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森先生談判,不比和福澤諭吉談合作難多少。森鷗外對待雪名陣的方針,一貫是在衡量後確定利大於弊的前提下,花錢買泥石流閉嘴。
“雪名先生能起誓嗎?在我出動黑蜥蜴幫先生演這場戲、將人虎送進偵探社後,人虎仍會為港口黑手黨工作,而非被偵探社策反?”森鷗外搭著手塔,試探性地發出詢問。
“可否等到成年之後?”雪名陣有些苦惱,“敦也想考東大呢。”
中島敦:?我不是,我沒有!
雪名陣:“成年之後,我的確可以起誓,保證敦仍會為森先生工作,而非為偵探社驅使。”
敦成年,那是幾年之後?港口黑手黨未必還在吧?到時候讓敦做森先生的下屬就是了。
森鷗外露出滿意的神情,一看就是被信息繭房拿捏得死死的:“雪名先生的誓言,無法輕易打破吧。既然如此,我會讓黑蜥蜴在今天下午配合您的劇本。”
成年之後,中島敦都和港口黑手黨綁在一起,四舍五入不就約等於雪名先生也不會離開港.黑?這出戲演得很賺,更彆提他甚至不需要額外掏錢。
森鷗外兀自滿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被PUA得病入膏肓了——尋常人和港.黑做交易,怎麼都得付出一大筆代價,到雪名陣這裡,隻是沒掏錢買雪名陣閉嘴而已,森鷗外便覺得自己占了個大便宜。
森鷗外愉快地主動跟雪名陣分享自己收到的好消息:“龍之介和銀也順利入學,在開學考中,龍之介順利分到文科試驗班,銀分到理科試驗班。”
東大指日可待啊,兩位家長不約而同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其中一位欣慰到一半,摸出手機一通輸入。
…………
相隔數億世界,太宰治在聽芥川銀做彙報時接到了這條短信:【龍之介:文科試驗班排名.jpg,銀:理科實驗班排名.jpg劍指東大!】
太宰治:“……”
他手邊還堆著中島敦寫完的試卷,正確率不能說不高吧,隻能說是慘不忍睹。跟照片裡高高在前的排名完全不能比。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產生幾分困惑:……當時在擂缽街放棄芥川,選擇中島敦,難道選錯了?
不,其他世界的他也有選擇了芥川的,沒有一個培養出什麼“文科試驗班尖子生”來。
為什麼?是他的確不會教導弟子嗎?
太宰治下意識地撚動了一下手中的鋼筆,芥川銀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關西地區……警告……”
……好像沒什麼可辯解的。
他洞悉人性與人心,卻在築立人際關係方麵一貫糟糕。他用恐懼和疼痛約束弟子,以常理來看,絕不是正確的方式。
但卻是他最習慣、唯一會的手段。
恐嚇、暴力、死亡、欺騙,構成了他二十二年的全部人生,他不曾接受過善意,也不懂得給予善意,哪怕未來有朝一日能和織田作之助在Lupin酒吧碰麵,恐怕能講出
來的也都是些不合時宜的話(),隻能用突兀的低笑來遮掩尷尬吧。
芥川銀低聲問了幾句如何處理重新不安分起來的關西勢力?()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幾句,揮退對方。批了幾份公務,手背忽然一燙。
一隻看不見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搭上他的手背,寬厚乾燥的掌心,粗糙堅硬的薄繭,在摩挲間帶起近似疼痛的酥麻。
他本能地戰栗了一下,下意識想嗬斥,卻看見中原中也還站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他僵滯住了,對方比他更為修長的手指以輕緩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緩緩扣住他的手,帶著鋼筆在文件上寫下一串質問:【為什麼不理我?】
腰際同時傳來相同的觸感,太宰治嗬斥的話霎時卡在嗓子眼裡,薄薄的腰肌繃緊,耳根因忍耐泛起旖旎的紅。
他微微咬牙,抽出一份文件丟給中原中也:“去解決這件事。”
中原中也不疑有他地舉步離開。首領辦公室的厚重大門重新閉合的瞬間,一具結實的身軀便從背後擁來:“我不發消息,你也不發。主動找你,你也不理。”
雪名陣理所當然地扭曲事實:“一定是想見我,所以才故意不回消息。”
“你——”太宰治想去拉抽屜,卻被雪名陣不緊不慢地攥住另一隻手。
雪名陣懶洋洋地說著不要臉的話:“龍之介和銀成績不錯,你應該給我見麵禮。”
太宰治:“……”
不要臉,又打不過,對方大概就是憑借這兩個法寶,在主世界的森先生那裡暢通無阻。
他反手推了一下雪名陣,感覺自己像是被當成了一隻泰迪熊,過於懸殊的力量差和微妙的體型差讓他略微著惱:“——鬆手。”
單純的嗬斥顯然是不夠的:“不是說要見麵禮?”
