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越握越緊,用力到沈曦照手掌泛白,指節一突一突脹疼,母親沉著臉,疾言厲色道:
“你們的地位並不對等,你不是她的朋友、玩伴、知己。你是她的主人,她命運之主宰,生殺予奪,容不得她有半分不願!”
“將來若你需要,她必須為你去死。她不配跟你建立情感羈絆,感情是弱點,隻會讓你變軟弱。”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警告意味十足。
沈曦照迎著她沉冷的目光,輕聲應道:“我明白了,母親。”
看出她是真的聽進去了,宗主鬆了口氣,嚴厲散去,露出笑來,親昵揉了揉她的頭發。沈曦照沒注意聽她又說了什麼,垂著眼簾,用指腹輕柔蹭了蹭母親手腕。
是暖的。
她到底在懷疑什麼?
這裡是宗主峰,離明心峰咫尺之遙,之後母親去處理宗內要務,沈曦照起身送她。
兩人剛踏出門,沈曦照聽到一陣迅捷的破空聲,驀然抬頭。
宗主峰格外高聳龐大,整座峰頭都被結界包裹,這座峰占據淩青劍宗最好的位置,離靈脈最近,是整個淩青劍宗,靈氣最濃鬱的地方。
但為了彰顯宗主的榮耀和特殊性,經長老院一致讚同,將此地劃到宗主名下,整座峰由宗主獨占。
另一邊遙相對望的明心峰,才是她座下弟子修煉、吃住的居所。
宗主峰風景很好,受到得天獨厚的靈氣滋養,植物生長得鬱鬱蔥蔥,珍貴的靈花靈草遍地都是,沈曦照怎麼折騰都養不活的靈樹,在這裡不過稀疏平常。
此刻,幾個灰袍弟子正圍著一顆高聳的靈樹打轉,靈樹光禿禿,毫無借力之處。樹頂上卻倒掛著一個孩子,身影瘦小,被山風刮得搖搖欲墜。
這一幕瞧著著實驚險。
沈曦照和母親都止住步子,沈曦照剛問:“怎麼這兒還有一個孩子?”下一秒,女孩扭頭看來,沈曦照看清她的臉,目光頓時一凝。
這也是一張熟悉的臉,模樣帶著稚氣,一雙眼眸靈動鮮活,透出三分俏皮。
她似乎心情甚好,兩條細腿連同那漆黑順滑的尾巴,盛著山風一晃一晃,看得人心驚膽戰,自己卻渾然不覺。
沈曦照剛還在想,莉莉絲去哪兒了。
到如今這一步,自然明白,清音和江思雨背後,全都是由母親一手主導。原還想,或許莉莉絲是自由的,並不受她掌控。
隻是心裡清楚,這個可能性其實不大,既然這三人都是她的任務目標,身上必有相通之處。她想不通母親的目的。
清音告訴她,母親豢養江思雨,是為了給她當藥,治療她的經脈。可在這時,她的修為並未停滯不前。這個理由看似合情合理,卻無法說服沈曦照。
要說母親為了野心背叛族群,同樣說不通。母親分明什麼都有了,也無心戀慕財權,沈曦照想不出她的邏輯動機。
底下的灰袍人格外緊張,一遍仰頭觀察,一遍竊竊私
語,似乎在討論怎麼抓住莉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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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在樹頂上左顧右盼,膽大妄為,身處全然陌生的地界,毫不畏怯。
一會兒傾身探手,去夠靈樹垂下來的藤蘿,很快失了興致,隨手扔掉。跟著靈巧一躍,踩住另一根樹枝,壓低身子匍匐前行,順著纖長脆弱的枝乾爬行,扒住顫顫巍巍的枝頭,好奇撫摸盛放的靈花。
手下無能,丟人現眼到跟前,宗主卻隻噙著笑意,淡淡笑罵一句:“一幫廢物。”
瞧著沒多生氣,沈曦照便沒出聲。她站在她身側,安靜望著灰袍人們上躥下跳,追捕一個孩子的滑稽場麵。
她沒主動詢問,這些不知名的灰袍弟子的身份,宗主也沒有坦然告知的意思。
宗主峰自成一方封閉的小世界,靜謐無爭,自由發展,不受外人打擾。一切隱秘,儘數埋藏於天光之下。
她看得專注,冷不防聽母親笑問:“這個也喜歡?”
沈曦照收回目光,側首望向母親,誠實道:“這小家夥很有趣,女兒確實喜歡,母親可以把她也給我嗎?”
“我就知道,”宗主歎氣,揉了揉她的腦袋,“但這個真不行。”
她細細解釋:“她的血脈有返祖之勢,是我找遍魅魔全族上下,最接近大巫、血統最純淨的魅魔。她對我們有大用,輕忽不得。”
“況且,她不是人魔混血,她必須待在魔界才能生存。也隻有魔界,才能給她提供條件,讓她不斷提升血脈的純淨性。”
沈曦照順理成章問:“她什麼大用?”
