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聿站在院前,看著方嬤嬤指揮人烤麻雀的熟練架勢,緘默良久。
驟然翻湧的情緒,就這麼,慢慢地,慢慢地,消散得一乾二淨。
皮相太過漂亮,就算杵在原地,也能將周圍的目光儘數吸引來。
先是一個灑掃的丫鬟發現,再就是整個東院都瞧見。
喬昭懿聽見他回來,視線頓時從烤麻雀身上移開,宛如煥發第二春,當即朝院門看去,瞧見岑聿,笑迎上去。
同時快些讓嬤嬤們穿飯。
她餓了。
中午就沒吃飽。
方嬤嬤拎著麻雀,揚聲一“欸”,當即去了,臨到小廚房前,不忘繞一小段路去看提前烤在炭盆上的麻雀,生怕火候太過。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小東西最是香,肉可比鵝肉什麼的有味道多了。
方嬤嬤喜滋滋地去了。
剛才捕得多。
自己也有一份。
喬昭懿正朝岑聿走去,熟門熟路地挽上岑聿的臂,拉著人向裡屋走。
她怕等下自己忍不住拉著岑聿一起抓麻雀。
手臂被挽住的瞬間,甜脹而微酸之感沿著相接處向心臟傳遞。
耳畔切切嘈嘈的聲音,都變得模糊不堪。
……
今日菜色比以往的口味重些。
除了被婢女們卷好擺上的小卷餅,還有道辣口的燒雞公,剩下的則是東坡豆腐、酒蒸鰣魚、冬瓜蚱,外加一道蓮藕豬骨湯。
東西在端上桌前,已分彆給正院和壽康堂送去了份。
前者還好,後者是挑著大夫請平安脈時,霜露親自去的,特意問了大夫,能不能吃,是否與老夫人所食湯藥相悖逆。
到底是東院第一次在院裡動炭盆,香味散得遠,東院人出去時,不少人都來問。
總不好吃獨食。
這些事,用不上喬昭懿親自吩咐,自有霜露領人做著,隻去之前到喬昭懿跟前兒應一聲。
岑聿過往吃的都是清淡的菜色,喬昭懿本以為他不能食辣,沒想到,還吃了不少,臉不紅氣不喘的。
喬昭懿:“……?”
席間三人,兩個身子骨都不大好,平日裡注重養生,隻八分飽就停筷。
喬昭懿感覺到飽意,也沒再多食。
東院不缺銀子,也不缺分例,想吃再做就是。
而且吃得太多,做那事時也不好。
一頓飯吃得極是舒服,隻是開頭食湯時,有些插曲。
岑聿端著湯,問霜露湯是東院燉的,還是正院送的。
霜露回答慢了稍許:“……是小的和桃香做的。”
莫不是湯有問題?
不應該啊,湯鍋燉著時,小廚房一直是有人的,這盅湯,從未離開過二人視線範圍。
霜露心有惴惴。
可岑聿隻問了句,就沒再說什麼。
其實岑聿隻是在確定,裡麵有沒有東西。()
按著霜露的意思,不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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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有沒有,還要親自試試才知。
也不知道東院除了壽康堂的人,還有沒有正院的人。
昨日的湯,喝了不到一炷香,就渾身燥熱。
今日晚膳食畢,體內未有不適,岑聿平靜停筷,看眼喬昭懿。
從涼州差人送來的綠蘿花已到——
兩個場景不斷交融,一邊是新婚夜徹燃的紅燭,一邊是昨晚,月光浮動下的朦朧。
二人最後一次是冬月初九,如今已是十九,不知道她會不會難受……
“這是娘臨走前給我的,說晚上會好受一些。”
這是新婚夜喬昭懿所說。
想來是怕疼的。
也不知道那藥還有沒有。
那日喬昭懿剛嫁進岑家,想必很多東西都是貼身收著,放在臨睡時方便碰到的地方。
能滿足這點的地方不多,或者說隻有一處。
是枕下。
寂然飯畢,霜露領著人將東西撤下,原要在屋子裡伺候,岑聿卻讓她們下去歇息,房內不留人。
霜露眨眼,懂了岑聿的意思,人安靜退去,轉身去小廚房,讓裡麵的人燒水。
等下應該要用。
裴綰一也福禮告辭。
房內很快安靜下來,岑聿想到等下要做的事,人先去湢室洗漱,隻留喬昭懿在房中。
怕她無聊,還遞給她一張巴掌大的紙片。
喬昭懿坐在長塌上,愣愣看著。
胸腔中的心臟驟然懸停,再落回時,隻覺節奏殘缺起來,帶動著全身的血熱起再涼。
岑聿給她的紙片,寬約一寸八,長約四寸。
紙質比尋常用的宣紙要硬上七分,單用二指捏著中部,也能撐住。
但這不是最讓喬昭懿最訝然的。
喬昭懿怔然看著紙麵正中所繪的人物圖。
是一位正值妙齡的少女,身著碧桃色清透紗衣,懷抱琵琶,在紅台上做胡旋舞。
腮凝新荔,削肩細腰。
粉麵隻半露,卻絲毫不曾掩蓋灼人盛容,反而增添一絲朦朧美感。
其上隻寫一行詩,“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
下方三字,蘇憐兒。
喬昭懿大腦嗡嗡作響。
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這東西都讓她想起上輩子見到的某種東西。
……為了刺激狂熱粉絲增大購買量而設置的隱藏小卡。
可是,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岑聿手中???
難道,還有其他覺醒記憶的?
喬昭懿:“……”
不能吧。
也沒見大鄴出現什麼超乎時代的東西啊。
喬昭懿下意識用指尖摩挲著,直到在上麵察覺到一股熟悉感。
……熟悉感??
不可
() 能。
她之前從未見過這東西,這點她極其確定。
可偏生觸感又極其熟悉,仿佛她之前瞧看過千百次。
她隻想在這個時代過個安生日子,有個可以保障的未來。
主要她連身邊的人都改變不了,談什麼改變時代。
平日裡能接觸和畫紙相關的東西,若非儒家典籍,便是佛家經文,最多不過加一個日常書寫畫作。
但這些東西,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宣紙。
還有什麼——
等等。
喬昭懿想到一樣,猛然從小榻上站起,來到妝奩前,抽出一張壓在裡麵的銀票。
這是嫁來時的壓箱銀。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