carl問。

賀川搖搖頭,“時好時壞。”

Carl一直盯著地上的磚塊看,怔怔的,賀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進去看看吧。”賀川說,“他應該剛醒。”

Carl沒有猶豫,推開病房的門,緩慢又堅定地走向病床上的人。

邵明輝再一次從鬼門關爬出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黑發白衣的Carl。他跟韓修文實在很像,換作任何一個人也許都會認錯,唯獨邵明輝,在一萬次的記憶反芻後輕易能認出他們之間的差異,因此連叫錯名字的機會都不會給自己。

“Carl,”邵明輝虛弱地說,“謝謝你過來。”

年輕人坐下來,看著邵明輝手腕上刺眼的刺青,深深吸一口氣,低著頭,說:“以前一直不敢露麵,怕打擾到你。”

“什麼話。”邵明輝無奈地閉上眼。

“我把頭發染黑了。”Carl指著自己,“這樣你應該不會覺得煩。”

他以前刻意把自己這張跟韓修文很像的臉折騰得跟逝者毫無關係,如今卻染成相似的模樣,說得上是卑微。邵明輝卻始終沒有睜眼,連多看一眼他的頭發都不敢:“你不用這樣。”見Carl不說話,邵明輝便補充道,“你是你,他是他,我永遠不會混淆。”

這些話實在殘忍,幾乎把年輕人最後一點希望都打碎。Carl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獲得邵明輝的優待,病急亂投醫,甚至不惜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可他忘了,那個人是邵明輝連睜眼看都覺得有愧的。就算邵明輝渾身的血液都換了,手腕上“韓修文”的名字還是不會褪色,他還是會十年如一日地愛惜這個名字,哪怕死去。

“你的人生還那麼長,大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邵明輝苦笑道,“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那你呢。”Carl很深地看著他,晌久才問,“為他折騰成這樣,又值得嗎?”

邵明輝默了幾秒鐘,本不打算多說,卻在看到眼前人的相貌時不免心軟,多盯了一會,逼著自己挪開眼,歎息道:“沒有為誰,也沒有折騰。我現在怎麼樣,都是自己選的。”

人生有幾個決定是為“值得”而做,不過都是一件事趕著另一件事,慌慌張張地走到終點罷了。

Carl覺得鼻頭有點酸,帶著微不足道的哭腔,問:“疼不疼。”

“還好。”邵明輝笑著擺手,“不算什麼。”

Carl看著他因為痛苦而增長不少的皺紋,品析著剛剛那句明顯扯謊的話,苦笑道:“怎麼連實話也不肯說。”

邵明輝一時語塞,無奈地說:“真不疼。”

他會跟賀川喊疼,卻不會對Carl說真話。這個殘忍的認知讓Carl不敢再聊任何多餘的感情。如果邵明輝是健康的,Carl大可以說,沒關係,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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