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陌生的男人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穿著淺白羽織,臉色蒼白,身形單薄,身上纏繞著黑色瘴氣。
站在禦神木下,從背影看確實有幾分像是殺生丸,尤其是那如出一轍的銀白長發,湊近後梨奈才發現,對方的白發是真的白發,而非銀發。
他看上去有點弱不禁風。
“你好,我叫淺川涼。”溫柔又帶著獨特的韻律的聲線響起。
恰好風起,禦神木隨風搖擺起枝葉。
在走神的梨奈無心欣賞,客氣疏離,微微頷首:“歡迎淺川君。”
在院內聊天顯然是失禮,小紙人在本殿準備好茶水和糕點。
麵對外人,巫女的形象一向是優雅穩重。
此時此刻,坐在本殿內,氤氳的茶香彌漫起,給對方倒上茶水,她勉強思考眼前這幅恍若修羅場的場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婚約?假的吧?
對方喝了口茶,唇色染上水光,蒼白的臉色看上去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淺川這個姓氏有點耳熟。
淺川?淺川?
“你好,請問婚約…”這種東西完全沒有聽說過,而且淺川這個姓氏也很奇怪,陰陽寮內部並沒有這個姓氏的陰陽家。
對方笑了下,跪坐在軟墊上,語氣不疾不徐,“是的,婚約,二十年前由淺川一族和椿日神社老巫女定下的婚約,這是婚書。”
嗯?
什麼?
連婚書這種東西都有嗎?
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
芒刺在背,她已經感受到殺生丸那冰冷的目光了,絨尾氣勢洶洶一副隨時準備絞死對方的模樣。
“淺川家與椿日神社的婚約一直奏效,椿日小姐可以考慮一下,在下願意入贅椿日神社。”對方又從不知道什麼鬼地方取出一個木匣子遞來:“初次見麵,小小薄禮。”
聽到入贅兩個字,梨奈嘴角抽搐兩下。
她現在有點懷疑婚書是不是奶奶留下的後路了。
原則上本職巫女不可以結婚,但特殊情況下,像椿日神社這種,由女性家族繼承神社的,巫女可以通過招贅的方式來成婚。
也就是說椿日神社和淺川一族的婚契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掃了眼遞來的婚書,左下角蓋著陰陽寮的印章,也就是說婚書也是經過陰陽寮公正過的。
淺川生看到她茫然的模樣,嘴角勾了勾,顯出幾分真實的柔軟:“那麼,椿日小姐準備何時履行婚約?”
淺川?!
淺川!
等下,恍惚間反應過來,淺川不是整個家族都被滅族了嗎?
終於想起來淺川姓氏是誰,砰的一聲,一側傳出奇怪的聲響。
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一看,一貫柔軟的絨尾垂在木地板上,地板已經被砸出了個坑,一側坐著的殺生丸正淡定的揣手手,冷淡的目光掃了眼兩人,緩慢移開。
“……”很顯然(),地板是絨尾砸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同樣殺生丸心情很糟糕。
淺川嘴角含笑,目光平靜的看向殺生丸,語氣不鹹不淡:“這位就是殺生丸了吧?”
明明一人一妖互不相識,但這氣氛卻……
不大對勁。
……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小三挑釁正室的既視感?
不,這絕對是錯覺。
淺川笑了笑,用手抵著唇,咳嗽兩聲,蒼白的臉染上紅暈,“咳咳——真是強大的妖怪。”
梨奈扯了扯嘴角,不是很明白,他怎麼從完全沒有妖力痕跡的殺生丸身上,看出強大兩個字的。
這難道就是淺川家陰陽師的職業素養嗎?
殺生丸淡漠掃了眼,姿態從容,絨尾不安分的搖晃著,占有欲十足的圈住梨奈,像是圈地盤一樣。
狗搖尾巴是心情好,犬妖晃尾巴那就是想打架。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這句話,條件反射捏住絨尾,她害怕……
害怕,下一秒家就沒了。
在她捏住絨尾的瞬間,如芒刺背,她感受到了殺氣。
錯、錯覺吧?
金色的獸瞳掃過淺川的臉,不屬於神社的氣息,帶著惡靈和泥土的氣味,是個死人。
已死之人也敢垂涎他殺生丸的人?危險的眯起眼,殺意澎湃。
神色自若的坐在了梨奈身側,絨尾自然的搭在她的腦袋上,直接蓋住了她的臉。
被糊了一臉。
殺生丸總不至於用這種方式“殺死”她?拉下臉上的絨尾,安撫性的揉了揉,梨奈看向麵前的男人。
“抱歉,我並不準備結婚。”坦然直白的拒絕,梨奈微微一笑,“這份婚書應該沒有指定人選吧?”
即便她沒有看婚書內容,也確信這份婚書內絕對沒有寫兩方的名字。
淺川依舊保持著笑容,對於一人一妖的親昵視若無睹。
“確實如此,不過我覺得椿日桑可以考慮一下,畢竟現在淺川一族隻剩我一人,我入贅對椿日神社百利而無一害。”對方語調依舊溫和,把自己婚約當做一筆交易,言行舉止充滿冷靜。
“我並不阻止椿日桑有彆的感情——”他輕笑,笑意不及眼底。
仿佛內心的欲/念被清晰的剖解開,暴露在白日下,梨奈心底咯噔,旋即冷靜下心跳,微笑回應:“我覺得,婚約這種事,還是和喜歡的人比較有價值。”
對方神色透出可惜,伸手收回婚書:“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椿日桑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輕鬆的就放棄,梨奈倒是不好繼續維持爭鋒相對的模樣,嘴角的笑意變得溫和幾分。
“說起來,淺川一族很早之前就避世了吧?”所以淺川一族隻剩最後一個人了?
