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在王川澤的幫忙下,從車底下出來。
那頭蘇珂也不和趙豐年聊天了,趕緊跑過來幫忙,拍打著廖杉背後的塵土。
王川澤伸手,又很快縮回來,在身側攥成拳頭。
廖杉是真的意外,遲疑的問,“好久不見,你不是……”
“十個月不見,沒想到你連汽車都會修了。”王川澤又笑起來,發自內心的喜悅,“你看到報紙上寫的了吧?首飛很成功!”
廖杉不由得也被他帶動的情緒飛揚起來,點了點頭。
七月中旬,屬於這個國家自己的第一架噴氣式戰鬥機飛上了藍天,報紙上刊登的那張照片如實記錄下這架代號“紅星”的戰鬥機的英姿,機身上油漆畫出的“中0101”字樣讓每一個看到它的國人都忍不住心情激蕩、熱淚盈眶。
廖杉也不例外。
她在那一刻第一次有了種慶幸的感覺,能夠親眼見證這一時刻,真的太好了。
趙豐年左右打量著相對的年輕男女,他是過來人,哪還有什麼看不懂的,利落的付給廖杉修車費,就很快駕車揚長而去。
蘇珂也很有眼力勁,“不早了,我還有課,先走了。”她也一溜煙兒跑了。
廖杉無奈,和王川澤並肩走回學校裡。
“現在飛機廠裡在成批生產‘紅星’,不久後就會正式列編,給空軍裝備上。”王川澤說著,“雖然具體的細節還是不能說,但現在我被允許外出了,就來學校辦下畢業。”
廖杉恍然大悟,“是了,你還沒正式畢業。”
今年夏天那場盛大的畢業典禮可令人大開眼界,紅色八一五星高高懸掛在禮堂背景上,兩側紅旗一列列展開,舞台上是一個個身長軍裝的畢業生,他們肩頭是被授予的中尉軍銜肩章,每個人都是挺胸抬頭敬禮,底下坐著的其他學生們也一齊起立,回以敬禮。
王川澤被調走的匆忙,也就沒能參加這場畢業典禮。
想到麵前這人也許隻能在老師的辦公室接受軍銜的授予,廖杉不想他心裡難受,隻岔開話題不再多聊,問道,“那你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明天我就要走了。”王川澤遺憾,“飛機廠還有很多事情,我不能離開太久。”
說話著,兩人就走到了軍工學院,廖杉和他揮彆,跑去上課了,王川澤則看了會兒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抬腳朝著教師辦公樓走去。
*
王川澤隻是短暫的出現了一下,廖杉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轉過年關,時間馬不停蹄的進入1957年,廖杉這些時日一直在思索著自己回家過年的事情。
廖二哥要和李易安早些回鄉準備過年時結婚的事,王川澤又毫無音訊,廖杉今年隻能自己返鄉,她摸著軍大衣口袋裡的各式防身武器,心想她自己獨行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就在她掰著手指數著過年的日子,期盼著返鄉回家參加二哥二嫂的婚禮時,突如其來的通知打了
廖杉一個措手不及。
飛行器設計與工程係的大四學生被緊急調配到沈市飛機廠,“紅星”的批量生產進度緩慢,多架飛機的同時裝配讓人手更加短缺,所以空軍部聯合航空工業局一起下令安排軍校相關專業的大四學生全部過去幫忙一段時間。
廖杉就這麼茫然的和同學們坐上了前往沈市的火車,隻匆匆拜托了蘇珂幫忙把她準備的新婚禮物郵寄回廖家村。
坐了一天的火車,又輾轉坐上解放牌卡車,朝著沈市城郊的飛機廠駛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廖杉從卡車的副駕駛座下來,落在地上時仍有些腳軟,刺骨的冷風仿佛就是這座城市的歡迎禮。
幾個老師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學生們去簽保密協議、做思想調查,一番嚴格的審查後,廖杉才跟著前麵的同學終於可以被準許進入飛機廠內。
