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容從休息室門口走出來那幾步,莊在已經調整好了個人狀態。
走到近處,傅雪容多打量了莊在兩眼,懷疑自己剛才在莊在身上看到的茫然無措隻是幻覺,是自己太過失落,以至感時花濺淚。
莊在無論工作還是私下一貫情緒穩定,連他的舅舅孫總都曾多次誇讚,這樣的人,為人處世高效通達,在意的是有可行的解決辦法和應對策略,不會一味沉溺情緒。
傅雪容也希望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兒女情長,走到莊在跟前。
“我要去找那個姓文的,你們上同一個高中,應該認識他吧,有沒有辦法幫我聯係上?”
“你要找文卓源?”
莊在的輕聲質疑,讓傅雪容瞬間有些穩不住心神。
在休息室門口聽到未婚妻波瀾起伏的初戀故事,傅雪容已經陣腳大亂,之後兩人的閉門溝通也並不順暢。
徐舒怡說話很氣人。
他都已經讓她好好解釋了,好好解釋,聽不懂嗎?
她倒好,不僅將先前所有的話重新一一認下,還一句話都不哄他,這讓強自鎮定的傅雪容深感危機,未婚妻這是要放棄這段感情,才能做到如此不顧及。
傅雪容道:“不行嗎?這本來就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
“怎麼會?”莊在又是輕聲一問,略有一些不解,“這跟文卓源有什麼關係?徐舒怡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有問題,你們兩個解決就好了,關他什麼事?那麼不堪的一個人,徐舒怡早就不要了,你何必去親自見他。”
聽著莊在清冷平和的聲線,略帶一絲不屑之意,一句接一句說出的話,傅雪容的眼裡漸漸有了生機煥然的神采,在莊在說完最後一句時,他還有種意猶未儘,希望莊在能再多說一點。
“怎麼不堪?”
莊在對上傅雪容暗自期待的樣子,倒不意外他有這份好奇。
想窺知情敵的短處缺點,人之常情。
不過,莊在高中和徐舒怡隻是同班,畢竟男女有彆,也並非形影不離的好友,關於徐舒怡和文卓源的戀愛細節,說實話,很大部分,莊在也是今天才知道。
但他和雲嘉親近相處過的那段時間,歲歲溫習的回憶,他記得很清楚。
包括雲嘉為徐舒怡打抱不平。
文卓源第一次來等徐舒怡一起放學,趴在莊在座位旁邊的窗戶上,高中時代的莊在對校園八卦了解甚少,消息也滯澀,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趴在窗口跟其他女生三兩句就熱聊起來的男生,已經跟徐舒怡有了不一樣的關係。
淡淡看了一眼,頭發吹了造型,帶了項鏈戒指,以個人審美,隻覺得這個男生有點打扮過頭。
接著,收完書包的徐舒怡蹦跳著過來問窗邊的男生,待會兒去哪玩,兩人邊走邊撞肩地離開,親密得就差教導主任衝過來大吼一句“像什麼樣子!”,莊在走在他們後麵,後知後覺,又有點納悶這個人剛剛乾嘛要和其他女生那麼親密地說話。
高中時,徐舒怡跟陳亦桐一直水火不容,麵對雲嘉,陳亦桐或許還有迫於家中叮囑不得不低頭的時刻,但麵對徐舒怡,可以說是直接解放天性,她所在的那個女生小團體也與她同仇敵愾。
徐舒怡說過,不喜歡那個小團體裡的每一個人,但文卓源跟其中兩個女生關係不錯,校慶彩排的時候,他給徐舒怡訂校外的飲料,還順便幫那兩個女生一起帶了喝的。
“這怎麼能順便?已經說了不喜歡她們了。”
莊在很理解傅雪容此刻的心情。
傅雪容其實也明白原因,問不是不理解,隻是他不願意相信另一個男人舍得這樣對徐舒怡。
“因為徐舒怡在他那裡不太重要,他不願意為了徐舒怡放棄兩個泛泛之交。他還會怪她小題大做,覺得徐舒怡太霸道。”
然後徐舒怡委屈得無法正常排練,在後台直掉眼淚,雲嘉提著那杯未開封的果茶,直接砸到文卓源身上,說,拿去送給你的朋友,徐舒怡不喝。
紙杯破裂,果汁淌儘,柚子粒沾了一身,一貫重視形象的文卓源狼狽不已,當即怒發衝冠,衝上來像是要找雲嘉算賬。
莊在抓住他準備扔書的一側手,冷聲問他:“你要乾什麼?”
文卓源更加惱羞成怒,而旁邊的兩個跟文卓源要好的女生唯恐事態不嚴重一樣,捧著飲料,輕飄飄地勸文卓源:“卓源,算了吧,你跟這種有暴力傾向,跟女生都敢動手的人講什麼理啊?”
站在莊在身後的雲嘉,聽到她們居然還敢提之前造的謠,朝那邊冷冷掃去視線:“你們的飲料也不想喝了是吧?”
