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音宅
內堂中六七人正在議事。除燕音外,還有宗親燕壽、燕囤、燕昌、上大夫曆染及當日朝上借機參劾俞嬴的下大夫陶嚴、帛種。
燕音對眾人道:“先君聽信俞嬴等奸邪之臣的讒言,變祖宗之製,固然得了些虛華浮利,卻使得人心躁動,上下不安。先君薨,我等本擬勸啟去除亂政,歸於正途,他卻更是執迷不悟。
“也是難怪,他係俞嬴弟子,受俞嬴教導多年,與俞嬴自然一心,且其做事偏激,性子乖戾,不似先君那般溫和——隻看他那日在朝上大發雷霆及怎麼對大夫浴癸的便知道了。浴癸可是他的親舅父!待他坐穩,咱們燕國不知會被荼毒成什麼樣子。參劾俞嬴之事若有一日翻騰出來,他也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燕音看一眼上大夫曆染:“不若趁他根基未穩殺之,立公子珍為新君。”公子珍是燕侯友的另一個兒L子,才九歲,其母出自曆氏,係曆染堂妹——若非此,曆染這樣聰明奸猾的人也不會坐在這裡。
燕音又看一眼大家:“新君年歲小,屆時諸位可要儘力輔佐才好。”
眾人都露出微笑。
曆染搖頭歎道:“可惜先君喪儀那幾日,宮廷內外三步一衛,做不得什麼,不然趁著人多手雜……”
燕音看燕壽。
燕壽道:“昨日為朔日,小朝後啟去探看了先君墓葬之地。壽探聽到,望日他還會再去。他去時,隻甲衛長陽武帶著二三百衛卒隨扈,望日當也是如此。在宮外動手,可比在宮內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要簡便得多。”
聽他如此說,曆染等都來了興趣。
燕音接過來道:“在宮外動手,想一舉而成,要有‘勇將’,還要有數倍於甲衛的‘兵卒’。我有門客延惇,勇武至極,可為引領之將,兵卒卻稍有不足,還請各位相助。”
既然已經坐在這裡,眾人豈有不應?當下便商量起刺殺中的細節來。
燕音又說起後麵的事:“延惇等刺殺事成後,我們即刻進宮,奉立新君。留守宮禁的甲衛長之貳穆揚、掌管武陽都畿戍衛的衛氏,都是忠臣。忠臣者,忠君之臣。新君為先君之子,啟之弟,繼位名正言順,他們隻能聽命。隻要啟死了,俞嬴便翻不出水花來!”
燕昌道:“老伯父那裡……”他說的是相邦燕杵。
“大家血肉至親,隻要他不非要與咱們為敵,咱們自然也不會難為他。兄長老了,相邦一做幾十年,也該歇一歇了。給他加封,讓他好好養老吧。若他執意往上撞……”燕音停頓一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眾人商量畢,為示鄭重,共同盟誓。
***
與列國不同,燕國曆代君主都埋葬在都城內。從前燕侯們在燕都薊都的時候,便埋葬在燕都薊都,這幾代燕侯常年住在武陽,便埋葬在武陽——也因此,當初老燕侯入葬前,啟才北上代父回故都祭祖。
燕侯們的墓葬之地離著宮廷不遠,宮廷在武陽東北,墓葬則在正北,臨近糧
水,出了宮,一路往西便到了。
望日,大朝之後是小朝,小朝之後,燕侯的車駕便出了宮。
燕音的門客延惇帶人埋伏在墓葬之東的樹林中,四周靜悄悄的,除了鳥雀的鳴叫聲就是流水聲——樹林與墓葬高牆之間還有一道水流,曰武水,水上有橋,連通大路。
這個時節,正是草木繁茂的時候。潛伏於樹林中,能看清大路上的情形,外麵卻看不清林中,而這裡作為燕侯墓地之林,嚴禁黎庶打柴割草,守墓者和修建墓室的工匠徒隸又隻在高牆之內,不會麻煩地跨過水流來林中做什麼,這裡真是個絕佳的埋伏之所。
延惇聽人說起過齊侯午弑殺齊侯剡的事,據說射死齊侯剡身邊禁衛首領田忽的是燕將令翊。那般遠的距離,竟然能射殺勇武的田忽,令翊果真是擅羿者。延惇拉弓瞄了瞄大路,他來燕,是有心找令翊比一比的,哪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比。
樹上-->>