對方笑了下,預料到她會這麼問,語氣平靜:“所以想要得到椿日神社的庇護。”
椿日神社的庇護?
梨奈笑了笑:“大家都是陰陽寮的人,自然是互利互助。”四兩撥千
() 斤的回答,她可不會因為對方收回婚約而把對方當做好人。
陰陽師避世大多數是和妖怪或者惡靈有關,整個家族隻剩一人,想必是經曆過什麼大災難。
淺川隱晦的看了眼殺生丸,把目光重新投向梨奈,兩個笑麵虎同時微笑。
“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倘若椿日桑後悔,可以隨時聯係我,這跟夢燭就當做初次拜訪椿日神社的上門禮。”客氣又溫柔的嗓音。
初次拜訪的上門禮?
她看向那個小木匣子:“夢燭?”
“淺川一族的特色,點燃可以做美夢的蠟燭哦。”淺川眨眨眼,顯出幾分不符合他貴公子形象的活潑。
說完,站起身,“那麼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欸?
沒等梨奈反應過來,對方從懷裡又拿出幾封婚書,嘴裡嘀咕著:“接下去日暮神社提親還是去早川神社呢……”
“……”突然就意識到什麼,椿日梨奈差點把茶水噴了出來,表情無語:“我說,你該不會準備一個一個神社去提親吧?”
這人原來有這麼多婚書嗎?
淺川眨眨眼,漂亮的五官流露出一絲無辜:“不可以嗎?”
“這樣子根本不可能成功吧?”椿日梨奈深刻覺得,上一秒還在如臨大敵的自己蠢透了,這家夥哪裡是什麼老狐狸,完全就是笨蛋才對。
“欸?”淺川歪了下腦袋。
“總得現有感情才能提親吧?”梨奈難得直白吐槽。
淺川以拳擊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啊,我懂了。”
“……”不,看起來你沒懂。
原來淺川君是個大號傻白甜嗎?
……
直至淺川離開,殺生丸厭惡的表情才好轉。
“呐,殺生丸你不喜歡他嗎?”梨奈詢問,手底下的絨尾不可控的胡亂扭動著,想要絞死對方的念頭尤為強烈。
殺生丸他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即使對方離開,絨尾的情緒依舊暴躁,順毛都救不了它的炸毛效果。
殺生丸嗤笑一聲:“死人而已,與我殺生丸何關。”
“噗——”剛喝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直接噴了出來:“死人?”
不是,殺生丸是準備殺死對方嗎?
“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死氣嗎?”淡淡瞥了她一眼,語調依舊平靜。
忽然反應過來,殺生丸隻是在單純的陳述事實,梨奈玩鬨的表情收斂起,表情凝重:“死氣?”
她完全沒感受到,連對方身上的靈力都是正常。
是死人?
“真的是死人?”她不太相信,潛意識又覺得殺生丸不會欺騙她。
平靜應了一聲,絨尾卷來,又一次搭在她腦袋上,隻不過這回溫柔很多,揉著她的腦袋,擋住視線,耳邊卻傳出殺生丸肯定的聲音:“死人。”
淺川生是個死人?
那他結什麼婚?冥
婚嗎?
死人是如何保持身體內的靈力?秘術?
這件事陰陽寮的老頭子們知道嗎?
思考幾秒,梨奈放棄思考,知不知道好像都和她沒關係,陰陽寮本身的關係就夠錯綜複雜,確定和自己無關後,把這個小插曲拋之腦後,倒是淺川留下來的夢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夢燭:可以帶來好夢的蠟燭。
製作難度不大,但製作起來繁瑣麻煩,陰陽師之間偶爾會出現,梨奈聽說過,但是沒見過。
在她擺弄夢燭的時候,絨尾不客氣的上上下下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啪的一下黏在她的臉上,讓她有一種自己在被絨尾標記氣味的既視感。
她滿臉無奈的看向殺生丸,表情很明確:大佬要不管管你家尾巴?
結果,殺生丸隻是平靜的看她一眼,移開目光。
絨尾更囂張了。
梨奈:……
情緒複雜。
等好不容易擺脫了絨尾的禁錮,她身上已經全是掉落的狗毛。
由衷的希望,殺生丸的蛻變可以早日結束。
最起碼,蛻變結束後絨尾貼貼不會掉毛。
晚上,夕陽落下,因為結界加固的緣故,神社內彌漫的霧氣更加濃鬱,清晰度肉眼可見的降低。
蠟燭一盞盞亮起,微弱的燭光用來驅散濃霧。
梨奈洗漱後,發現小紙人在房簷外點燃的是夢燭,出於好奇心,她湊過去。
比起蠟燭感覺更像是熏香的質地,湊近能聞到淺淡的花香。
小紙人湊過去揮手,以為她不喜歡,問她需不需要把蠟燭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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