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這東西,很難評。你要說它不好吧,它進可攻退可守,是能讓安全係數提高幾十個百分點的全能防具。你要說它好吧……反正戴辦公桌的人是不答應的。

這就像是散發著臭襪子味的中藥、穿起來令人風度儘失的秋衣秋褲,誰都知道它們的好,但還是會千方百計竭力避免——當然,辦公桌的殺傷力比中藥秋褲可大多了。

阿笠博士滿腦子想著這些,糾結於“要不要阻止”、“但是新一都出事了,和性命相比,果然還是命更重要吧”,但其實雪名陣根本沒想著順勢給毛利蘭扣辦公桌,方才的話隻是單純的歎惋。

他毫無心理負擔,轉過頭關心家裡的新崽:“你怎麼好像坐立不安的樣子。”

中島敦囁嚅了一下,拽著衣角:“我……總覺得沒什麼實感。”

雪名陣答應得太快、收養手續辦理得太快,好像隻是十來分鐘的時間,他惴惴不安了那麼久的麻煩就已經被解決。

鈴木孤兒院的善待無法抹消在橫濱時,孤兒院院長的殘酷體罰給他留下的陰霾,他的心思比尋常孩童更加細膩敏——

“?”實感?雪名陣困惑地將一袋子的虎毛塞進他手裡掂了掂重,“有實感了嗎?”

中島敦:“……”

……不要從字麵意思理解彆人的話啊!

雪名陣又忽然開了竅似的頷首:“明白了,你在不安吧。”

中島敦眼神一亮,連忙要點頭。

雪名陣篤定:“——不安於被收養後會不會仍舊無法念書。”

之前在網友辦公室裡見到人虎的同位體時,對方就在寫卷子。想來是個天性愛學習的孩子,又一個未來東大生。

雪名陣深感欣慰,當即將之前拍攝的、各科家教買給夢野久作的輔導書堆照片,展示給新崽崽看:“放心,現在家中就屬參考書最多,泛濫成災。缺什麼,都一定不會短了你的作業,你儘管放心。”

中島敦:“……”

難道不應該是“一定不會短了你吃穿”嗎,作業這種東西完全可以短一短啊現在變成另一種不安了喂!

雪名陣卻已低下頭繼續折磨黑衣組織了,向朗姆發送去催促的信息:【伏特加呢?什麼時候能到?】

正一個人坐在書房中自閉,試圖弄懂這個無理取鬨的世界的朗姆:“……”

真的假的,這麼急的嗎?伏特加對雪名陣來說真具有這麼致命的吸引力??

——不行了,後一句話隻是在腦子裡想了想,他就想吐。

朗姆木著臉回複:【因為擔心他不能很好地滿足先生的要求,我讓他跟著貝爾摩德學習幾天再去找先生,先生如果急】

朗姆打不下去了。

他想吐,他焦心,他想質問這個離譜的世界到底還能給他多少驚喜——但社畜是這樣的,一麵在心裡大肆辱罵上司和合作商,一麵還是得陪著笑臉:【……如果急的話,我讓他們加快速度,明天之前送到先生】

床上。

這兩個字,恕朗姆無法邁過心裡的坎,打不出來:【……送到先生那裡。】

勉強編輯完回信,點擊發送。朗姆的神情已經從“質疑人生,質疑現實”,變成“我不知道這世界還有什麼好活的,怎麼會有人對伏特加也下得去手”。

想著想著,他又難免推伏特加及自己,幾番對比後,有點不安地發覺自己的長相好像和伏特加算是一掛的,幸好之前他隻是通過遠程的方式和Gimlet聯係……

以後,也必須避免和Gimlet直接見麵。

朗姆謹慎地想。如果真要見麵,也得設法易容成波本那一掛的。

說起來,雪名陣到底是因為什麼對波本完全不感冒?不喜歡黑皮?還是不喜歡金發?還是不喜歡體育生或者神秘主義?

不管了,總之先把體型減一減,現在的體型和伏特加實在太像了。

身居高位多年,五十三歲高齡,朗姆又重新拾撿起了再塑體型的熱情,其真相令人唏噓……

反複琢磨了半天,朗姆又撥通了庫拉索的電話:“從今天開始,所有和Gimlet的對接工作都交由你來執行。你不屬於Gimlet感興趣的範疇,這樣也能安全高效些。”

上司短短兩句話,令庫拉索陷入十分鐘的沉默。

她很少有自己想法的大腦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接著八卦這顆罪惡的種子開始滋生:

為什麼忽然變更對接人?之前朗姆大人不是對接得好好的嗎?