“子彈可不算。”雪名陣友善地提醒,識趣地鬆開越界的雙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太宰治身後。
他有些驚訝,太宰治居然真的沒有去碰放著手槍的抽屜,而是帶著他走到辦公室平整的側牆邊,伸手按了什麼,開啟一道暗門。
這間看似簡陋的四方形首領辦公室,居然還藏著密室。沿著幽長的通道向前走時,雪名陣想起芥川龍之介似乎跟他提起過,港口黑手黨內還藏有不少布滿機關的密道,這會是其中一條嗎?
對方是想借助機關陷阱,殺死他嗎?
——如果是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攀纏在各處、人類肉眼所不能見的神力觸手歡欣鼓舞起來,渴望地探向前方的人類,又在真正纏上對方前,被神明漫不經心地隨手揮散。
密道到了儘頭,連接著一間整潔到讓人懷疑屋主究竟有沒有使用過的寢臥。
“……”太宰治在進門後看見Kingsize大床時意識到不對,但這時候退回去也不現實,隻能繃住淡漠的神情,走進衣帽間。
這裡原本是個很小的隔間,森先生放手術刀之類的東西用的。占地麵積並不大。他繼任後,這裡被改造成衣
() 帽間(),加了三麵牆的衣櫃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麵積更顯得擁擠。
太宰治悶頭走進門後就察覺到不對,背後有溫燙的氣息跟著擠了進來:“……你乾什麼,擠不擠?”
雪名陣無辜地看他:“我怎麼知道前麵還有沒有路?”
“……沒路了,出去。”太宰治驅逐了一句,意外地看見某個不要臉的家夥當真聽話地退出了衣帽間,令他隱隱有些抵觸的情緒稍微緩和。
他重新回過頭,開始在衣櫃中翻找。
用手.槍威脅對方,顯然是一種沒有實際意義的虛張聲勢。他還需要對方替他完成世界融合,不論子.彈對雪名陣是否有效,這一槍都不可能出膛。
被阻止了一次,他也就懶得做這種無意義的威脅。更何況,他的確在這段時間準備了一樣東西,本就打算交給對方。
他從衣櫃中取出一條黑色的皮革製戰術係帶,忽略掉側夾帶上用以固定槍.支的鎖扣,幾乎與上次澀澤龍彥設計的綁帶款式相同。
“……”雪名陣高高挑起了眉頭。
他沒想到太宰治在未曾聯係的這段時間,居然特地準備了這種東西。之前的引誘顯然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天裡大概時常想起。
雖然這“禮物”明顯是為他準備的,但他津津有味且理所當然地在腦內將其使用在對方身上——
他想象起對方褪下黑色西裝,白襯衫外被緊緊係上這款束帶……如果連白襯衫也一並褪掉——
“你在想什麼東西?”黑發網友站在衣帽間門口,神情有些警惕,“眼睛像發.情的野獸。”
雪名陣眨了下眼,體貼地為銀瞳覆上偽裝,眼神卻往衣帽間掃了眼。
——假如將人強行堵在狹窄的更衣室內,化作一場無形的白霧為所欲為,對方應該連退縮都無路可退吧?
“……”太宰治莫名感到後脊發寒,但狐疑地看看雪名陣,對方正一臉克製有禮地站在原處,既沒有故意靠近臥床,也沒有堵住衣帽間,站位相當無害。
雪名陣以溫馴的口吻開口:“你要幫我係上嗎?”
“……”太宰治繃住了臉。
他當然可以直接拋給雪名陣了事,但這樣的禮物,送出的價值不就是故意在對方身上打下自己的標記?
如果不是親手來係,又有什麼意義。
雪名陣又很輕聲地說:“你要係在哪裡?襯衫外?還是……”
襯衫裡?
他問話的神情無辜又正經,畢竟上一次他穿的時裝,背帶就是係在襯衫內,貼著皮膚的。
澀澤龍彥在胸口處設計了敞開式的鏤空,束在內部的皮帶恰好能在鏤空處露出半截。
“……”太宰治咬住了牙根,“把襯衫脫了。”
他不願在雪名陣明顯故意的問話中示弱,繃緊身體看著雪名陣動作自然地解開襯衫上方的五顆紐扣,露出肌肉線條分明而有力的胸膛和肩背,過於利索的動作讓他忽然想起什麼:“……你做模特的時候,在其他人麵前也
() 脫得這麼積極?”