宗主微微一怔,仔細觀察她的表情,沈曦照不閃不避,與她對視。
氣氛似乎突然有些凝固,沉默片刻,母親才握住她的手,倏然笑了:“曦曦長大了,以前你從來不關心這些大人的話題。”
沈曦照彎唇淺笑:“隻是在母親眼裡,我是個孩子,又不代表我真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母親的手掌溫暖乾燥,她穩穩握著她,嚴肅一旦鬆懈,便重聚成了輕軟的慈愛。
高高在上、威嚴凜冽的宗主不見了,此刻出現的,是她的母親:“是了,孩子大了,自然想多了解了解母親。”
她斟酌著語句,視線卻沒看她,隨著上方靈活躍動的身姿遊曳。
“有些事情,在宗內屬於機密,雖然母親不想隱瞞你,但機密之事,不可泄露,哪怕我是宗主,也無法例外。”
“曦曦要想為母親分憂的話,那就勤勉修煉,努力習劍。等你修為達到一定階層,母親定會對你委以重任。”
沈曦照抿唇,輕輕嗯了一聲。
“你寇師叔快回來了,既然你有心向上,我自會讓她傾力相助。”
母親輕柔點了點她眉心,安慰道:“她那一身劍意所向披靡,一手劍術天下無雙。曦曦,你但凡能學到她三分精髓,這未來宗主的位置,絕對能讓宗內上下心悅誠服
() 。”
她字字句句誇讚愛侶,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與有榮焉的驕傲毫不掩飾。
可沈曦照望著她的笑,腦海內輾轉反複的,卻是寇師叔那首淒怨的曲,幽咽的曲調近乎怨憎。
曾經的神仙眷侶形同陌路,再至勢如水火、針鋒相對。當時作為局外人,沈曦照冷眼旁觀,無波無瀾。
此刻瞧見母親難得卸下端莊,期待雀躍,翹首以盼的模樣,心下卻驀然一震,突生隱痛。
她低低道:“女兒一定儘心竭力。”
莉莉絲還在靈樹間翻騰,嗅聞花香,或許是滿意了,小心翼翼采擷花瓣,細心保存下來。她靈活穿梭在明心峰的雲霧中,笑容純質,矯捷如山間精靈。
與那些嫵媚的同族相比,在她身上,更多顯露出一種動人心弦的天真靈性。
沈曦照問:“那她要怎麼提升自己的血脈?”
母親隻笑笑,撫摸她的腦袋,沒答下去。
母親還拿她當個孩子看。
沈曦照吸納了原主的記憶,加上這些時日的經曆,對這個世界的基本法則有所了解。
加上觀察到,頭頂的山間精靈偶爾垂首,望向底下的同族時,那份躍躍欲試的狩獵的興奮,自然心生猜測。
是需要她殺戮同族,吞噬掉血脈相連的同支親族,從而提純自己的血脈麼?
以她和莉莉絲這些天的接觸,大概也能看出,這頭魅魔比滿腹心機的清音單純得多。
但再單純,她也是魔族,魔族骨子裡的凶性,沈曦照從不會小覷。
天真無畏的殘忍,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正因為無知無畏,反而不會受到道德倫理的約束。
何況魔族本就是弱肉強食的生物,對莉莉絲來講,她這種行為,與其他魔族吞吃魅魔無異,不過是天性使然。
或許在她看來,同族能為她的強大貢獻一份力量,反而是她賜予對方的莫大榮耀。
“我已經教導她一段時日,她很快就會被送回魔族。”
宗主漫不經心提了一句,或許因為有她在場,被沉重的壓迫感驅使,灰袍弟子們不敢有半分懈怠,彼此配合禦劍,很快將這隻皮猴子逮到。
莉莉絲猶自掙紮,被扭住雙手,反扣到身後,仍不甘不願地去抓一朵靈花。
反抗很快又被按下,她的力氣很大,兩位灰袍弟子一人按了一邊,按住她的雙腿雙手,這才將她勉強製服。
跟著,山間爆發出清脆的咒罵。莉莉絲不甘示弱,沈曦照聽得忍俊不禁,微微彎唇。
隔著灰袍弟子半邊被擋住的身體,一雙充斥怒火、生動鮮活的眼轉了過來。她帶著勃勃生機,旺盛的生命力撲麵而來。
沈曦照彎眸,衝她輕輕一笑。
莉莉絲明顯一怔,口中激憤的怒罵頓時卡了一下,“哎,你是誰啊?”
她抻直脖子,努力仰頭看她:“這幫家夥臭烘烘的,熏死我了,但你跟她們都不一樣,你好香啊。”
她費力地蛄
蛹,從灰袍弟子的臂彎裡抻直手臂,把拿命摘下、小心保存的靈花朝她擲來。
“你好香,我喜歡你,把我的花花送給你~”
花眼看就要落地,莉莉絲粲然的笑在眼前舞動,沈曦照下意識用靈力一撈,接過花,低頭嗅聞。
莉莉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高聲道:“照我們魅魔的規矩,接了我的花,那你就是我的人啦!你等我,我會再過來找你!”
真是自來熟。
還是個小毛孩子呢,想得挺美。
聲音逐漸遠去,沈曦照手裡突然一空,聽見母親意味不明的哼笑聲:“她的人?”
