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向儀給的那顆薄荷糖很清涼。
吃完後,當晚,宋澄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是周五,等兩人都收拾好,再等宋澄把宿舍收拾好,她們前後腳走出522,再往前走,帶上在門口等她們的何念瑤,一起去食堂。
一周相處下來,何念瑤已經習慣了三人行的清晨,也習慣了一到食堂宋澄就單飛,沒想到,今天宋澄她不走了。
直到坐到食堂餐桌上,何念瑤還忍不住偷看宋澄。
宋澄發現了,問她:“什麼事?”
她聲音清淩淩的,何念瑤瞬間提了提神,找了個借口:“啊,沒,看你吃的什麼餡的包子。”
宋澄看了看手裡的早飯:“青菜的。”
溫向儀:“好吃嗎?”
何念瑤搶答:“我吃過,不好吃。”
溫向儀仍看著宋澄,宋澄說:“還行。”
包子那個窗口的麵點餅類的味道在食堂裡的早餐裡墊底,但一樣突出的,是它夠便宜,菜包還要比肉包再便宜幾毛錢。
溫向儀已經看著宋澄去那個窗口買了一周早飯了,每次買完,她就坐在一個周圍桌子沒什麼人的角落,幾下子吃完,起身離開。
現在宋澄主動和她一起吃飯,溫向儀看得更清楚了,也更覺得礙眼了。
和從前看宋澄吃泡麵差不多。
溫向儀沒什麼胃口地放下筷子,引來宋澄一個敏銳的側目,她低頭擦拭唇角,當沒看到。
不能太急,對宋澄一定要有耐心。
要做的事一件件來。最重要的是,讓宋澄習慣她,習慣她所帶來的一切。
溫向儀想著,毫無異狀地拿出薄荷糖,拉出宋澄的手,在她手心倒了粒:
“清清口。”
宋澄眨了下眼。
相同的動作讓她不得不想起,昨晚溫向儀也是這麼給她糖吃的。
當時溫向儀說,這叫“獎勵”。
眼前,溫向儀聲音悅耳:“宋澄,你在發呆嗎?在想什麼。”
宋澄搖了搖頭。
她怎麼好意思讓溫向儀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宋澄當即把糖塞進嘴裡,一副鎮定的樣子:“走嗎?快上課了。”
“走走,我吃好了,溫溫我也想吃糖。”
“好啊,來,給你。”
宋澄多看了眼溫向儀給何念瑤倒糖的動作,飛快地移開視線,走在所有人前麵。
走出食堂的那刻,她眼前一亮,被隔壁藝術樓遮擋了一半的天色湛藍,隨風飄著絲絲的雲。
雲動起來很安靜,不像宋澄這樣細瞧都看不出來,而她們身邊的樹要吵鬨得多,像被按在班裡早讀的學生,發出整齊又偶爾錯落的聲響。
九月的陽光毫無阻擋地照下來,天氣一如既往的酷熱難當。宋澄最怕熱,但因為有風,也因為此刻頭頂的天空藍得甘冽,好像也沒那麼讓她難以接受了。
香烏的九月沒
有降溫,秋老虎來得凶猛,直到國慶放假後,秋雨一滴都沒下下來。
於是宋澄在操場連曬了一個多月。
她跑完速耐抱著垃圾桶吐了個昏天暗地,許齡在旁邊悠哉悠哉的,掃視一眼旁邊吐完躺在地上拉都拉不起來的其她學生,再瞧眼宋澄,新奇道:“看看那些黑猴子,怎麼就你曬不黑?練得不夠?”
哪兒不夠?宋澄心中悲憤,人就差癱下去了,虛弱道:“我以為我老師會給我遞個水。”
許齡:“喊姐。”
宋澄:“姐。”
許齡滿意了,走到旁邊拿水。礦泉水是她自掏腰包給學生們買的,不過日常訓練沒有,她工資才多少啊,今天是給她們上速耐的福利。
不過,這份師生情好像落不到宋澄頭上了。
看到熟悉的女生出現在操場,手裡還拿著電解質水往這邊走,許齡把自己的工資放回去,跟宋澄說:“你同學來看你了。”
打半個月前,宋澄就多了個探監的同學,據宋澄說還是她舍友,長得賊漂亮,許齡知道她,溫向儀嘛,誰不知道,高一成績最好的女孩,開學的時候還在國旗下講話呢,老師們都喜歡她。
她每次一來旁觀宋澄訓練,隊裡沒幾個人不分心的。好在訓練時間大多和她們的課重合,對方來的次數沒那麼頻繁,不然許齡要頭痛了。
她通知完溫向儀來了,就看到背對著溫向儀的宋澄站直了身子,也不回頭:“你給我水啊姐。”
許齡:“人家給你買了水,你要喝幾瓶啊。”
宋澄快速道:“我得漱口。”
許齡:“你等下再……”
她沒說完,就見宋澄拔腿奔去了角落的衛生間,就著外頭的水龍頭先洗手洗臉到處洗,再捧水漱口,重複了好幾遍。
她腿腳特彆利索,地上的軟腳蝦同學抬起哆嗦的手指著她背影:
“宋澄怎麼還跑得動,真不是人啊!”
“你當她麵說。”
“彆以為我不敢,我就是不敢!”
