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求之所以被稱為強求,便是因為有些東西,無論如何都勉強不來。
不顧她人意願、單方麵的強迫終究是徒勞。一廂情願的執著,卻忽視掉對方的需要和渴求。過度理想化了自己心中描繪的願景,也未必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適當地選擇放棄,不是懦弱,更不是退縮。在某些時候,這才是放過自己、愛自己的表現。
沈曦照側首,語調輕得像是歎息,“那就沒意思了。”
她的視線從清音身上輕巧掠過,投向窗外。像是在對她說話,卻又漫不經心,注意力早從清音身上移開。
心上人的世界很大,她的親友、理想、抱負,哪個不比清音來得重要?
她的注意力是需要自己來主動爭奪的,清音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她抬起她的手,虔誠輕吻她的指尖,視線卻一刻未曾從她的眼眸上移開。
清音一動不動望著她,聲音不惱不怒,仿佛她真的隻是純粹好奇,將自己的逼迫意味埋藏地十分柔和:“沒意思是什麼意思?”
她咄咄逼人追問,顯然並不認可沈曦照的想法。沈曦照垂眼看她,指尖上的濕潤氣息柔和拂過。
清音吻得心情複雜,又滿懷憐愛,讓她連生氣都生不出來。
“沒意思,就是不好玩,提不起興趣。”
她按住她的手背,將手從清音手中抽出。清音抓了一把,沒抓到,手停在半空,臉色發白。
她就這樣執拗的看著她,像個茫然無措、莫名挨了一頓訓斥的孩子,身形僵滯,眼神困惑,帶著點不服氣的倔強。
似乎想大聲辯駁,又覺得無話可說。怒意隱忍在眉間,凝成一道化不開的死結。
那隻手臂隔開了兩人,半臂距離隻要一步就能跨過,卻宛如一道鴻溝,沉默矗立在兩人之間,化為難以逾越的天塹。
清音負氣甩了下手,咬牙問:“在你心裡,就隻是玩玩嗎?”
沈曦照也沒動,手隨意撐在梳妝台上,姿態放鬆地打量她,“這樣不好嗎?你還想要什麼?”
她望著她的眼,她在微笑,傷人的話也說得坦坦蕩蕩,“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能有更多可能?”
她輕輕鬆鬆,將清音的心推進深淵,用最婉轉輕柔的語氣,說出最殘忍決絕的話。
“我以為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事,結果你現在卻上了心,要打破這份無形的約定。”
清音說不出話,對方的語調輕柔,仿佛夜鶯輾轉歌唱,卻在耳畔回響成無情宣判,每一句都如同重錘,用力擊打在她胸口。
她沉默矗立。
啞口無言地聽她控訴。
“這樣一來,我可以預想得到,你將要給我帶來的麻煩,會遠遠大於你帶給我的快樂。”
清音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緩和躁動情緒,冷冰冰駁斥。
“感情之事,又不是純粹的風花雪月,完全脫離了現實基礎。兩個人的關係,隻
要想更進一步、更加親密,都會涉及到現實,從而誕生出各種麻煩。不僅僅是我們。”
沈曦照被她的詭辯逗樂了,清音完全規避了整件事實的重點,試圖混淆是非,將人的焦點轉移到另一個方向上。
她本想說,你的魔族身份,才是罪魁禍首。可瞧見清音執拗的眼神,又知道這是清音一直在意的問題,比先前的所有話都傷人。
她把話咽了回去,隻輕柔撫摸了下她的腦袋:“不要狡辯,這又不是一碼事。”
清音紅唇緊抿,偏頭避開她的手。
她沒看她,沈曦照以為她在生氣,隻淡淡一笑,並不在意,可手還沒收回來,就被她用力握住。
清音還很年輕,如初綻的花蕾,在一眾師姐妹間,向來是備受寵愛嗬護的那個。哪怕放在魅魔這個長壽的族群中,她也還是個孩子。
或許因為自小練劍,加之淩青劍宗的生長環境的影響,她身上屬於魅魔的媚意,並不明顯。隻在動情時錦上添花,給她的誘惑力,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的魅力,與莉莉絲那種千嬌百媚的誘惑性完全不同,眉眼隱露的驕傲鋒銳,讓那份專屬於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展現得淋漓儘致。
是另一種彆具一格、動人心弦的風情,看得人會心一笑,不禁為那份倔強的驕傲動容。
沈曦照又去摸她的腦袋,像在摸一隻鬨脾氣的小狗,好奇發問。
“沉浸在現在的歡愉中,難道算罪過嗎?隻貪圖眼前的快樂、及時行樂,有什麼不好?”
