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後,宋執禮安頓學生吃晚飯,考慮到莊蔓的身份特殊,另外一名老師通過酒店方找到莊在,告知莊蔓沒有按時集合,並且電話打不通的情況。
本想詢問,家長知不知道學生的私下動向,畢竟曲州是莊蔓的老家,會不會回家了之類的。
不料,莊在沒等他說完,看著外頭黑透的天色,便已經皺起眉心,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安排兩個老師留在鎮上找?雲老師和輔導員,你們——”
該老師誤會家長在控訴他們的怠慢,也著急解釋:“畢竟老師的數量有限,其他學生也要我們負責。
“我的意思是,雲老師也是女生。”莊在打斷他,“晚上讓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去鎮子上找人,也很不安全。”
那邊並沒有完全商業開發,還有原住民區,甚至遠一點,還有一些未開發的荒地,連燈火都沒有。
說著莊在也懶得糾結這些了。
“算了,我會聯係雲老師,莊蔓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現在去找人。”
他擔心莊蔓,也隱隱猜到她可能是去乾什麼了。
莊在拿起車鑰匙,徑直朝外走去,上了車,先將電話打給了馮秀琴。
馮秀琴一貫早睡,被電話吵醒,看到這個點莊在給她打電話,估計也心頭一驚,聲音含糊又摻著擔心地問:“喂?阿在,怎麼這麼晚打電話過來啊,出什麼事了嗎?”
莊在怕馮秀琴擔心,第一時間想到的其實不是打電話給她直接問,托盧家湛家裡在曲州本地的關係去查一個人,也不是不行,隻是繞了彎子,要慢很多。
“阿姨,沒什麼事。”
莊在正開車,思緒停了兩秒。
他知道一直有這麼個人,甚至知名知姓,卻是第一次開口提,一時不知道怎麼稱呼,“我這兩天回曲州了,忙點公事,之前不是說蔓蔓她爸生病了嗎?他住哪兒?我去看看。”
馮秀琴一聽,忙說:“彆去!阿在,你去看他乾什麼,我們跟他沒關係,當初蔓蔓生病是他說不要不管的,現在蔓蔓也跟他沒關係,我們用不著來往。”
“不是蔓蔓讓你去看的吧?”馮秀琴識得苗頭一樣,“你看著,我回頭好好罵她一頓!我就說彆考去隆川,她不聽我的,一天天儘給你添麻煩,這孩子真是白長大了,一點兒拎不清。”
“不是,阿姨,您先彆激動,是我想著去看看,您把他地址告訴我吧,我帶蔓蔓去,您放心。”
馮秀琴起初還是不同意,一直說這人生病了才想找女兒來往,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
莊在開著車,車裡沒亮燈,隻有屏幕黯然的藍光,映照方寸,莊在隱匿在光源之外,神情冷漠,聲音卻溫和,不費力地講著諸如“他畢竟是蔓蔓生父”之類很有道義的話。
最後馮秀琴告訴他一個地址。
莊在聽著,原本毫無破綻的表情,忽有一絲裂痕。
田溪縣,又是田溪縣。
車子快開到旅遊
區的小鎮時,莊在給雲嘉打了一通電話。
雲嘉接到莊在的電話也不意外,她猜想宋執禮他們回去之後應該已經跟莊在講明情況了。
電話接通後,她以老師的身份抱歉地說:“對不起啊,蔓蔓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跟輔導員還在找。”
“你沒落單吧?”
乍然間聽到莊在淡而清晰的聲音,雲嘉握著手機,人與腳步一同微怔,過了大概兩秒,她說,“沒有,沒有落單,我現在跟輔導員在一塊呢。”
“那你們回去吧。”聽到她的回答,莊在無形鬆了一口氣,說,“莊蔓她大概率不在鎮上,是她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之後讓她跟你們道歉,我知道她大概在哪兒,我去找就行了,找到之後給你消息,不用擔心。”
聽著那邊要掛電話了,雲嘉急道:“等等——”
“怎麼了?”