什麼叫“你不屬於Gimlet感興趣的範疇”?

……朗姆大人,被Gimlet感興趣了嗎?

庫拉索:“…………”

天大的八卦衝破了她的冷靜自持、她的自製力,她安靜了數秒,猛然一踩刹車,調轉原本打算回安全屋休息的車頭,徑直馳騁向組織的秘密訓練基地。

當她抵達那個雖未親自去過、但曾多次聽聞的酒吧時,吧裡已經坐著一波人了。

最新一波的瓜剛被剖開,正呈於台前,與君共品:

“——什麼?!Gimlet又向Gin要伏特加了?!”

“不,這次更過分,是直接問Boss要的。聽說命令已經傳下去了,現在伏特加被遣送至貝爾摩德那裡……大家都能猜到吧,伏特加去貝爾摩德那裡能乾什麼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哈哈,杜克霍恩你的長相好像和伏特加是一個類型的呢!可要小心哦!”

坐在門口的某位成員不經意間回頭,在看到庫拉索的瞬間噤聲:“……你,怎麼會來這?”

“……”熱火朝天的酒吧逐漸安靜下來。

大家開始不安,擔心這位組織裡有名的“沒有感情、沒有自我思想”的任務執行機器是奉朗姆之命,來蕩滌這種聚眾討論、不乾正事的不良風氣的。

有人已經揣上禮帽,眼神瘋狂往門口瞥,想找機會開溜,

卻見庫拉索仿佛沒感受到任何視線、也沒聽見任何聲音一樣走進酒吧,高跟鞋踩著光亮的地磚,發出一串節奏固定的脆響。()

庫拉索在吧台前坐下,麵無表情地喝了口調酒師推來的檸檬水:“朗姆大人,可能被Gimlet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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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內死寂良久,傳來幾聲稀稀拉拉的巴掌聲。

不是有人在為瓜的精彩而鼓掌,是分享瓜的人太匪夷所思,被分享的瓜又太過精彩,他們懷疑自己是吹水吹過頭了,是不是其實在做夢啊,扇自己一巴掌再說。

疼痛如期而至,一切竟是真的。

吃瓜群眾恍恍惚惚,半晌才有人吐出一句:

“……老年版的伏特加也能看上啊。”

“不,以Gimlet捉摸不透的XP的話,說不定伏特加才是平替?”

“……不行,這個瓜太超前了,我吃不下去。”

“有點反胃……今天先到這裡吧……我先告辭……”

庫拉索:“為什麼告辭?我分享的瓜不甜嗎?你對我有意見?”

庫拉索用冷漠的語調念出想告辭的人的代號。

杜克霍恩:“……”

救……庫拉索是怎麼問出“這瓜不甜嗎”這種問題的?你自己品品這瓜“甜”嗎?豈止是不甜,簡直是變質了吧!!

但他不敢說。

進退維穀的窒息之中,是一直在喝悶酒的科恩救了他:“不明白。”

“為什麼,Gimlet,能看上萊伊、Gin,卻看不上波本。”

“……”氣氛逐漸被這句話盤活了,大家情不自禁思考起這個問題:對啊,為什麼呢?

組織裡什麼樣式的人都在Gimlet的捕獵範圍內,怎麼就波本這家夥這麼幸運,自送上門都被退貨,安全得這麼令人眼紅??

為什麼啊波本老師,能不能教教他們?

“果然是因為黑皮吧……Gimlet是不是有種族歧視啊?好過分。”

“對啊,對波本也一視同仁啊,怎麼可以有膚色歧視?”

“也有可能是金發。也許Gimlet曾經被金發的人傷害過,留下心理陰影什麼的。”

“有道理,Gimlet可能就是這麼變態的。”

眾人陸續開始重新交談起來,將波本視為需要學習的成功案例,意圖從對方身上分析出自保的最佳方法。

庫拉索麵無表情地加入討論:“也有可能是因為波本太主動了。嚇跑了沒被這麼主動過的Gimlet。”

——她又一次真相了,但仍舊沒人相信。

大家隻是哂笑說“沒想到庫拉索不單會八卦,還會開玩笑”、“怎麼可以主動啊,躲都來不及”、“分析的很好庫拉索,下次彆分析了。”

庫拉索:“。”

她是一個聽勸的人。大家訕笑著叫她不要分析,她就不再分析。隻低下頭編輯短信,準備慰問伏特加。

() ——初嘗禁瓜,她有點欲罷不能。她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伏特加和貝爾摩德在做什麼!想到恨不得能通過手機鑽過去,現場觀摩。

東京,某棟豪宅的客房裡。

伏特加和貝爾摩德相對沉默。

一個掛著“我不要”“好想死”“大哥你什麼時候能回國救我”的苦瓜臉,另一個掛著滿臉的“太荒謬了”“再活八輩子都想不到會遇上這種事”“這得從哪下手”,麵無表情。

這種狀態,他們已經保持了整整半個小時。從碰頭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

雙方都在努力做心理建設,但是——

建設不起來啊!!完全建設不起來!!

