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遭氧氣稀薄,兩人才不舍地放開彼此。
唇齒已然分離,目光依然糾纏,對方眼底晶瑩一閃而過,奧瑟隻當是燈光造成的錯覺。
兩個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異樣,兩雙眼睛朝門口方向望去。
魯瑪直挺挺站在那裡,震驚與憤怒各自操控了一半的表情。
想象中的斥責並未到來,這個終日將宮廷禮儀掛在嘴上的衛道士,破天荒地什麼都沒說,掉頭便走。
“……她不數落我,我反倒有些不習慣。”
“這個房間除了我,就隻有她能進來打掃,所以可能一時接受不了。”
“我早就想問您了,唐德隊長說您也讓她二分,是不是因為您舅舅的關係?”
奧瑟的語氣就像陳述天氣一樣平淡。
“貝爾舅舅每次出遊,帶回來的不隻是特產,有時候還有人。
“有一次他帶回來一個小女孩,她的家鄉發生了鼠疫,幾乎一個村子的人都死光了。
“貝爾舅舅發現她的時候,老鼠正在啃食她媽媽和弟弟的屍體,於是就把她帶了回來。
“那個女孩就是魯瑪。”
淩熠心情複雜。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講這些?”
奧瑟扭頭正視他:“因為你太善良了,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同情。一旦同情,你就會讓步,會委屈自己遵守你厭惡的繁文縟節。
“我希望你把這裡當成家,家是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意想不到的答案讓淩熠愣住。
“更重要的是,魯瑪剛來時,也不懂什麼規範禮儀。傭人們嘲笑她是村子裡來的下等人,所以她才拚了命地學習,對彆人苛刻,對自己也是。我不想你變得跟她一樣。”
奧瑟的指節劃過淩熠臉頰。
“我還是喜歡小野草。”
淩熠臉上一燙,兩個人都為他的反應有短暫錯愕。
奧瑟沒想到他會臉紅,淩熠更想不到,他欲蓋彌彰地把臉彆向一旁,但這隻是讓紅暈看起來更明顯罷了。
奧瑟嘴角浮現心知肚明的笑,這一笑更惹惱了淩熠。
“笑什麼笑!”
“色|誘我的時候都沒見你害羞過。”
“我現在是OMEGA,變害羞了不行嗎?”
奧瑟見他惱羞成怒,收起幾分促狹。
“魯瑪這些年管理城堡很辛苦,我在南方還有一處莊園,等貝爾舅舅忌日過後,就送她過去頤養天年,也省得你們天天鬥氣。”
淩熠沉默。
“怎麼,覺得找樂子的人少了,不願意?”
“她是您舅舅帶回來的人,您舅舅肯定也有希望你照顧她的想法。野草到哪都能生長,在溫室長了一輩子的花,換了土壤要怎麼活呢?”
奧瑟眯起眼睛:“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你哪裡都不許去。”
“我打算在這裡紮根,哪裡都不去。所以打算跟原住
民處好關係,免得被當野草鏟除了。”
.
魯瑪因恐懼跌坐在地,在她麵前不到一米的距離,小白鼠窸窸窣窣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探索這個陌生的環境。
她想大聲呼救,聲帶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憑空出現一隻手,小白鼠從麵前消失。
魯瑪掙紮著抬頭,看到最不想見的一張臉。
“……是不是你……故意把它放到我房間?”魯瑪咬牙問。
淩熠雙手插兜:“我可沒那麼無聊。”
“不是你乾的,你來做什麼?我懂了,殿下連伯爵的房間都允許你進,你是來跟我耀武揚威的。”
“嘖嘖,”淩熠搖頭,“你不感謝我幫了你就算了,還反過來詆毀我?”
“你?幫我?你會那麼好心?”
“因為我是專程來跟你談和的。”
“……談和?”
“既然你跟我誰都沒有離開希爾德貝裡的打算,不妨各退一步。你對我睜一眼閉一眼,我也不再說露骨的話故意氣你,至少我們可以表麵上相安無事。”
他“滿滿”的誠意讓魯瑪懷疑這是詭計的另一種方式。
“你把希爾德貝裡攪得烏煙瘴氣,然後跟我說你的退讓就是不說臟話?”
“你有你的原則,很遺憾我也不打算改,在你麵前用詞得體,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我說我突然良心發現,你信嗎?”
魯瑪戒備地看著他:“是不是殿下跟你說了什麼?”
“他隻是對我講了些貝爾伯爵的陳年往事。”
無懈可擊的麵具上出現裂痕,引以為傲的優雅蕩然無存。
“不要以為知道一點我的過去,就可以憐憫我,誰稀罕你假惺惺的同情!”
壓抑多年的悲痛、憤怒、委屈,在這一刻傾泄而出。
“這些年我把希爾德貝裡治理得井井有條,可人們孤立我,排擠我,沒有一個人理解我!
“而你,一來就破壞一切,讓我的努力變成笑話,卻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
“進出伯爵房間是殿下對我一個人的殊待,你連這個都要奪走!”
淩熠冷眼旁觀她的歇斯底裡,眼中的溫度顯得不近人情。
“誰告訴你這是同情?我隻是理解你,理解你極端的嚴苛從何而來。
“你拚命想要維持的,不是希爾德貝裡的秩序,而是那個貝爾伯爵還在的希爾德貝裡。”
淚水奪眶而出,魯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痛恨的人,竟然是唯一一個理解她的人。
“我隻是想讓一切保持在伯爵離開前的樣子,我有什麼錯?
“如果伯爵還在,他隻會誇獎我,稱讚我的努力,如果伯爵還在的話……”
嗚咽吞噬了所有不甘,淩熠人已離開,聲音尤在空氣中回蕩。
“想留下來,就和
平相處吧。希爾德貝裡這麼大,容得下你和我。”
.
蘭澤從實驗室出來透氣,恰巧與路過的席勒撞個正著。
因為是席恩的救命恩人,席勒對蘭澤禮貌有加,頷首恭敬道:“蘭澤醫生。”
蘭澤冷眼打量這位年輕人,初次見麵給他的感覺還是毛躁小子,短短一段時間判若兩人。
“昨天夜裡,你是不是偷進過我的實驗室?”
席勒麵不改色地承認:“昨天深夜頭痛,又不想打擾醫生,想來找找有沒有止痛藥。”
“是嗎?那怎麼那麼巧,我的63號昨晚又越獄了。”
“抱歉,我不知道您說的63號是什麼,沒有找到止痛藥後我就離開了,應該沒有翻亂您的東西。”
他對蘭澤彆有深意的打量視而不見,再次微微頷首:“沒事的話先不打擾醫生休息了。”
淩熠後腳而至,見蘭澤長長注視著走廊儘頭,也隨之望去,隻見到拐角處背影一閃。
“你在看什麼?”
“在看性情突變的人類樣本。”
淩熠:?
蘭澤回頭:“你發來的內容我還沒來得及細看,怎麼這麼快又來找我?”
“我撿到一隻這個,是不是你的?”
小白鼠在他手心四腳朝天仰躺著裝死。
“你在哪裡撿到的。”
“那個總是嘮嘮叨叨的總管房間,我再晚到一會兒L,你就要去搶救心臟病患者。”
蘭澤說了句讓淩熠聽不懂的話:“果然有趣的人身邊的人也很有趣。”
淩熠再度:?
蘭澤轉身往屋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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