一進去,廖杉便被震撼的呆站在了原地。
由原本的飛機場改造成的沈市飛機廠其中一個偌大廠房裡,一列列戰鬥機整齊的排列停靠著,有的已經是成品、有的已經初見雛形、有的還在拚湊組裝,成百上千的人忙活著自己手上的工作,時而步履匆匆的去拿零件。
廖杉來時本來還心存疑惑,明明軍校剛畢業了一批學生,按理來說,應該輸送了一批人才到飛機廠,不應該還缺人手到調他們這屆還沒畢業的學生過來幫忙。
站到這裡,廖杉才明白,是真的遠遠不夠。
看著眾人忙得熱火朝天的景象和一架架等待完工的殲擊機,廖杉心情激蕩,能在這種項目裡做一個螺絲釘也是非常驕傲的事了。
“郭子林你去十號機位幫忙,劉忠去八號,廖杉你去十一號……”沈長城站在林為華旁邊,聲音沙啞的安排著,他忙活大半天了,還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林為華感激的對他說,“沈老哥,你和你的學生們可真的是救急了,放心,等下你跟著我去組裝六號機,我親自帶你。”
沈長城喉嚨冒火,眼睛也要冒火了,“你就是這麼使喚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嗎?老弟,能先讓我喝口水喘口氣嗎?”
林為華連忙道,“我這就去給你倒杯水。”
廖杉被分去的十一號機位的主管專家是個大個子蘇聯男人,這個中年男人偏白的皮膚被寒冷的天氣凍得發紅,尤其是他臉上那大鼻子簡直成了紅鼻頭,他吸了下鼻子,隻匆匆瞥了一眼廖杉,用俄語快速的說,“我的名字是弗拉基米爾·普契科夫,叫我普契科夫就行,你叫什麼?”
廖杉剛想說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中文發音對外國人來說太過拗口饒舌,她便說,“три(三)。”
她笑笑,用不太流利的俄語說,“您這麼叫我就行。”
普契科夫詫異的挑挑眉,他本來都做好要下一番功夫才能記住新人名字的準備了,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簡單,他也痛快的不再耽擱,“三,跟我來,座艙組裝會嗎,你和阿夫傑一起給我打下手……”
對於廖杉這個一群來支援的學生中唯一的女同學,
飛機廠的眾人可比當初剛入學時她的老師、同學們接受得快多了(),也許是因為蘇聯專家團裡也有位女專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心中似乎還隱秘的得意,瞧吧,蘇聯女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國家的女人一樣可以,而且這個叫廖杉的小丫頭比那位蘇聯女專家還要小很多咧。
蘇聯女專家本人對此也表示非常驚訝。
因為這批學生來得突然,飛機廠的家屬院雖然有接近三百棟的蘇式居民樓,可也基本沒有空房,住著飛機廠和附近發動機廠的全部員工。軍校學生們隻能和未婚的員工們暫時擠一擠,條件雖然艱苦了些,但當下最緊要的還是儘快完成“紅星”批量產出的任務。
廖杉就是被分去和那位蘇聯女專家暫時同住。
“瓦列裡婭·契卡洛夫,”深棕色長發的高挑女人用俄語說著,一邊熟練的把房間裡的小煤爐點燃,坐上燒水壺,“小女孩,你呢?”
她所說的“ДЕВОЧКА(小女孩)”,廖杉知道這個詞,蘇珂和她講過是稱呼0-16歲的女孩。
廖杉忍不住汗顏,“我今年20歲了,你叫我三就行。”
瓦列裡婭驚訝的張大了嘴,“你看上去可真小,不對,就算你二十歲了也還是很小,我都二十六歲了。”
“所以你是正式工,而我隻是臨時工。”廖杉開著玩笑,巧妙的化解年齡這個話題。
瓦列裡婭被廖杉逗笑了,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