母親攤開掌心,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花瓣在掌內顫抖,下一秒,靈氣一震,花瓣悉數化為齏粉,被她無情抖落。
“拿我的東西,借花獻佛,當著我的麵,勾引我女兒。年紀雖小,膽大包天。”
沈曦照忍笑遞給她帕子,“母親彆氣,不過是個孩子的玩笑話。”
宗主接過女兒的貼心,神色稍霽,仔仔細細擦拭每一根手指,冷意凝在眉間,她沉默擦拭半晌,驀然道:“馬上,馬上就給她送走。”
“至於其他兩個小鬼......”
她的動作慢了下來,沉思片刻,“雖然兩個都留下,但不太好辦。”
聯係之後幾人的關係,沈曦照猜到過這個可能性。莉莉絲必然留不住,沈曦照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她忘掉了這些往事,江思雨的記憶顯然也受到了乾涉。否則,以她責任心甚重的性格,對清音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生疏。
思索過後,宗主似乎想通了。
“你喜歡那個笑裡藏刀的小家夥,也好,那孩子身上魔氣更少,長輩恐怕是個強大修士。她沒有繼承到多少魔族血脈,這樣反而更好辦。”
“你把她帶在身邊,潛移默化清理她身上的魔氣,暫時不要放她出去。等過段時間,她一身肮臟的魔氣消淨,再讓她拋頭露麵。”
“另一個大些的,魔氣太重,恐怕要放到人族養一段時間。”
母親皺眉,難掩厭惡:“讓她多接觸人的氣息,與人類緊密生活一些時日,那身汙濁的血脈才能逐漸消退。”
沈曦照知道母親是在哄她。
人魔之間,連物種都不同,魅魔的血脈根深蒂固,想抽離都抽離不得。哪兒是多和人接觸就能抵消得了?沈曦照不會因和清音深入接觸,從人變魔,反過來,對方也不可能如此。
母親依然是在拿她當小孩兒哄呢。但沈曦照沒追問,知曉母親不可能告知,隻安靜抬眼:“都聽母親安排。”
之後的日子如流水般劃過,一晃幾年過去。沈曦照習武、練劍、聽課,日子平靜,毫無波瀾。
這場夢境格外漫長,簡直望不到儘頭。似乎沈曦照當真生活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將原主少時的經曆,按部就班,重新經曆一遍。
清音很乖,她是聰明的魅魔,乖順地做著她份內的事物,牢牢記清自己身份,規規
矩矩,絕不行差踏錯。
她住著沈曦照的院子,院內有宗主親手布置的結界,同門無法擅入。身份不能暴露,不被允許出門,清音便圍著這座院子,勤勤懇懇打轉,幫她將屋內的雜物整理得井井有條。
大概是占有欲和掌控欲作祟,沈曦照格外厭惡外人進來房間,可或許她不是原主,對這裡沒有歸屬,也或許,清音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多重因素疊加,沈曦照對她完全提不起排斥心理,就這麼聽之任之,將心理安全區開放給她一小塊。
因那幾分熟悉感,偶爾閒暇之餘,想起這麼個存在感薄弱的家夥,沈曦照安靜望著她的側臉出神。
她的五官漸漸張開,愈發嬌媚,與沈曦照記憶中的模樣越來越像。可似乎在歲月的雕琢下,某些細節出現一點微妙差彆,抑或是沈曦照自己的臆想。
在某些時刻,她越發眼熟的長相、裝乖示弱的模樣、愈發鮮明的野心,皆與沈曦照記憶中,另一張久違的熟悉的臉,緩慢重疊。
清音佇立在窗下,認認真真擦窗。從沈曦照的角度望過去,整隻魔暴露在明亮天光下,臉頰細軟的絨毛散發出細微亮光。
這個時候的清音太乖了,沒有之後那股意氣風發、驕傲肆意的快活勁兒。儘心竭力偽裝順從,一身霸道脾性儘皆收斂,魅魔的蠱惑能力,幾乎沒再主動用過。
她極力降低自己的威脅,仿佛一隻乖巧溫馴的小獸,毫無攻擊性。
將自己的懷疑戒備、連同那身禦敵的尖刺,收斂得乾乾淨淨。隻敞開自己最柔軟的肚皮,毫無防備地任由她撫摸。
無害到讓人生不出警惕。
沈曦照清楚這是偽裝,是她讓她放鬆戒備的手段。這頭野性難馴的小狼崽子,恐怕夜夜張開獠牙,對著她的喉嚨垂涎三尺。
她對她有利用價值,所以才能看到她佯裝的乖順。她需要借她的身份,不斷往上爬,掌握權勢,為自己謀取利益。
清音在魔族的生活何其艱難,沈曦照從她之前吐露的隻言片語中,就能有所領悟。
她對權利野心的渴望,始於蜷縮在濕冷洞穴裡的日日夜夜。她被權力深深吸引,心中時刻燃燒著征服的欲望。
一個混血奴隸,最後能討得她的歡心,堂而皇之成為淩青劍宗弟子,後來更是......直接滾到她床上?誰能說她無害?
沈曦照無聲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