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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放假,雲嘉將電話撥去舅媽家,再聽到莊在的聲音時,他已經擺脫感冒鼻音。
冬季感冒一般不容易好,他的病愈速度還挺快的。
“你應該沒有偷偷把藥扔掉吧?”雲嘉故意在電話裡這樣問。
“沒有。”
他答得乾脆,“我把止咳片吃完了。”
“哦。”雲嘉應著,聽著他仿佛圓滿完成任務一樣的話,又提醒他,“藥不是一定要吃完的,好了就不用吃了。”
“我知道。”他說,“我好了。”
“那我今天能約你出來嗎?我想給蔓蔓買一套畫具,你來給我當參考吧?我不了解你妹妹的喜好。”
一直想著要送什麼寒假禮物,吃的是最簡單方便的選擇,但是想到那天給她檢查作業,小姑娘的課本空白處畫滿藍天白雲,花花草草,她喜歡畫畫,送畫具可能更有意義。
電話裡陷入沉默。
過去的十幾年,他被莊繼生那套恩情如債的理論教得透徹,對於禮物的第一反應,不是精美的包裝和光滑的絲帶,而是怎麼好讓人破費,以及日後如何償還。
雲嘉因他的沉默,在電話裡輕輕喊他:“莊在?你是不是要學習出不來?”
“不是。”他回答說,“那我們中午在外麵吃飯吧,我請你。”
“嗯?請我吃飯?”雲嘉發出驚訝的聲音,都懷疑接電話的不是莊在本人了,他居然主動約自己吃飯了?
雲嘉說好啊。
先去買了畫具顏料,再確定了用餐的地方。
商場人氣高的火鍋店需要排位,兩人領了單號,便坐在門口的等候區。
無事可做,又難得氛圍如此親近,雲嘉手指繞著畫具店購物袋上的編織提繩,餘光瞥見對麵的男生,隔一小會兒,他就提起麵前的一次性紙杯,喝一口水,他的目光,是一種對周遭並不好奇的遊離。
服務生的觀察力比雲嘉還好,在杯子快空時,上前問他:“還需要再來一杯嗎?”
他立馬放下杯子說不用了。
服務生剛走,他轉過頭,發現雲嘉正笑著看他,這讓他忽的有點窘迫。
雲嘉問他:“我們聊會兒天?”
他點頭,嗯了一聲,坐姿都正了。
怕是期末考試,空白卷子發到他手上,這人都不會用這種嚴陣以待的認真態度答題。
雲嘉又要笑:“不是答題模式啊。”
他頓了一下。
雲嘉自己說不是答題模式,開口第一句話,還真是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沒有跟女孩子單獨吃過飯啊?”
莊在說:“有過的。”
“跟你妹妹一起不算哦。”
“……那沒有。”
雲嘉樂了一會兒,開始說正經的事。
上次去城中村,甚至說再往前一點,知道在他幫繼母和妹妹找房子,
雲嘉就納悶過,隻是那時候跟他的關係,好像還不足以將這種涉及彆人家庭私事的問題問出口。
“我覺得有點奇怪,就是之前暑假舅舅帶你回來,說……”沒想到還是有點難開口,雲嘉換了口氣,隱去那句你繼母說不要你了,“說你繼母去工地上鬨事,可是我看秀琴阿姨不像那種會鬨事的人,她也挺關心你的。”
說到最後一句,雲嘉露出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眼睛發亮,好像他有人關心,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嗯,她挺好的。”
言簡意賅慣了,他說話天然透著一股話欲冷淡的感覺,對方稍留心品味就會察覺到禮貌敷衍,或者是雲嘉之前說過他的,太客氣。
他開始在雲嘉麵前注意這些細節。
這次她大概是又察覺到了,嘴唇剛要張出一個“哦”的形狀,輕輕一發聲就會“你敷衍,我也敷衍”地結束這場初初起頭的對話。
他先她一步開口,將話題展開來,“我初中在老師家寄宿,她每個月都會提著牛奶和水果過來看我,我說不用了,她也一直堅持。”
說他正在長個子,需要補充營養。
雲嘉將口型收回去,抿住唇。
因窺見他過去生活的一角,表情溫淡,專心聆聽著。
“她去工地鬨事,我事先一點都不知道,我爸的工亡補償一開始有問題,我們不懂那些,我就想到去找律師谘詢,但我們那裡是小地方,連好不容易找到的律師事務所都很不像樣,然後,我就接到電話說,她帶著記者去工地找人說理去了,她那天是說了很多原本她這輩子都說不出的話,也的確鬨了事,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爸意外去世,她覺得她必須料理好我們的生活,起碼在經濟上有點依靠。”
本來說不要莊在了,也隻是馮秀琴為了加劇矛盾,鬨給那些記者們看的,但這件事的事態發展完全不在一個沒讀過書的女人的掌控之中。
她不知道領導上麵還有領導,不知道站位不同的人看待輿論也是不同的,更加不知道黎輝會從隆川特意趕過來,當著記者的麵扭轉局麵,不僅對著她和顏悅色,說體諒家屬的悲痛心情,一定會給事情一個應有的交代,還叫她放心,指著剛到場了解情況的莊在說,這孩子以後的讀書問題,我擔保了。
馮秀琴對黎家不了解,但她想寄人籬下總是很苦的。
可能會比寄宿在老師家還苦。
她們母女準備來隆川時,她跟莊在說過,叫他搬出來,到外頭就算住不了有錢人家的大彆墅,好歹是自己家裡。
莊在拒絕了。
即使沒有雲嘉那晚的一番話,他那時候也不會搬出去的,他雖然年齡不大,但人情世故不是一點都不懂,他知道,父親去世以後,他就不適合跟繼母她們住在一起了。
他跟馮秀琴說,黎家人對他挺好的,他住在這裡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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