這件事的後續,還是徐舒怡跟文卓源先道歉了,不止雲嘉氣得咬牙,當時連莊在都無法理解。
他曾經以為他的母親是個例。
那會兒才明白,有人在感情裡一忍再忍,就有人在感情裡為所欲為。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莊在對傅雪容說:“徐舒怡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其實很心軟,很多時候,她都優先照顧其他人的感受,不太考慮自己。”
傅雪容回想剛剛在休息室跟徐舒怡說過的話,斟字酌句開始思考,哪一句語氣重了,哪一句聲音高了。
當時自然是氣昏了頭,但是徐舒怡也沒說什麼軟話。
她怎麼連垃圾前任的感受都會考慮,卻不會考慮一下他的感受?那麼破罐子破摔,是要徹底跟他鬨掰,好再去被那個姓文的傷害嗎?
那個姓文的有自己這麼喜歡她嗎?
她會不會動腦子想一想。
傅雪容既生氣又發愁:“我剛剛,好像把話說得有點重。”
莊在先表示了理解,隨即建議:“那你要不要去道歉?”
傅雪容震驚:“現在?”
剛剛才吵完摔門出來,現在半個小時都沒過,去道歉或許是容易顯得沒麵子,但是在另一半麵前,麵子是最無用的東西。
“既然已經想通了,現在說和以後說沒有區彆,如果
徐舒怡知道你已經內疚說了重話,她應該會情緒好一點。”
傅雪容覺得莊在說得很有道理。
但是他從小到大,他跟親人朋友之間鬨不愉快,哪怕是未成年的時候,哪怕是自己真錯了,也從沒有這麼快就主動低頭的。
更何況——
這件事,難道不是徐舒怡有錯在先?
她就不能先給他釋放一點和好的信號?
糾結兩個來回的傅雪容慢慢地將目光挪到莊在身上,莊在模樣溫和,麵上並沒有那種勸和或勸分之人慣有的激昂,他說:“隨便你好了,我隻是建議。”
“我知道你是好心建議。你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看看舒怡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萬一她現在極其生氣,並不適合溝通……”
明白意思後,莊在很乾脆地給徐舒怡撥了一通電話。
關機。
手機開了外放,旁邊的傅雪容聽得一清一楚。
但傅雪容對了解未婚妻此刻的狀態不死心,又誠懇地對莊在提出另一個要求。
“你給雲嘉打電話,她現在肯定就在舒怡旁邊,舒怡的情況,她肯定了解。”
莊在瞳色微微一閃爍,忽然就沒了之前的乾脆,瞥了傅雪容一眼,不確定地問:“給雲嘉打電話?”
“嗯。”傅雪容篤然道,“你跟雲小姐都是這麼通情達理的人,溝通起來肯定順暢,而且你們不也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嗎?”
傅雪容低下頭朝莊在手上看,風波過後,他才想起,先前他們一起過來,他來找未婚妻,而莊在則是要給雲嘉送禮物,現在莊在手上空空,他問:“禮物送給雲小姐了?”
“……嗯。”
莊在低應一聲。
反正已經到她手上了,但她好像也不太開心的樣子。
“那不正好,你給雲嘉打個電話。”
此刻傅雪容的思緒轉得很快,很快有了方案,“這樣吧,你來約雲嘉吃飯,讓她喊舒怡一起,我知道一家不錯的淮揚菜,我這就來定位子。”
事情儼然就已經在三言兩語間愉快地決定了。
傅雪容拿手機聯係餐廳。
莊在被架住,也容不得再遲疑,隻好將雲嘉的電話撥出去。
那頭很快接通,但聲音不怎麼好,語調生硬至極:“乾嘛?”
再想傅雪容不久前說的——你和雲小姐都是這麼通情達理的人,溝通起來肯定順暢。
此時忽然有點喜劇效果。
還是外放,畢竟這個電話等於莊在為傅雪容打的。
傅雪容聽到雲嘉的反應,顯然也震驚,心想大事不妙,徐舒怡已經生氣到連帶著她通情達理的好閨蜜都不剩和顏悅色了。
莊在喉嚨動了一下,試著問:“徐舒怡,她現在還好嗎?”
傅雪容把定餐位的事放到一邊,全神貫注留意這通電話。
雲嘉還是那種明顯帶了氣的語調,兩三字似石子一樣往外丟:“她還好,活著,乾什
麼?”
莊在知道雲嘉還在不高興。
忽的(),低聲:“那你呢?”
這三個字一出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僅電話那頭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靜,連一旁的傅雪容也雙目震驚看向莊在,實在始料未及,怎麼還有這麼一個突發情況?
雲嘉在短暫沉默後,又丟來三個字:“也活著。”
那頭的徐舒怡跟未婚夫同步震驚,猛吸一下鼻子,聲音帶著濃濃哭腔就迫不及待地八卦起來:“什麼情況?你跟莊在,這是在乾什麼啊?打情罵俏嗎?”
雲嘉反應很大:“誰跟他打情罵俏啊,跟他不熟。”
傅雪容眉心擰緊了,神情複雜地看著莊在,小聲問道:“你跟雲小姐鬨不愉快了嗎?你這個……”
怎麼不早說啊。
喊你來幫我的,這下好了,搞不好還要被你牽連。
到此時,莊在也不明白剛剛自己做錯了什麼,他隻是想送雲嘉喜歡的東西給她而已,準備了那麼久,最後居然還是讓她不高興。
他失落難掩,對追問的傅雪容道:“我可能做什麼都是錯的吧。”
不料雲嘉聽見了。
略帶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