“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本來宋執禮提議,由他和輔導員留在鎮上找人,但輔導員說,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莊蔓是女生,有一個女老師在,會比較好應對,才換了雲嘉留下。
雲嘉覺得很有道理,此時也同理。
將情況告知輔導員,讓他帶著消息先回酒店,雲嘉越過人潮去鎮口找莊在。
剛剛電話裡忘了問莊在是開什麼車子過來的,她走出人群密集的地方,道路兩旁有許多車。
路燈壞了數盞,周邊光線很暗。
她站在小鎮夜色裡,毫無頭緒地四處看著,正想要不要打電話給莊在問的時候。
不遠處,有車打起雙閃。
雲嘉往光源處看過去,因並不能瞧清車窗玻璃後的人,所以她第一時間腳步也沒有動。
隻見那輛黑色SUV的車窗緩緩降下去,一張她所熟悉的麵孔露出來,車裡的男人先是看了看後方有無車輛,確認無虞後,朝她勾了勾手。
淡然而平靜的聲音,隔著十來步的距離,喊她的名字。
“雲嘉。”
她小跑過去,微微喘息著停在車窗邊。
沒想到莊在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不要去了。”
“為什麼?”
雲嘉把輔導員說的理由拿出來講,“我跟你一起去,會比較好應對情況。”
“沒有什麼情況,你不用去了。”他話音果斷,卻半點不願多解釋,隻朝一個方向指去,告訴雲嘉,“那邊有個站牌,我已經給酒店打過電話,讓他們安排車來接你,很快就到。”
因他不近人情,雲嘉笑了一下,也冷臉打起官腔。
“真的謝謝莊總這麼周到,但我是莊蔓的老師,我現在代表學校,我們有義務保護學生,也有權知悉實訓期間學生的動向,也希望您理解。”
她豎起芒刺的樣子,叫莊在感到有些不舒服:“雲嘉,你誤會了。因為去的地方有點遠,也挺偏——”
“我覺得是你誤會了!”雲嘉打斷他,“我現在是莊蔓的老師,你能尊重一下我的職業嗎?我
工作的時候,請你彆把我看作是你老板的女兒在過家家,你也不是來當私人保鏢的,莊總。”
最後兩個字,雲嘉咬字既冷且硬。
雲嘉一點都不想再跟他來一輪眼神對峙,說完便扭開頭,低聲控訴:“是你先說硬邦邦的話的。”
“對不起。”
他道歉很快,這是雲嘉沒想到的。
她的臉還高傲偏著,卻一點點轉動眼珠,斜視進車裡,確認他是誠心道歉,她那一小撮剛冒頭的火,立即消了大半。
“去的地方是田溪縣。”莊在觀察著她的表情。
雲嘉一下明白了,氣也消乾淨了,咬了咬嘴唇,拖著偏低的聲音說:“哦,去啊,我沒有那麼怕那個地方,都過去那麼久了。”
她繞過車頭,拉副駕駛的門,坐上去,給自己係好安全帶。
“走吧。”
莊在看了她一眼,無聲將車子啟動。
兩人有十來分鐘沒說話。安靜而昏暗的車廂內,隻有導航裡機械的女聲提示著方向路程,告訴他們此刻到了什麼地方,多遠後又會去到什麼地方,以及城郊光亮稀薄的路燈一段一段滲進來,為沉默增添更適宜沉默的氛圍。
雲嘉理了一通今天發生的事,先問了趙秋意的事。
莊在沒有什麼大反應。
聽到雲嘉轉述莊蔓室友懷疑趙秋意,他說,可能是莊蔓一時說漏嘴,也沒有講清楚,趙秋意不會因為他對莊蔓懷恨在心。
“她爸爸欠了一堆賭債,在外麵還有私生子,之前她媽讓我幫忙找律師處理了離婚官司,雖然趙世來破產了,但她們母女並沒有因此背上巨額債務,對她莊蔓應該還不錯吧。”
雲嘉並不知道兩個女生的相處細節,之前兩人吵架也很快休止了,細想想,昨晚的確是趙秋意在遷就莊蔓。
她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和反轉。
雲嘉問他知不知道外界是如何議論這件事的。
他大概比自己知道得更多更細,隻是不在意,此時用一種平淡的玩笑態度道:“你爸爸說過,機遇都在風浪裡。”
雲嘉極短促地一笑:“你倒是很聽老板的話。”
他說:“給人打工就是這樣的。”
斜望他一眼,雲嘉提起一口氣,卻說不出半個字。
車子開著,又安靜了一會兒,雲嘉手機一震,屏幕亮起,她低頭看,班群裡,輔導員@全體學生,讓他們吃完飯回各自房間,晚上不準亂跑。
雲嘉本來想繼續問他,莊蔓為什麼會不打招呼跑去田溪縣去,話到嘴邊,她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在田溪縣出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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