直到走近的溫向儀被大家發現,地上的爬行動物們才不約而同地矜持了起來,紛紛閉嘴,有些要麵子的,還身殘誌堅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溫向儀和許齡打了個招呼,沒站一會兒宋澄就回來了。她是掐著宋澄的訓練表過來的,現在訓練已經結束,宋澄拉著她離開操場。
“走這麼快做什麼?”
看宋澄隊友,溫向儀就知道今天訓練強度不小,她無奈地喊宋澄慢一點,再把水遞過去,“先喝水。”
宋澄接到手裡,聽溫向儀的,擰開小口喝了口就說:“那邊味道不好聞。”
今天速耐幾乎都跑吐了,再加上汗味……現在宋澄就離溫向儀遠遠的。
她知道溫向儀愛乾淨,剛剛已經把胳膊也一起洗了,但身上還是臟的。嗯,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溫向儀:“沒關係啊。我們去吃飯?”
宋澄一驚:“你還沒吃?”
溫向儀看了她眼,微微笑起來:“你不是說今天傍晚訓練麼,我等你一起。”
宋澄:“我也說了今天要很久,你怎麼還是等我了?”
溫向儀很自然地說:“我不想一個人吃飯嘛。”
就算她不在,溫向儀也不會一個人,何念瑤秦荔她們呢?總之宋澄才不信。
但溫向儀等她,她心裡其實很高興,於是生怕提醒了溫向儀似的閉了嘴。像這一個月以來一樣,跟著溫向儀往食堂走去。
現在是下午放學時間,天邊日頭將落未落,夕陽在宋澄滿是青春氣息的側臉上燃起一道昳麗痕跡,殘留的清亮水珠陡然流光溢彩起來。
她的頭發紮在腦後,落下來的發絲被水打濕,還沒乾透,看起來有些狼狽,又有種拚儘全力後的暢快淋漓。
溫向儀從前並沒有關注過操場上的宋澄。
高一高二的她,即便傍晚路過圍網,也很少留意裡頭與自己無關的身影。高二時倒是遠遠瞧過幾次,但自始至終沒有走近過。
所以,兩人成為朋友後,像去看從前遺落的限定景色,溫向儀開始去看宋澄訓練。
在溫向儀印象中,宋澄並不喜歡自己的專業。可她驚訝地發現,宋澄竟然是沉浸其中、甚至說有點享受這個過程的,一如現在,出現在她臉上疲倦而亮眼的神采。
總讓溫向儀一不小心就望著她出了神。
“溫向儀?”
溫向儀拉回思緒:“嗯。”
“你在看什麼?”宋澄朝自己身後找去。
溫向儀麵不改色道:“有個人猛地一看好像秦荔,我看錯了。”
“噢。”宋澄差點以為溫向儀在看自己呢,她心裡有種奇怪的落空感,很快被她忽略,“吃完是不是要去小超市?買薄荷糖。”
“是啊,你記性真好,我差點都忘了。”溫向儀笑眯眯地誇她。
當然記得了,宋澄揚了下下巴,又有點不好意思,溫向儀的薄荷糖都是被她吃光的。
她低頭扒飯,溫向儀往她碗裡放了個特彆大的雞全腿,蓋住了她小半個飯盤。
宋澄:“你一口都不想吃?”
溫向儀托著腮:“聞起來腥氣,不想吃了。你也不想吃就倒了吧,噢,要趁風紀委員看不到的時候。”
宋澄:“……”
唉,她的舍友什麼都很完美,唯獨在吃上頭卻特彆挑食,是那種愛買不愛吃的挑食,且屢教不改。問她為什麼這樣,溫向儀總是無辜地說,她打菜的時候覺得它們看起來都很好吃,所以都想嘗嘗。
宋澄無法反駁。彆說,她也覺得她們食堂挺好吃的。
反正跟溫向儀一起吃飯,總要幫忙解決她吃不完的東西,不然被守在食堂的風紀委員抓住還要扣班級分!
就算沒有分,也不能這麼浪費啊。宋澄看不得浪費,每次都得和其她人一起幫溫向儀分擔。
眼下沒有彆人,溫向儀不想吃的雞全腿和幾塊排骨都到了宋澄盤子裡。
宋澄啃著雞全腿,再次確信她舍友的舌頭太嬌貴,明明一點都不腥,和上次一樣好吃……嗯?上次?
咽下嫩嫩的雞腿肉,宋澄忙告訴記性不好的溫向儀:“溫向儀,你之前也買過這個,也是說不好吃,下次彆買了,浪費錢。”
溫向儀喝著清淡無比的海帶湯:“是嗎,我想不起來了。”
宋澄作證:“我吃過兩次了。”
溫向儀:“那好吃嗎?”
宋澄誠實地點點頭,好吃。
“好吃就不算浪費錢。”宋澄一愣,溫向儀慢條斯理道,“快吃吧,我晚自習前還得去趟辦公室。你彆跟我去了,還能複習會兒。”
一想到晚自習的化學考試,還沒複習完的宋澄立馬沒心情閒聊了,吃飯速度猛漲。
快期中考了,小考試明顯多了起來。
回來這麼久,溫向儀不僅在讓宋澄適應自己,自己也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巨變,找回了高中的狀態和手感,考試對她稱不上煩惱,反而比上課還輕鬆。
與她的輕鬆同樣顯眼的,是宋澄的應接不暇。
宋澄的時間和精力都要分在兩個部分,換誰來也難以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