貝爾摩德竭力維持住自己的冷靜神情,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伏特加,意圖從對方身上找到突破口——

沒有。

伏特加就像一座防衛森嚴、滴水不漏的堡壘,絲毫不給她任何機會。

貝爾摩德:“……你自己說說吧,你覺得自己身上有哪些長處,值得Gimlet看中。”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伏特加崩潰,“有的話我改還不行嗎?是因為體型嗎?我減肌還不行嗎??”

當然不行。Boss的命令已下,伏特加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在最後一天臨時抱抱佛腳,把自己的肌肉練得再大塊一點,揚長避短。

貝爾摩德還要在旁邊說風涼話:

“彆怪我不同情你,伏特加。早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就該多加防備才對。”

“明明有波本這樣的大好案例可以學,為什麼不設法往他的形象上靠?”

“是不舍得曬黑,還是不舍得減肌?”

伏特加:“……”

是真的沒想到有人能口味怪異到這種程度……可惡,波本他難道不好嗎!!

·

黑衣組織在經受什麼精神磨難,雪名陣並不知曉。就算知曉也不會同情,說不定還會愉悅地求拍幾張眾人破大防的照片,與網友共享。

此時他正背著夢野久作站在遊樂園門前排隊,身邊跟著新幼崽中島敦、新員工阿笠博士,還有未來潛在員工毛利蘭:“不是‘故意哄你睡覺’,再‘偷偷背著你出來撿孩子,帶回去養’……話說回來,久作你的監護人應該是森先生吧?”

他隻是個臨時托兒所而已,為什麼夢野久作不爽得像獨生子女慘得二胎弟妹一樣啊?

“因為、對於久作來說,雪名先生你是很特殊的人吧。”中島敦怯生生又大膽直白地說,“剛來鈴木孤兒院時,我也是這麼對護工姐姐的。”

“她把我從自我封閉的房間裡帶出來,不怕我、會陪我玩、會教我習字讀書……對那時的我來說,她是我世界裡唯一光明溫暖的存在。”

“我隻擁有她一個,但護工姐姐卻有很多孩子需要照料……所以我會嫉妒彆的孩子,希望護工姐姐能將更多的視線放在我的身上。”

“……”夢野久作震驚地張著嘴,嬰兒肥的臉隨著對方每說

一句話、就爆紅幾個度。

他懷疑這個新來的家夥是不是刻意針對、之前調查過他啊,不然怎麼能和他的經曆恰好吻合?還有——這家夥怎麼能如此坦白地這些羞恥的話的?!難道都不會臉紅的嗎?!

雪名陣沉默了片刻,輕歎了口氣:“——敦的心思很細膩啊,如果寫作文,一定能拿高分的吧。”

中島敦:“……”

夢野久作:“……”

@#¥!算了,跟雪名陣講細膩,不如給山豬喂細糠。

一行人帶著或是無語、或是愜意(僅指雪名陣)的神情挨個檢票進門,夢野久作遙遙聽見遠方傳來的興奮尖叫:“過山車——!!”

他眼底的星星亮起來,又多了幾分可愛。毛利蘭最禁不住這種可愛衝擊:“這家遊樂園我和園子來過不少次,遊樂設施都沒什麼新鮮感了。我去過山車那裡幫忙排隊吧?”

雪名陣:“不好吧,在這種地方分開。之前新……呃,新聞才報道過,有人在這裡被人從背後敲悶棍。”

如果不是夢野久作很不高興、一副需要人哄的樣子,他也不會忽然帶著一大幫子人跑來遊樂園。

“?”毛利蘭困惑,“真的假的,這不是夢野老師小說裡的情節嗎?——對哦,久作也姓夢野誒,好巧!”

毛利蘭是個簡單純善的女孩,小小的巧合也能讓她很快樂。她笑眯眯摸摸夢野久作的頭,當即出發去排隊,走遠時雪名陣還不放心地提高音量叮囑了一句:“小心身後!”

毛利蘭遙遙搖手。

夢野久作盯著毛利蘭的背影,情不自禁開口:“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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