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尋嵐是他負責的病人,病人對醫生硬該有什麼說什麼,彆諱疾忌醫藏著掖著,倘若皇子殿下談戀愛的對象不是虞沉,裴行庭現在都不會這麼尷尬。

因為有些事情知道歸知道,可不當著麵明說,那麼大家都可以維持住成年人之間的體麵。

不過俗話說: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於是裴行庭決定讓虞沉去尷尬好了,便硬著頭皮,將光腦手環的靜音模式給虞沉講了一遍。

藍瞳alpha聽完以後聲帶沒了,抿唇沉默著不講話。

偏窄的宿舍裡塞著四個男人,卻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裴行庭滿腦子都是立馬跳窗離開這裡的念頭,然而他不能走,他還得等血檢報告出來,還等給雲尋嵐更改靜音模式的時長。

——也不知道自己和虞沉現在誰更煎熬。

反正雲尋嵐一定是不煎熬的,他垂眸望著光腦手環上裴行庭更改後的時間問:“五個小時?”

時間給他加了兩個小時,頻率沒變,依舊為一天一次。

“是的。”裴行庭點頭,“……您和虞少校都是alpha。”

omega有周期性的發.情期,alpha則一般是不會有的,除非alpha被omega發.情期的信息素氣息刺.激吸引,也進入發情期,而這種情形明顯不會發生在雲尋嵐和虞沉之間。

怕皇子殿下又語出驚人,說這五個小時太短不夠用之類的話,裴行庭急忙強調道:“考慮到您的身體情況……殿下,這個時長是最合適的。”

“好。”雲尋嵐沒讓裴行庭為難,“謝謝你,裴醫生。”

至此,裴醫生終於感覺自己能鬆口氣了。

但雲尋嵐的血檢報告卻叫他舒到一半的這口氣卡住,並令裴行庭倍覺為難。

“怎麼了?”覺察出異樣的雲尋嵐朝他伸出手,“讓我看看吧。”

裴行庭將平板遞給雲尋嵐。

站在雲尋嵐身旁的虞沉就勢也朝屏幕望去。

那上麵各種文字、數字和符號密密麻麻,外行人根本看不懂,雲尋嵐卻隻掃了一眼就將平板交還給裴行庭:“都是正常的。”

裴行庭聞言先抬眸看了看虞沉,又將目光轉向雲尋嵐。

這是一個“詢問”指向性很強的身體語言動作——他在問雲尋嵐,是要直言無隱?還是秘而不宣?

雲尋嵐沒有給出回答,他靜靜地回望著裴行庭。

青年顏色燦爛溫暖的金瞳,此刻像一口靜置的古井,井底有多深,能看見什麼,全看觀井者對它有多熟悉。

而裴行庭在皇室醫療團內工作整整三年了,對雲尋嵐縱使談不上了解至深,但觀顏察色幾乎是所有成年的必修課,所以裴行庭看懂了雲尋嵐的意思,他心領神會,省略掉關鍵字眼說:“……值偏高,已經快接近臨界值了,我建議您住院觀察兩日。”

旁聽的藍瞳alpha眉心瞬間皺起。

“沒超過臨界值就是正常的。”雲尋嵐聲音輕淡,卻充斥著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沉冷決然,“裴醫生,我最近很忙,皇姐如果問起,你可以這麼回複她。”

為皇室工作就是有這種煩惱,病人和家屬一個比一個有權,還各個都說一不二,不給你一點兒商量的餘地。

雲尋嵐不願意住院,裴行庭也不可能押著他去,隻好收拾醫療箱說:“是,那這兩日您多注意休息,我們會每八小時為您進行一次血檢,如果……值一直偏高或超過了臨界值,您就必須入院,我們會提前為您安排……希望您能理解。”

青年和裴行庭如同在進行一場加密對話,虞沉聽得見,但聽不明白,跟當初牧星嶼和埃德蒙醫生談論雲尋嵐的身體狀況時一樣。

他與雲尋嵐的感情不錯,在一起後從未有過爭吵,肉.體的結合也順理成章,哪怕認識的時間不算很久,卻宛如命定之番般,從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隻剩下沉淪的命運。

可在這段戀情之中,在最表層的甜蜜之下,虞沉總有一種落不到實處的虛幻感,而他時常故意忽視這種感覺,因為擁有秘密的自己,並沒有資格讓雲尋嵐對他毫無保留,那麼即使他再擔心雲尋嵐的身體,雲尋嵐不想讓他知道,他就不應該詢問。

結果雲尋嵐主動坦白了。

他在裴行庭和倪春離開宿舍後,牽起虞沉的手說:“我的身體有些不太健康。”

虞沉認為能叫裴行庭都對他三緘其口,雲尋嵐的身體情況絕對不是“不太健康”四個字就能概括的,他順勢問下去:“你生什麼病了?”

