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會所,小橋流水,花木蔥蘢,一桌餐的中式餐廳。
兩個男人飯吃得不多,主要在喝酒和說話。其中一個有些醉意,不羈地靠在椅背上:“咱們上學的時候,一腔書生意氣,兜裡隻有幾個月生活費,卻滿腦子經濟概念、金融模型,覺得自己離著撬動地球,就差一根杠杆。”
另一個斯文清雋的臉上帶著懷念的笑意。
醉的那個接著道:“畢業以後進了這行,才見識了什麼是‘錢’,什麼是財富。那時候覺得,錢真他爺爺的是個好東西。如今在這個行當摸爬滾打久了,錢就真成了數字。就說這兩年咱們做的期權產品,這樣的利潤,也隻是開始興奮了一陣子。現在每天看著這些,就像戴了厚避孕套做一樣……”
另一個笑一下,點頭:“邊際遞減效應。”
“再沒感覺也得做下去。金融這個行業,讓我們愛,讓我們恨,讓我們一步登天,也可能讓我們沉淪地獄——誰還能保持理想主義,誰還有赤子之心?”他突然笑了,“就你們家老俞能。明明是金融市場一員悍將,卻說退就退,她是真的……”
他感慨地搖搖頭,也不靠著椅背了,往前欠身,關切地問老友:“唉,田,你這回下決心回來,是不是也因為她?你們能——破鏡重圓吧?”
……
就是這麼湊巧,從會所出來,沒走太遠,田昔隔著車窗看到過斑馬線的俞明月。兩人分開五年多,最後一次見她,是她在外麵拿到新學位的時候,到現在也兩年了。這些年她好像沒什麼變化,甚至有點逆生長的感覺。
瓷白的臉,戴一副細黑框眼鏡,頭發在頭頂揪成丸子,寬大白襯衫牛仔褲帆布鞋帆布包,幾乎像個學生。
田昔一邊撥出電話簿最開始的“aaayu”,一邊讓代駕在前麵調頭。
俞明月在路邊等他。
田昔從車上下來。
俞明月笑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兩三天了。”田昔笑道。
他又問俞明月:“你——有事嗎?”不等俞明月說什麼,又接著問,“找地方坐會兒?”
俞明月笑著說:“中午在附近跟蓉蓉約飯,吃完了正想去博物館溜食兒。”
田昔認得蓉蓉,俞明月從前的室友。
田昔讓代駕把車停到博物館停車場,自己跟俞明月走去博物館。
兩人從前約會的時候,偶爾會在各大博物館亂轉。田昔其實對逛博物館沒太大興趣,主要是為了跟俞明月膩在一起。俞明月看展,他看俞明月。
兩人一邊往博物館正門走,一邊閒扯學校的新校區、老師同學的近況什麼的。由於俞明月就在母校教書,對這些更清楚,所以主要是她說。
“……佟老師最近身體是真不大好。老馬這個年紀,卻突然覺醒了神農血脈,包了一片山頭兒,種田去了,還給大家帶回來一堆歪瓜裂棗,讓我們見識了農產品的多樣性……”俞明月一邊說,一邊把包放在博
物館進門處的安檢台上。()
田昔笑,幫她取了包,卻沒交還給她——從前拎包的“活兒”都是田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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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明月看他。
田昔假裝看不出她的意思,拎著那個與他定製襯衫西褲皮鞋鑽石貝母袖扣完全不搭、裝了一遝複印資料的帆布包往前走,又笑問俞明月:“還是先去二樓嗎?”
俞明月胡扯時的笑意散了不少:“我關注了一下你們做的期權產品。看起來形勢是不錯,但這種期權產品發行規模持續擴大,又缺乏精準對衝,如果出現市場趨勢性下滑……你們最好是謹慎一些。”
田昔點點頭,謝她提醒。
看著他的臉,俞明月張張嘴,又閉上。
田昔知道她想說金融道德風險,停頓片刻,道:“明月,我們的操作都是法律和行規允許的。”
“如果引發金融震蕩,受損的可不止是這些產品的投資者。這個社會,誰與金融無關?法規行規的製定往往是滯後的,將這個作為底線,是不是也太低了一些?”俞明月唇角兒帶了點諷刺的笑意。
“明月,你將太多人文主義投射到金融當中。資本逐利,市場凶險,在規則範圍內攻略殺伐,這是金融的活力和魅力。”田昔站在展廳門口戰國銅馬車前,扭頭對俞明月道。
“沒有人文主義、隻講叢林法則的金融,會被貪婪拖入深淵。”
兩人互相對視。
不再多說什麼,俞明月扭頭看一眼展廳門口的牌子《震驚史界的戰國大墓——名臣與名將》,當先走進展廳。
田昔也隨她走了進去。
講解員正給一些人講解:“……這座古墓的發掘是近年考古界的大事。我們知道,因為沒有《左傳》這樣的編年體史書,從春秋末到戰國中期,很多史實我們都不得而知。戰國七雄當中,史料缺失最嚴重的,就是燕國部分。”
“這座燕國大墓的主人之一,戰國政治家俞嬴,先前我們隻能從零星的記載中窺見她的一絲風采。我們知道她主持了戰國初期燕國的變法,使得燕從落後挨打的邊鄙之國成為戰國初期的大國;她推動了稷丘弭兵之盟、安國之會等會盟,謀求和平;她曾經數次出使齊趙魏韓諸國,憑一己之力改變當時的戰局。
“但長久以來,俞嬴是女性還是男性,卻是一個爭議話題。說俞嬴是女性,是因為她的名字,前為氏,後為姓,這是當時很典型的女性貴族稱呼方式。但也有人認為俞是氏,嬴是名或者字——他們認為在戰國時期不可能有這樣在前朝主持變法革新、參與會盟、遊走列國的女性名臣。”
講解員指著展櫃中的釵環和女□□領右衽衣裙道:“現在,我們確定,是存在的。那個大變革的時代,比我們想象的更包容。”
她指著另一個展櫃中的鐵劍、匕首、矛尖、短戟道:“這屬於大墓的另一位主人,燕國名將令翊。這也是這座大墓揭示的讓史學界震驚的又一個史實,俞嬴和令翊,一名臣,一名將,居然是夫妻。關於這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