他微微蹙起眉頭。
再美好的景色,如果欣賞的人多了也會變得廉價。
雪名陣丟開襯衫:“我是老板,自然有自己的更衣室——而且隻試穿了那一件,尚未上場,就被設計師開除了。”
他轉過身,從衣帽間流瀉出的昏黃燈光映照在起伏流暢的肌肉線條上,朦朧的光影勾勒出藏著爆發力和侵略性的輪廓。
原本冷清晦暗的室內忽然多出了幾分粘稠曖昧的熱度。
太宰治的無名指指尖不自覺地蜷動了一下,在原地站了幾秒,繃著臉上前抬手。
戰術背帶的材質是上好的皮革,曝露在空氣中帶著些微涼意。
但雪名陣的皮膚卻很燙,燙得太宰治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的指尖都被灼得有些泛紅。
他維持著冷淡的神色,以靈活的手指迅速搞定那些複雜的環扣結構,卸下原本用來固定槍.械的卡索後,他抬指勾起約折的係帶,輕巧地捋順它們。
戰術係帶被他故意收得很緊,皮革製的黑色係帶勒過柔軟的肌肉,壓下不深不淺的凹陷。
捋順約折的過程中,他的手指關節不可避免地抵著胸肌、背肌掠過,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因他的觸碰繃緊了身體。
戰術係帶的側夾帶壓著對方線條清晰分明的鯊魚線,他的目光在那裡停留了半秒,忽然若無其事地轉開眼神,收手向後退了一步。
對方過於溫馴的態度,偶爾的確能哄誘他產生“無害”的錯覺,但掠食動物的可怕性總會暴露在鋒銳的爪牙、足以將獵物輕易撕碎的體魄上,藏,是藏不住的。
——會死在……上的吧?
太宰治的眼神飄了一瞬,接著極其敏感地捕捉到對方忽然極輕地低笑了一聲,衣帽間中泄露出的燈光被對方抬手關閉。
一股麻意從後脊一路躥至頭皮炸開,太宰治低斥著“你做什麼”又退了一步,卻被雪名陣握住手腕。
雪名陣以對方完全可以拒絕的力度將人拉近:“不好意思看的話,關上燈好不好意思摸?”
雪名陣用溫和的語氣哄誘:“我不動。”
·
完全不知道是自己過於優渥的體魄引起了網友的危機意識,雪名陣隻覺得對方比神明還欲求寡淡。即便有大好的機會在前,對方也隻是淺嘗輒止,繼續確認了一下係帶沒問題,就一臉漠然地利用書頁送還想進一步引誘的雪名陣滾蛋。
“……”雪名陣鬱悶至極,覺得柏拉圖到網友這樣也是夠變態的。明明都已經做出送背帶、想在他身上留下標記這種事,居然還能無動於衷到摸幾下就踢他離開世界……
……應該不會,以後一周隻準一次,一次隻準一回吧?——哦,他們到現在連約會都還差得遠啊,那沒問題了。
哈哈,更糟心了。
雪名陣一糟心,就想折騰人。
他看了一眼時間,確認此時的夢野久作還在被作業毒打,而中島敦多半還在賣力出演“救命啊
我被黑蜥蜴追殺,恩公收留我”的戲碼,前後斟酌了一番,到底還是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道德底線,沒有折騰努力的幼崽。
而成年的黑蜥蜴,自然成了撞上槍口的炮灰。
…………
廣津柳浪,現年五十歲。港口黑手黨首領直屬武裝部隊·黑蜥蜴的百夫長,優雅從容的社會人一名,目前,正在絕讚逃亡中。
是的,逃亡。
在來武偵社之前,他得到的劇本是“假裝追殺中島敦,將其逼至武裝偵探社門前,令偵探社收下中島敦”;來之後,他上演的卻是“按計劃讓其他人都被武偵社擊暈、丟出大樓後,他正準備再演半分鐘負隅頑抗,一旁卻突然呲出一個雪名陣,二話不說兜頭就銬。”
他不知道劇情為何忽然被橫踹一腳、急轉直下,可能生活就是喜歡在不經意的地方給他一個大驚喜,就像此時,雪名先生正義凜然拷來的鐵手銬:“停止負隅頑抗,黑手黨。”
廣津柳浪:“…………”
這演的哪出??加戲怎麼也沒人提前告訴他啊???
場麵凝固住了。他仿佛能感覺到偵探社投來的困惑目光,窒息的這一秒,他大腦空前快速地轉動,勉強接下雪名陣的擅自加戲:“——您這是在做什麼?雪名先生?難道你是條子派來的細作?”
雪名陣理所當然地點頭:“我是啊。”
雪名陣覺得自己這是攤牌不演了,廣津柳浪卻絲毫沒get到對方的坦誠:雪名先生這、真是——既然演的是條子,這裡應該繼續厲喝啊?這樣無所謂的點頭,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偵探社依舊在目瞪口呆,現場尷尬的安靜仿佛一場不打自招。廣津柳浪從最開始的從容不迫,到現在尬到冷汗直冒。
他實在不明白,雪名先生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橫插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