“為什麼總要去奢求遙不可及的未來,總渴望看不見摸不著的明天?”
“你這才是狡辯!”
清音轉頭看她,極力克製住激蕩的情緒,胸膛緩慢起伏,不斷深呼吸,似乎在嘗試平息內心的風暴。
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反駁,不管什麼話,皆卡在喉間,不上不下地梗著。猶如被堵塞的泉眼,梗得她喉間泛疼,呼吸困難。
沈曦照倚著梳妝台,將後背靠上堅實的桌沿。她抬手,語氣依然平和,手掌在空中虛虛握了一把。
“眼下的快樂可以抓得到,我們也能夠真切感受到它的存在。”
清音縱然心情低鬱,也被她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懨懨瞧她一眼,滿含怨念。
“哪兒有快樂?你老是喜歡逗我,有也是你一個人的快樂。”
沈曦照攤開手,清音便跟一條挨了訓斥、鬱鬱寡歡的小狗似的,主人一招手,瞬間忘了自己剛被踢過一腳的事實,慢吞吞、眼巴巴地挨過來了。
沈曦照彎唇輕笑,看她悶悶不樂地擠到自己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
“未來變幻莫測,不確定性太強了,我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未嘗可知。”
她曾經以為未來是一條清晰的路,她腳踏實地,安穩攀登台階,一步步朝那似乎觸手可及的王座進發,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榮耀。
可她錯了。
曾經被她視為生命的追求,或許並不值得她為
此付出一切。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我進入宗內的時間,比大師姐晚點,但怎麼說,我也是陪著你一起長大的......玩伴?”
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清音自己都分不清楚。她遲疑著下了這樣一個定義,目不轉睛盯著沈曦照的眼睛。
“我親眼目睹你的成長,看著你從稚嫩的小女孩,蛻變為窈窕少女,直至今日風華正茂。我陪伴你的歲月,可沒比大師姐少多少。”
“可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卻是,任誰都可以,隻是我恰逢其會,而你剛巧寂寞,我偶然陪你走了半途。”
沈曦照微微蹙眉:“你想說什麼?”
“你讓我覺得,不管是彆的什麼人,都無所謂,任何人都可以取代我的位置。”
清音點了點自己胸口,“隻是你剛好缺這麼一個人,我恰好可以滿足你的情感需求。所以我們這段畸形關係,才能持續到現在。”
她翹唇,依然望著她笑,“我是魔族也好,人族也無所謂;是劍修也好,醫修也無所謂;是淩青劍宗弟子也好,是彆宗弟子也無所謂。”
“你都無所謂的,是嗎?”
“我不獨特,不特殊,不被在意。我什麼都不是,誰都可以取代我。是誰都可以,不是我也可以,對嗎?”
其實清音想問的不是這些。情緒隱藏在半真半假的埋怨下,她很想問問,對沈曦照而言,自己到底是什麼?
麵對她毫不客氣的詰問,她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安安穩穩望著她,對她安撫低笑。
“彆生氣,當然不是這樣,我哪兒有你說的這麼無情?”
真被誤解了,自然會生氣。倘若真在意,就不會如此冷靜。越情緒穩定,越說明不在意。
清音瞧不出她對她的在意。
剛才被激發出來的怒火,猶如過早透支了全部熱量的燭火,她的活力如同燃燒後的灰燼,整個人筋疲力儘。
她移開眼睛,手指無聲蜷起,指節發白,突然有些厭倦,“算了,彆說了,我不想聽。”
即使偶爾,沈曦照會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