雲尋嵐笑了笑:“下周五過後我就告訴你。”

虞沉邃深的藍瞳緊緊鎖著雲尋嵐麵龐,追問道:“為什麼要等到下周五?”

“我需要給自己留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雲尋嵐神色如常,語氣柔緩徐和,“因為這是一個巨大的秘密,涉及到許多人。”

——秘密。

虞沉太能理解一個巨大的秘密有多令人難以開口了。

他不禁想到傍晚他去找裴行庭拿III級特化針劑時,裴行庭問他:“你見過SSS機甲了嗎?”

“沒有。”虞沉誤會裴行庭是要催促自己趕緊把這件事提上日程,就道,“我沒忘記正事,你不用著急。”

以他和雲尋嵐如今的關係,他對雲尋嵐說,想看看那架SSS機甲,甚至是給自己啟動一回,虞沉覺得雲尋嵐都會同意的,隻不過他認為這樣做太功利,仿佛他和雲尋嵐在一起是因為那架SSS機甲似的——明明他不是。

裴行庭也否認道:“我是急,但我不是在催你。”

“我是在想,如果你真的很喜歡殿下,你又信任他,不如就把真相告訴三殿下吧。你彆把我也給供出去就行。”

穿著白大褂的beta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歎著氣說:“畢竟我們這事被太子知道了,三殿下會保你,我可沒人保,我還不想那麼年輕就丟工作。”

裴行庭嘴上說著自己年輕,

虞沉卻看見他鬢角長了幾根白頭發。

在公民平均壽命超過一百二十歲的今天,僅年長他八歲的裴行庭不該這麼早就有白發。

“有些話如果最後一定要說。”裴行庭將眼鏡戴好,褐色的眼瞳透過鏡片對上虞沉視線,“那麼不如早點說,彆等晚了。”

要說嗎?

虞沉心想:要說的,雲尋嵐的秘密涉及許多人,他的秘密也涉及許多人,那麼他們就在同一天,讓彼此之間沒有秘密好了。

.

雲尋嵐的血檢數值在次日清晨就恢複了正常,後兩天數值也沒繼續升高。

那一晚流鼻血的事便這樣被輕輕揭過,誰都沒有再提。

雲尋嵐在機甲友誼公開賽賽當天,待在自己辦公室裡給虞沉發消息,假稱自己要寫論文,會晚點回去。隨後他卻戴上了星網接入盔,進入機甲駕駛模擬平台,和提前越好的六位機甲師對戰。

而這六場比賽,雲尋嵐全勝不說,還全是壓倒性的勝利。

加之有簡聞溪雇傭的團隊在背後操作運營,機甲師“狂客”之名,在這一晚像是爆炸的超新星,其光芒整個銀河係的人都能看見。

無數人在猜測他的真實身份,猜想他是某個軍校的新生,否則為什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人們通過反複觀摩他的對戰視頻,研究推測他師從哪位機甲師?是哪個國家、哪所軍校慣用的打法?

連最忙碌的周一,雲尋嵐在基地內都能聽到不是alpha的omega和beta工程師研究員們都在議論“狂客”的名字時,他就把提前撰寫好的稿子發給了簡聞溪。

當晚,一位從前線退役下來的機甲師發了個分析貼,將“狂客”的身份線索引向了光榮柱上的一個名字——【等待】

這位機甲師的機甲駕駛模擬平台名字叫做“等待”。

他所在的光榮柱於三十年前設立,如今僅剩“等待”這個名字還是灰色的,其餘名字,皆已如恒星一般璀璨閃爍。

那名機甲師在自己的分析貼裡信誓旦旦保證,說“狂客”一定是“等待”教出的學生,因為他們倆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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